101 端了

101 端了 文 / 肥媽向善

對於查內務府,早在胡太后死後,她回中宮即開始着手了。只因她很清楚這裡頭的利益鏈條,既然能得胡太后賞識基本一手遮天的內務府,甚至威脅到皇帝的眼皮底下,只能說明,這裡頭的官官相衛,絕不可能只是內務府而已。與胡太后有關的,定是牽涉到一個派系——胡氏。而這正是黎子墨處心積慮許久要給予剷除的。

其實只要想想當初的棉花事件,花夕顏對此還記憶猶新,雖然證實那是一件冤案,但是告狀的人有一句說的對,戶部只要能幹出做假賬的事兒來,什麼貪污腐敗案件,幾乎變成死無對證。

想那會兒他把孫家給除了,安的罪名也絕不是貪污腐敗,只是,見機插縫,逼孫家自己起來造反,才得以藉機剷除。

同理,要除掉這些胡繫留存下來的頑固的釘子,相當於釘子戶一樣的釘子,實在是需要太多考慮在裡頭。尤其一些手握朝廷秘密的,一旦資料銷燬或是將東陵國庫諸如此類涉及國家重大機密的資料流泄於天下,東陵國早是周旁鄰國的眼中釘,那麼多國家對東陵是虎視眈眈,東陵的安全岌岌可危。

花夕顏把思路重新梳理一番,很快明白他爲什麼坐在這兒看着她審案了。這是審內務府,同時又不是審查內務府,是審查與內務府有關的各個朝廷部門。其中,每年按照計劃要撥大筆銀子給皇宮消費的,全部需先流入到內務府手中的關係部門,是戶部。

查,這內務府有人貪污腐敗,私下拿人銀兩辦事,必須先查其內部資金。戶部作爲各部收入支出的審查部門,負有相關責任。

花夕顏思定,茶盅往那桌上一放。大喊饒命的小太監息了聲音,全身發抖,像只小耗子一樣畏懼地看着她。

“你說你收了大宛人多少銀子?”

“娘娘,奴才沒有收他人的銀子,真的沒有。”

“可他們都說你收了,你如何解釋?怎麼,讓本宮派人搜你家當或是家裡頭?如果搜到你家裡頭同樣有受賄的錢財,你家裡人與你是同罪,死罪難逃。”

小太監聽說自己家人一樣要被砍頭,魂都嚇出來了,又喊着:“娘娘,奴才做事一人當,望娘娘不要把罪牽連奴才家人身上。”

“這可難辦。本宮已經派人去你老家搜查了。”

把這個案子整整晾了這麼多時辰,爲的即是去搜找證據。可他們這些人都不知道,只以爲花夕顏真是被什麼事耽擱了,或是忌憚於什麼不敢對他們真動手。

內務府的總管公公擡袖管輕輕擦下額汗,心想:花夕顏她是什麼都查不出來的。做假賬,是早有的事了。和戶部那邊,早通過氣了。不需要臨時抱佛腳,都可以應對得當任何突擊檢查。

要說衰,只能說是聽信了那大宛人,信以爲真了那大宛人說的話,說是了不起絕對不會出事,出事也絕不會牽連到他們內務府,結果,栽,正好栽在這大宛人手裡。真不知這大宛人怎麼幹事的,勾引個男人都做不好。勾引不成,還賠了老本。這樣的女人,還號稱大宛族美女,呸,給他這個太監他都不要,盡是幹賠本生意的。

如今臨時推出了個小太監來頂罪。栽贓的功夫之前全準備好了。包括那小太監的家裡。想必花夕顏派人去查,也絕對是查不出來的。

在等了一會兒之後,有人奉令辦完搜查任務回來了,擡回來了兩個大箱子,稱,是在小太監家裡附近的田地裡挖出來的。

小太監望着那兩個大箱子,兩隻眼全懵的。

花夕顏道:“你知道這裡頭裝着什麼嗎?”

“不知道。”小太監答。

“受賄不就是銀子嗎?兩箱銀子。”

這麼多銀子?小太監從沒有看過這麼多銀子,而且還據說藏在自己家裡,都懵了。“娘娘,奴才真沒有收過這麼多銀子。奴才哪有這個膽子收銀子。奴才家裡只有一個偏癱的老母親。奴才天天在宮裡當值,哪怕收了銀子,擡回家,偏癱的老母親也不可能幫奴才把銀子埋起來。”

小太監說的全是實際情況。負責去搜查的人確定了這個情況。但是,不排除小太監瞞着老母,讓人把銀子埋了。

“你說這箱子裡裝的是銀子?”花夕顏只是把秀眉擡一擡。

小太監又愣了,不是她說是銀子嗎,於是點着頭:“是,是銀子。”

砰,花夕顏拍下桌子。

小太監嚇到一屁股不雅地坐地上了。

花夕顏衝他眯了眯眼:“可你告你狀的人說你收大宛人的不是銀子。”

不是銀子是什麼?

小太監更懵了。

“這樣,本宮給你三次機會,你好好想清楚,大宛人送你的是什麼。”花夕顏淡淡喝口茶後,道,“上刑。”

絞手指的工具被人搬了上來,卡在小太監的十隻指頭上。

第一隻指頭剛被絞,小太監淒厲地叫了起來:“娘娘,奴才,奴才真不知道大宛人送的是什麼。”

“還嘴硬。本宮不折斷你的指頭看你怎麼嘴硬。”

咔。

斷了一隻手骨,小太監眼睛直黑了過去,又當場被盆冷水澆醒。

其餘在場在看着他這幅慘樣的內務府的人,一個個垂着腦袋,腦門上掛着大汗。本來,花夕顏都是以一副不大愛管閒事的仁慈主兒出現在衆人面前的,哪裡知道,花夕顏真正狠起來,和胡太后差不多一樣。不,是比胡太后還要更甚一些。

內務府總管程公公在內心裡咬了咬牙齒:看來,這位月室殿主子,是死而復生之後,嫉恨胡太后,性子都一百八十度全變了。

花夕顏若聽到這話肯定不認賬。她的性子本就不是什麼仁慈的性子。當皇后的,擺什麼仁慈性子的,全都是騙人的。除非她情願把自己和自己家人當被人宰割的羊。

只是,她確實是不大愛管閒事的。但是,火燒到自己地盤上來了,就恨不得她使出殘酷的手段了。

那小太監被折斷三根指頭之後,口裡吐的氣只有出沒有進的了,看着花夕顏說:“奴才,奴才真不知道大宛人送奴才的是什麼東西。不如,娘娘把奴才的腦袋割了吧。當然,娘娘也可以把奴才的老母親一塊送上西天。”

花夕顏一雙利眸咄咄:“你以爲本宮不敢嗎?”

小太監打了個寒噤。

“你最好想清楚了,這裡頭放的什麼東西。只砍了你的腦袋,本宮嫌棄太容易。最少,要折斷你手指,抽了你的筋,再放狗咬完你的臟腑。”

這話說得所有人都在發抖。

“娘娘。”小太監淚流滿面,“娘娘你殺了奴才吧。”

“這麼說,你認罪了?”

“是,奴才認罪。”

“箱子裡放的什麼?”

“奴才真的不清楚裡面放了什麼,只知道有人把箱子要埋到我家裡去。”

“你收了看都不看,就幫人收了箱子。你收了人家多少銀子辦這事?”

“二兩銀子,剛好給我母親吃一個月的藥。”小太監哭噎着,承認自己很蠢,代替人做這種事情,最後真是連自己怎麼變成替罪羊死的都不知道。

花夕顏念道:“本宮念你有一副孝順之心,但無敬畏之心,斷了你這三根指頭,趕出宮去,回家好好種田孝敬你老母。”

小太監一怔,沒想到自己從她手底下逃過了一劫,連忙要磕頭感謝。可是,架起他的人,沒讓他再說句話,直接把他拉出了宮。

眼見花夕顏這麼就發落了小太監,其餘跪着的人,心裡都惶惶了。不知道,花夕顏是打算此事到此爲止,還是說?

“劉公公。”

那跪在最後一排的內務府的一位公公,頂着滿頭大汗爬了上前,應道:“奴才在,娘娘。”

“那內部揭發的告狀紙是你寫的?”

劉公公知道賴不過,只好點頭:“是,是奴才。奴才也是不小心看見了,有人往他家裡搬箱子,然後,瞄了眼那裡頭是什麼東西,才知道的。”

“什麼人往他家裡搬箱子?”

“這,這,老奴就不清楚了。只知道,是一輛車,對,老奴看見的時候,是在宮門了。箱子放在馬車上。沒人看守。”

“沒人看守,你自己去掀開箱蓋,看裡頭放的是什麼。”

“是的。”

“那好,你現在去看看那箱子裡頭放的什麼。”

劉公公一愣,不大明白她這話意思,但是,照她這話做了,不就是當衆打開箱蓋嗎。走到兩個大箱子面前,方纔知道上了她的套子。那兩箱子是有鎖眼的,沒有鑰匙根本打不開。

“劉公公。”花夕顏瞧他頭頂垂下來的汗都可以變成河了,微微笑道,“本宮不知道你有隔物看物的本事呢?還是說你有撬鎖的本事?”

劉公公猛閉上眼,回過身來,馬上磕頭:“奴才該死。奴才剛是娘娘突然問起,沒有把事兒記清楚了回話。奴才,奴才是問了趕馬車的人裡頭裝的什麼東西。至於那趕馬車的人,奴才見都沒見過的陌生人。”

“反正,你認定了這是大宛人送的贓物對不對?”

“是,是。”

“你怎麼認定是大宛人送的?”

“因爲,趕馬車的人說了,箱子裡,箱子裡裝的東西,全是大宛人才有的。若是本國的人送的,何必拿大宛的東西來送。”

“嗯——”花夕顏長長拉個尾調,“你這話本宮覺得也很在理呢。”

劉公公用力擦着汗:總覺得她這話裡藏着另外一個意思。

花夕顏磕磕茶蓋:“這麼說,只要找到這箱子的鑰匙是在誰手裡,誰收了大宛人的東西,這事兒好像就一清二楚了。”

底下的人,全都打起了晃動。

鑰匙肯定不是在小太監手裡。去搜小太監家裡的人,搜了個仔細,唯獨沒有鑰匙。話說,若這大宛人送的不是重禮的話,想必,那栽贓的,不會捨不得把鑰匙同時栽贓給小太監。也或許可以說,這個栽贓的人,心裡本是存了僥倖可以逃過一劫的。

程公公感覺腰間沉甸甸的,腰間繫掛的鑰匙,重到要把他拉入了無底洞裡頭。

“劉公公說了這箱子裡的東西可能貴重,要是本宮,這麼貴重的東西,當然要隨身隨帶。那就,把這裡懷疑的對象先搜一遍吧。”花夕顏說。

一羣早在等候的侍衛聽到命令,立馬上前,一一搜其身上所有攜帶物品。要搜到程公公身上時,程公公將腰間掛的鑰匙悄悄拋了出去,意圖拋到離自己最近的某個人身上。可是,正好有個侍衛擋在了中間,鑰匙落在了侍衛腳邊。馬上被那侍衛撿了起來。

“娘娘,發現了不明來路的鑰匙一串。”侍衛道。

花夕顏都看着呢,眼睛一眯:“拿它開箱。”

鑰匙一把把插進沉重的箱子鎖眼,直到其中一把對準了鎖眼機關,咔,輕巧的一聲,得以轉動開鎖。箱蓋掀開,露出的是——滿箱子的奇異寶石。

大宛雖然不像東陵盛產玉石,但是各種奇異的寶石還是非常多的。有一些,在黑市上被炒作的價格,比黃金更高。被大宛人,認爲送朋友送禮時價值最高的東西。

大宛進貢給東陵的貢品裡頭,奇異寶石是列在清單之首,代表忠誠。

這箱子寶石,堪比黃金,不,比黃金更貴。這樣的貪污受賄數目,量刑絕對是死罪難逃。

在場的人,都被這寶石的光照瞎了眼。

劉公公吃驚到說不出話來,他當然不知道大宛人送程公公什麼東西,程公公告訴他箱子裡放着大宛的香粉胭脂布匹狐裘等東西,他信以爲真。

原來程公公這是騙了他,爲防止別人聽說這些比黃金價格更高的東西,心存歹念私吞了。

花夕顏嘖嘖:這大宛皇子真下得起大手筆。爲了把妹妹送進宮,送上她男人的牀榻,不知動用了多少國庫和國寶。

正因爲想得到那隻耶律奇大野牛野心龐大,只在乎國王的位置,不會惜財,送他們東陵本國官員行賄的東西更不會少,才使得她花夕顏抓人抓的這麼容易。

這樣貴重的東西,哪個收了真捨得扔掉。哪怕砍頭都不會捨得扔的,因爲貪婪是人類的本性。尤其已經是那種貪污常犯,錢再多都覺得不夠,只想更多。

所以這種人,只能是自己作死。

程公公閉上眼。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是被人用拎小雞一樣拎了起來。

“程公公,鑰匙是你自己扔的,可別說是本宮栽贓於你了。”花夕顏的聲音冷冷地說。

程公公閉住口,一句話不說。

“掰開他的嘴,以免他自殺。”

花夕顏這話剛完,見一條血從程公公口角里流了出來。

衆人大驚失色。侍衛掰開程公公的口時,見他嘴裡已是血肉模糊。與花夕顏說的一樣,他這是知道自己完了,爲避免把更多的人牽連出來,乾脆咬舌自盡。

內務府其餘人,面色灰敗。程公公這樣自盡了,他們等於沒有了頭,什麼樣的下場可想而知。

爲此,花夕顏不過是晾了這羣人一下,一個個主動開始自己招供了。把自己知道的全招出來,希望保住自己和家人條命。畢竟看花夕顏並沒有從重發落那小太監。看來只是幫兇不是主犯的話,花夕顏會情有可原。

那劉公公也是猶豫了一陣,跪着上前承認自己的罪狀說:“奴才願意將功贖罪,告訴娘娘有關內務府賬目上的來龍去脈。”

這正是花夕顏和皇帝想要的。花夕顏眸中一閃,嘴角微微嗪笑:“那公公可得說清楚了,免得到時候誰又說本宮誣陷其人。要知道,聖上在這兒聽着呢。”

劉公公身體猛地一凜。因黎子墨一直在那兒坐着,沒有說話,沒有插嘴,沒有動作,像是個隱形人一樣。導致包括他在內的衆人,幾乎都忘了他的存在。

現在花夕顏一說,他們都才知道,自己直接是陷入到皇帝要剷除異臣所用的大圈套裡頭去了。

“奴才一定實話實說。”劉公公重重地磕頭。

內務府的人被抓了一批,被囚,但是,遲遲沒有發落的事兒,林老爺子對這事兒早就一清二楚。想他與那吏部的李大人關係極好。這內務府的人,真是有些人被髮落了的話,也要告知吏部一聲的。所以,林老爺子壓根沒把花夕顏查內務府腐敗的事當一回事。一是想她花夕顏沒這個本事真能查出個蛛絲馬跡,畢竟內務府賬目這一塊,是他指導程公公怎麼做的假賬。二是,哪怕真爆出來了,與他戶部也沒有多大關係。最多,他戶部負責一個審查不嚴的罪名,不至於殺頭。

這樣一想,反倒是那宮相如把他老婆女兒都弄沒了這事,是直接激怒了他。

宮相如算老幾,不過是個國舅,論朝廷百官輩分,要排到百名以外。真給宮相如這樣搞法,這朝廷完了。全完了。不再是他們的地盤了。

所以,很快的,林老爺慫恿了一大批同僚,準備聯名書寫告狀,一狀告到聖上御前。

未想,這夥人義憤填膺書寫的狀紙,剛送到宮裡,宮裡立馬有人回話,請他們所有在狀紙上聯名的人,都到宮中去。聖上要問明事情經過。

皇帝十分重視這個事情,等於十分重視他們的感受和請求。這羣人,趾高氣揚地走進了宮中。

轟轟蕩蕩的隊伍,竟是有百餘人之多。這其中,除了朝廷裡頭林老爺的同僚,還有一些京城圈內的知名人士,以及,一些已經在家中休養掛個職但沒有實權而威信仍在的朝中元老。

可見這場運動鬧得很兇,有那麼一種想把皇帝拉下臺,或是說最少能逼得皇帝處置皇后的孃家,或是直接讓皇帝廢除花夕顏的氣勢。

黎子墨在召集衆臣的前殿,與這些臣子會面。

衆臣跪拜:吾皇萬歲萬萬歲。

在見到花夕顏隨同黎子墨出現時,一個個臣子不情不願地喊:娘娘千歲。

花夕顏不討人喜,向來不討這羣文武百官喜愛。原因太多。比如在她進宮之前,胡太后已經在百官中構建了自己的人脈和密不透風的格局,她想插進去,談何容易。又或許,花夕顏出自清廉的宮家,宮家人那副行風,與許多人利益衝突,與大盤格格不入。

說不喜歡花夕顏的人,當然,其實,也是對黎子墨的抱怨多多的。

可以說,這些人,最巴不得他們這對夫婦趕緊下臺。

這些臣子跪了好一陣,遲遲沒有聽見皇帝喊:免禮,平身。

不需多久,一個個跪到,身心都不舒服了。心裡頭,一個個都有些惶惶不安了。再沒過多久,一羣持矛的侍衛包圍了整個大殿。

皇帝的聲音在殿上回響:“今兒,朕聽說了戶部尚書涉及內務府與國外間諜勾結一案,朕不清楚與戶部尚書聯名的人,是不是都與此案有關係,只好請各位都在這兒跪着了。待辦案的人,一一排查清楚之後,無關此案的人,自然可以被放回家中。”

龍威的餘力,在殿內,猶如一道雷擊,所有人被劈到風中凌亂。無數人,想宰了林老爺的目光,聚集到林老爺一個人身上。林老爺身上像是被千刀萬剮。

面色鐵青,林老爺跪上前,大呼:“聖上,這是無中生有的對臣的誣告。請聖上告訴臣,是誰誣陷臣,臣願意與其單面對質。還有,臣之前寫這封聯名的狀紙,爲的是另一件事,聖上難道是爲了偏袒某人,用其它罪名來拿臣嗎?”

其餘的人聽着林老爺這話也有些道理。說不定,皇帝正是爲了護短,護皇后的哥哥和孃家,採取了聲東擊西的政策。

黎子墨涼薄的嘴脣微微一勾:“你說朕,爲了偏袒皇后,所以誣陷你?”

“不是的。臣,臣只是擔心聖上受到小人讒言,導致一時鬼迷心竅。聖上應該順應民心纔對。”林老爺說。

“夠了!”黎子墨砰,一打龍椅,下面還敢跟着林老爺喊的人,全啞了聲音。

“你們難道真以爲朕治不了你們!都給朕老實在這兒跪着,等候發落。”

道完這話,皇帝帶皇后撤了下去。

一羣留在大殿裡的人,面面相覷。四周寒森森的鐵矛,無時無刻在提醒他們現在脖子上的這顆腦袋難保。

有臣子斗膽以身試法,走到了門口,挺着自己的胸部與侍衛的鐵矛抗衡。結果就是,侍衛那矛冰冷無情地貫穿了他身體。

殿內的人見一個人倒下之後,一片驚呼:知道黎子墨這回是玩真的了,是要把他們這羣人全殺了。

黎子墨在養心房裡喝了口參茶,想起什麼,對李順德說:“去給娘娘送一杯。”

李順德應聲而去。

花夕顏在永寧殿中沒有走,只是呆在一個小房間裡。她哥進宮來了,正在給她把脈,把完脈之後對她說:“針留着,先不能撤。”

“我覺得我現在挺好。”花夕顏道。

“正是見你好像有好轉了,纔不撤針。”宮相如順她的話說。

花夕顏煩惱地扶眉。

她哥哪裡能知道她煩心事。

豈知,宮相如輕輕開聲這麼說:“齊小姐剛好也犯了你這樣的心病。我和她說了,讓她什麼都不要想,我不會娶她就是。”

花夕顏瞪了他眼:“她喜歡你,你娶了她不就是,幹嘛不娶她!”

宮相如看回她,一幅清冷的目光:“你看看你自己,我娶了她,她變成你這樣,你以爲我會是像聖上那種人嗎?”

花夕顏心頭打鼓,心跳聲又是震耳欲聾。

是,要是他像她哥這種柔和的性格,放了她的話,她該何去何從。

她潛意識裡,莫非是希望他那樣對她嗎?

喜歡?情魄的跳動,非比尋常,是將她以前與他相處的那些像是美好的畫面全勾了出來。不可否認,或許在婚後,兩人中間有太多的虛情假意。然而在婚前,在他追求她還朦朦朧朧時的階段。她偶爾,是會在宮家裡看着他的俊影而出神。

咳。咳。

她重重地喘了兩聲,咳起來,臉頰透紅,乃情魄所致。

宮相如鎖眉看着她這情況。齊雲煙那是因夾在孝心與情愛之間折磨到心病而肝鬱氣滯。只要斷了念頭,齊雲煙這病自然而然,會康復起來。她這病,則不大像是自己折磨的自己。雖然他對她說了很多,眼見她似乎也是想通了不少,但是,好像有什麼束縛她的七魂六魄。只能再去問問黎子墨了。

李順德捧着蔘湯進來時,見到他,說黎子墨叫他過去。

宮相如就此走去了養心房面聖。進去後,屈膝行禮:“臣參見聖上。”

“起來吧,宮卿,坐。”黎子墨一幅準備與他長談的模樣。

他坐了下來,同樣面色微沉。

“林家那位長千金,將林家的東西都交出來了嗎?”龍顏問。

“她是個腦袋聰明的人,若是想保住林家最後一滴血脈,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宮相如說。

“朕想好了。”黎子墨道,“朕把她賜給林將軍做妾,你看如何?”

宮相如微微蹙眉。

黎子墨那雙深邃的目光看着他:“或是,宮卿有意將她收回自己房內呢?”

“若將她賜給林將軍。林將軍若是將她直接拋入冷宮,達不到聖上的目的。”宮相如道,“然而,收入臣房內,臣既不會把她當妾看,至多,只能當成個通房丫頭。”

“林家一家已是罪臣,她能當個通房丫頭,也是福氣。只是,怕這事兒若說給皇后聽,皇后定是會氣朕不顧及宮家。這樣,還是將她賜給林將軍當通房丫頭吧。”黎子墨這句話,算是把這件事定了,“讓她先在你那兒調教兩天,同時,朕派林將軍去接她過去。她與林將軍,同姓林,想必,林將軍也不會對她太過殘酷。”

宮相如就此想到了林璟琪當年一樣也是自己家族的最後一滴血脈。或許,真能讓林璟琪對林慕容升起一些同情心。黎子墨目的也就在此,所以才主張把林慕容給了林璟琪。爲了方便控制這人,同時接納了宮相如的意見,連妾的地位都不給,至多給個通房丫頭。

“那聖上準備是派何人去告訴林將軍這事?”宮相如問。

雲眉輕輕擡起,目光深沉:“宮卿去如何?林將軍今在廣陽殿教導兩位皇子射箭,準備秋獵。”

宮相如起身,拱手:“臣領旨。”

道完公事,皇帝與國舅說起了點私事:“今兒宮卿去爲皇后把脈了,皇后身體如何?”

“這正是臣想和聖上說的。臣以爲,皇后這七魂六魄雖然說是迴歸了,但是有些異樣。”

她的那顆情魄,蒼白到猶如無血,冰冷到猶如岩石,這使得她的脈門一旦牽扯,一塊兒被牽連進去。本以爲這是由於她心理想不通的緣故,後來,卻覺得這情魄貌似是天生如此。

這令他再次深深地懷疑,究竟他娶的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聖上,聖上難道對於當年可能救她的人,一點猜測都沒有嗎?”宮相如問。

“明海大師在蓬萊仙島,是死是活沒人清楚。不過,朕已修書一封,暗地裡派人,在數日之前送去蓬萊。不知道能不能接到迴音。”雙眉微垂,讓人看不清其神情,“至於雲族,雲宗主本人都確定了那是不可能的。只剩下西真巫蠱。”

“西真與我東陵素來亦敵亦友,然而,對我妹子,當然不能視爲友好。”宮相如道。

“所以這又是不可能的事。”長嘆的一聲雲息,是在想,什麼人,願意冒此危險在天命規則下非要救她。

這讓他心頭隱隱的不安。這種不安,帶動的是燥火。因爲,願意爲她做到這個地步的人,敢說,這人對她難道沒有半點企圖?包括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心。

聽出他話聲裡的火苗。宮相如心頭忐忑:回想自己妹妹的交友圈中,真是沒有,沒記得有什麼其他的男人與宮槿汐交往。然而,眼看黎子墨都懷疑到這個份上。

大概真是因爲真相逼近,才使得黎子墨如此焦躁,甚至差點兒走火入魔。

“臣去廣陽殿。”宮相如低了頭,走出去。

廣陽殿中。

小太子爺把自己的小白馬讓給自己弟弟坐,鍛鍊射騎。

小木木與這小白馬從來是互看不順眼的,麪包小顏一甩,道:“我騎妮妮好了。”

小豬妮妮聽見,拔開四肢飛跑過來,往地上一滾,再變身時,變成了一隻粉紅的豬馬,那是由於皮毛全是粉色,而馬肚子太大,像極了豬。

小白馬見到小豬馬時,感覺天都崩塌了。

這豬,是毀了馬的三觀!

小白馬火氣沖沖掙開小主子的手,追着小豬馬滿圈子跑。

四周侍候兩位小主子的人,看到這一幕,笑到嘴角都抽筋了。就是那號稱冷麪冰山的林璟琪,也不得不動了動脣角。

追月捂住笑嘴,聽到主子命令,飛身過去控制住兩隻失控的動物。

小白馬氣呼呼的,是快氣到病了。

小豬妮妮回到主子身邊,挺着個過大的馬肚子,走路像烏龜一樣。

“木木。”小太子爺見狀,對弟弟說,“你確定你騎着它去。去到獵場,它只能追烏龜。這樣你還能吃上新鮮的肉嗎?”

小木木火冒三丈:“如果我吃不了新鮮的肉,我把它宰了填肚子。”

受到自家小主子恫嚇,小豬妮妮嚇到豬臉全白了,從小豬馬變回小豬仔,不幹這活了。

無奈之下,小木木只能騎上林璟琪讓人給他挑的一匹小黑馬。

宮相如走到的時候,遠遠撘眉眺望,只見他兩個小外甥,一個騎白馬,一個騎黑馬,都是那麼的英姿颯爽,心頭頓覺欣慰。

兩個孩子在廣陽殿裡無憂無慮,都不知道外頭又變了一次天。

“將軍,宮大人來了。”逐影向主子報道。

林璟琪讓兩個孩子自己先玩,自個兒下了馬,走到訓練場邊。見到了宮相如,抱拳行禮:“宮大人好。”

“林將軍。”宮相如回禮。

客氣完,林璟琪這人不會打官腔的,直來直往,問:“不知宮大人找末將何事?”

於是,宮相如將黎子墨安排的事兒,細聲與他說了一遍。

逐影和追月都在旁邊,聽到說要把林家千金送給他們少爺當通房,都覺得過了。那林慕容算什麼,不就是個罪臣女兒。不止如此,如果他們沒記錯,此次,他們將軍回京的時候,他們作爲將軍的近臣,是要幫將軍開始辦理人生大事。他們找來的媒婆,舉出那些京中最受歡迎的未婚女子裡頭,林慕容在列中。他們也讓媒婆去探過林家的口氣了。結果,林老爺一家對他們將軍,好像很不屑。

兩人由此對林璟琪頻頻使出眼色,希望林璟琪拒絕。

雖然不是明文聖旨,但是,林璟琪知道這其中厲害,當然不可能拒絕,回道:“謝謝宮大人告知。過兩日,末將派人去接她回我府裡。一切照聖上安排,她作爲通房丫頭納入我房裡。只是,我這房裡既是沒有收過一個妾,也未娶妻。她去到我那,我家中又無父母,怕也是一個人。”

“將軍將她接回去之後,如何處置她,是將軍的家事了。本官與聖上,都不好插手。”宮相如道。

林璟琪深深地皺了下眉。

兩個小皇子往這邊看,宮相如怕自己被兩個小外甥發現了,因爲還有許多事要辦,不能逗留在這兒,於是拱手告辭。

林璟琪親自送了他一段路,回身,見日頭落了,對底下人道:“讓兩位殿下回屋吧,明日再練。”

花夕顏在屋裡喝着參茶,喝了幾口,亦覺額頭髮燙。想必又是裡頭那顆情魄在作怪。擡頭,對着那近日好像有些古怪的小五招招手:“你進來。”

小五進來衝她行了禮:“娘娘有事吩咐?”

“你幫我去趟郡主家。本宮有東西落在她那兒了。”

小五眨了下眼後,答:“臣立馬就去。”

長公主府府裡,眼看是華燈初上了。

黎季瑤在房裡走來走去,一刻都坐不下來。

三七都不知道她這是怎麼了,問:“郡主這是哪兒不舒服,要不要奴婢去告訴長公主,讓長公主請個大夫過來。”

想都不知道他會不會來,黎季瑤坐下,說:“你給本郡主去趟太醫院請閔太醫過來,不用告訴長公主和其他人。小心一些,如果被其他人知道,本郡主先把你給宰了。”

三七不知這個閔太醫是什麼人,只以爲是個老胡子大夫,聽了她這話馬上進宮去太醫院找人。

黎季瑤兩隻手枕在腦袋下,數起了星星。數到不知多少顆,眼皮打架。

一陣風,忽的吹開她閨房的門。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見到一個人站在她面前。驀地,眼瞳大睜,跳了起來,嘴裡剛要驚呼,關鍵時刻聲音壓了下來,十分驚喜:“你怎麼潛進長公主府的,閔太醫?”

這女人,似糊塗,又不似糊塗,竟然在這時候都知道他是一個人潛進長公主府的沒有經過大門。

閔文靜背手,一雙妖媚的桃花目仔細端詳她的臉。

黎季瑤只看着他今晚沒有穿太醫院的衣服,穿的是一襲白袍。雪白的素袍,猶如沾了仙氣似的,裹着他頎長玉立的身材,他那張桃花美顏,穿着這身仙袍,猶如立在桃花木中,美輪美奐。尤其他那張脣,紅如胭脂一點,滴血似的,看着就讓人嘴脣跟着發燙。

這男人越看越讓人血脈賁張。

黎季瑤不知覺中,那雙手伸了過去,觸到他身上,隔着他衣服摸着。

閔文靜先是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的手。身爲郡主,行爲如此放蕩,真是讓人震驚。

“閔太醫,不是要給本郡主治病嗎?”黎季瑤衝他像個小孩子無辜地彎起脣角,甚至伸出舌頭迫不及待地舔了舔嘴脣,接着,那手欲直接伸進他衣袍裡頭。

閔文靜一雙眸子驀然一冷,在她的手快要摸住他袍子裡的東西時,用力地抓在了她皓腕上:這女人,還真是不簡單,差點就被其騙了。

黎季瑤的手腕被他抓到生疼,眉頭皺起來,無辜地問:“閔太醫?”

“郡主想要臣嗎?”他衝她笑,笑容猶如三月浪漫的櫻花,一片緋色。

黎季瑤心頭猛地一道打鼓,只覺他一隻手突然圈住她腰後,她的臉立馬變成緋紅:“那,那個,閔太醫,不需太急,漫漫長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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