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天宮月老殿。
月老的私生子的私生子是個不足四歲,而牙都還沒長齊的奶娃。小小胖胖地身子,頭上扎着兩個尖尖的圓髮髻,呆而萌地坐在他的神仙爺爺那高端大氣上檔次的雙腿之上,扯着他老人家的鬍鬚,耍乖賣萌地擡着圓潤的小臉蛋望着爺爺因吃疼有些抽搐的五官。
“爺爺,我聽羅姑姑說:您老人家的那些娃娃可好玩了,可不可以給我玩一下,就一下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嘛……”
月老輕輕拍下孫子的小手,然後習慣性地撫摸着他那白如雪的一小搓長鬍須,深炯的目光驚愕地看着這個可愛又乖巧的小孫子那一臉期盼之下那難掩的調皮之色。沉默了一會,纔不緩不急地點了點頭,“你若喜歡玩,改天爺爺讓人給你做幾個差不多的童子來送給你玩!但,今天不行!”開什麼國際玩笑,這些東西是可以隨便當玩具的麼?搞不好,那可是要天下大亂的好不好?!
月老的話,似乎在小傢伙的意料之外,只見他遂即嘟起粉嫩的小嘴,左右的搖拽着爺爺的米黃色外衣,“那我不玩就是,就只看看好不好?看看又不會壞的!爺爺您老放心,我保證,保證我不碰它們!”
“不行!”月老低頭扯了扯,已經起了褶皺的衣衫,果斷拒絕。
“爺爺,我聽他們都講,您老人家不喜歡我,也不喜歡我爹!可我還無比堅定跟他們較真反駁,說爺爺是全天宮乃凡世間最好最棒最疼我的爺爺!原來的原來,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小傢伙雙手蹭着爺爺的腰側,然後使勁地抱着他的老腰,說着說着就突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帶着鬼哭狼嚎的童音,帶着鼻涕眼淚的狂奔,月老家的小正太好不委屈。
月老那長長的壽星長眉,微微地攏成了一座山丘,這……小傢伙這狂風爆雨來得是不是太快了?快得讓人防不勝防!這哭聲,悲切實在,光聽着他都肝腸寸斷,這如何是好?
“乖,那些東西,真的不是隨便能玩的,玩得不好,世界將亂套!聽話,爺爺帶你去飄渺峰梨山花仙姥姥那裡去玩,你看好不好?”
“不去!爺爺是壞蛋!我已經決定不喜歡爺爺了!”小傢伙毫不客氣地用小手抓過月老的一片衣角,擦了擦鼻涕眼淚混合的小臉,頓時停止了哭鬧。擦過後的小臉,全然看不到半點曾哭過的痕跡。然後,倏一下,從月老的腿間跳了下去,“我要去逗弄蓮池裡那條猴頭魚尾的小咭咭了!”
這就不哭了?月老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對於這個才認回來不久的孫子那時來瘋的性子,他已經習以爲常了。似乎每次不滿足他的無理要求之後,最後他就爲來上這一句,可哪一次,過不了多久,又巴巴地來捻自己。
不過,剛纔小傢伙那超飆聲震得他差點都快受不了,差一點就鬆口:親自監督他去姻緣殿逛逛了!
這混小子,果然就是上天送來降我這老頭子的!月老捋着鬍鬚,看着小傢伙消失的方向,暗歎。
“師傅,藍山風師伯剛傳來消息,他剛弄了一壺五千年的桃花釀,讓您老人家速去!”跟在月老仙佑之下,已經五百歲的軋元化,風馳電掣的速度,從門口呼嘯而來。
“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這老不死的傢伙,居然捨得請我喝酒這麼難弄的好酒?五千年的桃花釀,想想就醉了!”月老站了起來,輕扯着那微皺的外衣,和笑着自言自語道。
“師傅,其實藍山師伯他老人家對您已經很親近了好不?比青鸞師太不知道好多少倍!徒兒從跟了您到至今,似乎就只聽過青鸞師太她老人家的大名,可從沒見過她老人家差人請過您!”
“那到是!對了,爲師的寶貝小孫可就先交給你們這羣兔仔子了!記得好好照顧他,順便交待,姻緣殿,禁止他靠近,那傢伙可調皮着!其餘的,他要怎麼玩,你們由着他就是!一切等爲師回來!”
“是,師傅!”
月老揮袖,招過來屬於他的雲團,火急火了的腳踏白雲,向着藍山仙府而去。速度之快,好似去晚了,就只能眼巴巴地望着那空酒壺了!
月老的影子越來越小,漸漸地消失在了蒼穹,與藍色的天幕溶爲了一色。月老的寶貝孫子,從花圃之後走了出來,露出小技得逞之後,那狡猾的目光。拎着爺爺從不離身的鑰匙,甩了甩,脖子一仰,吹了一聲不合年齡的浮誇口技,擒着奸奸的笑容,向着那個爺爺禁止他步入的姻緣殿而去。
……
白映青,從來沒有想過,他老來才盼到的女兒,天生一副淡泊寧靜的性子。少了同齡之人的活潑,多了一副看似比他還入世已久的老成。
一轉眼,白孤煙長大了,十八歲的姑娘,嫺靜而溫婉。一雙剪水雙眸瀲灩而清幽,讓白映青這個年過花甲的老人實在看不出來,自家女兒那溫婉的氣質之下,卻有一身,看起來超過常人好幾百倍的異能。
白孤煙拒絕了所有到白家來求親的俊朗公子,甚至連白映青一直很看好的與白孤煙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無話不談,關係甚是親密的阮家世子阮經亙也慘遭拒絕,着實讓他更加的摸不清女兒的想法。
這一天,白孤煙毅然跪在了這位頭髮斑白的父親跟前,奉了三杯離別茶之後,不顧白映青突然老了十歲的滄桑,不顧母親老淚不捨的萬般挽留,不顧阮經亙那深情款款恨不得掏出心臟,給她全部的愛情表白,騎上一匹棗紅色的馬兒,向着祈月山踏塵而去。
馬過,風煙起,馬聲扎扎,落葉飄零,何時有歸期?
祈月山,一如當初它離開時的那般幽沉而冷寂。曼珠莎華,戀世般的綻放着它永久不敗的妖嬈與黑暗氣息。
白孤煙清幽的目光遠遠地眺望過去,峰巒疊嶂的雲霧之下,暗沉的原野風聲寂寂,那種陰冷的氣息撲面直來,驚得身下的馬兒,都揚起了前蹄,如大限降至似的,不安地嘶鳴。
目不轉睛地眺望着那山頭,此刻的她與他相距是如此的近,她的心如凡間少女懷春一般的咚咚直跳,大有要破膚而出的衝動。他不知道,這十八年來,她帶着白狐的記憶,苦心修煉常人看似不能修煉的武功,日日重複着吹奏那首白映青聽着就煩燥的調調,就只是爲了能早日再次跨進這座亡靈與死鷹盤旋的祈月山。
想着那個令自己同樣孤寂如君的背影,她安靜了十八年的心臟,再一次悶疼了起來。
他還好嗎?是否還一成不變地孤獨守候在那裡,迎接自己的歸去?
越臨近,陰氣越重。嗚咽而咆哮的狂風席捲着漫天的塵土與落葉,陰冷地刮過她清瘦的身板,颳起了她如墨的長髮,紛揚而起,相互地纏繞。馬兒已經不能正常的隨着主人支配了。不幸的,靠近祈月山五里之外,馬卻在她的身下,莫名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