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晚妹妹,我來晚了!”隨着腳步聲,一個少婦飛快地跑進房來,衝到牀邊抱着屍體放聲大哭,悲慟萬分。
牀邊原先扶着的婦人擡起頭來,沙啞着嗓子看向衝進來的少婦:“你怎麼回來了?”
“娘,都是我不好,要是我不跟夫君賭氣,一氣之下回了孃家,晚妹妹就不會死了!嗚嗚嗚……”少婦泣不成聲,眼圈都紅腫着。
中年婦人嘆口氣道:“不怪你,都是那該死的……”說着說着,她又開始抹起眼淚來。
婆媳倆哭成一團,牀上一點動靜都沒有,沈傾城看着這一切,不好上前。
“好了,你們要哭到一邊去,別妨礙杜大人辦案!”陸老太爺發話了,兩個婦人這才注意到屋裡還有其他人,慌忙抹了把臉站起身來。
沈傾城上前,掀開面上蒙着的白布,一張毫無生氣的面容出現衆人眼前。
沈傾城從浣紗手中接過工具箱打開,一件件冰冷的器械散發着冷冷的白光,她取出一把鑷子,中年婦人連忙拉住她。
“你要幹什麼?”她驚懼地喊道,伸手就要去搶沈傾城手中的鑷子。
“夫人請放手,我要經過詳細的檢查,才能判斷死者因何死亡。”沈傾城解釋道。
“還檢查什麼?不是明擺着嗎?我女兒已經這樣,你們還不讓她安生!”
婦人悲痛欲絕,一把掀開沈傾城,又開始哭鬧起來,整個人護在屍體上,就是不讓沈傾城靠近。
沈傾城被她一掀,一個趔趄險些摔倒,蕭風眼疾手快地扶着她,確定她無事之後,對趴在牀上的婦人道:“陸夫人,正是因爲陸小姐死於非命,纔要專業人士詳細檢查,屍體身上潛藏着一些線索,有可能通過它找出兇手,爲你女兒報仇!”
“我不信,我女兒已經死了,你們應該一個一個去問,爲什麼還要來打擾她。我不準!”她一邊哭訴,一邊轉向陸老太爺,“爹,晚兒沒了,咱們讓她入土爲安好不好?讓她早些投胎做人啊!”
陸老太爺雖然不忍,但比婦人有見識,哽咽着道:“媳婦,晚兒是我最疼愛的孫女,我也想她好。但是,我一定要找到那個殺千刀的,讓他給我孫女兒償命,我要他千刀萬剮,凌遲處死,方消我心頭之恨!”
他憤怒地杵着柺杖,怒焰圓瞪,如若兇手此刻就在眼前,估計會死得很慘。
婦人終於停止了哭泣,默默地起身讓開,看了眼沈傾城手中還舉着的鑷子,不情願地退後兩步。
“你是衙門的仵作?能不能輕一點?刀就不用了吧?”她剛剛看見藤箱中是有刀和剪子的,如果那些東西用在她女兒身上,死了不能留個全屍,將來投胎都沒有機會,等於剜了她的心啊!
沈傾城瞭解古人的封建想法,死者爲大,她也很尊重這一點,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會違揹他們的意思開膛破肚。
於是她點點頭:“好,我儘量!”
婦人這才萬般不捨,由那少婦扶着在一旁站着,伸着脖頸往這邊看,生怕錯漏了一個細節。
沈傾城終於得以靠近牀邊,死者身上蒙着一塊白布,她輕輕掀開,微微傾身開始查看。
她用鑷子掀開死者的上眼皮,道:“人死亡之後瞳孔本應擴散,但若死前遇到厭惡或憎恨之物,則會產生收縮,死者便是如此,可見是非正常死亡。”
“那她是怎麼死的?”婦人連忙問道,沈傾城眉頭一皺,她工作的時候一向不喜有人打擾,看了婦人一眼。
陸老太爺生怕影響她,忙向婦人喝道:“不許多嘴!”
婦人見公爹生氣了,趕緊立在一旁,所有人都不敢再出聲,默默地靜立着,房內靜得出奇,好像連呼吸聲都沒了。
沈傾城一邊查看一邊道:“死者額頭有淤青,可能曾經碰到硬物,面部肌肉扭曲,很不自然,嘴脣破損紅腫,頸部有塊狀淤痕,卻無勒痕,可以判斷,不是被掐住咽喉致死。”
屋內落針可聞,沈傾城看向她身上的衣物,問那婦人道:“死者死後,衣服可曾換過?”
婦人立即搖頭,“沒有沒有,老太爺說要等官府的仵作驗屍,我們沒敢亂動,只是在她身上蓋了一塊布!”
沈傾城滿意地點頭,爲了表示死者清清白白,通常在其身上蓋上一塊白布,據說這樣還能防止惡鬼毀壞屍體。
她點點頭,拿剪刀輕輕剪開陸晚晚的衣裳。17901465
“死者衣裳凌亂破碎,身上各處皆有淤青,的確已經被侵犯過。”
婦人又開始低頭嚶嚶地哭起
來,爲她可憐的女兒叫屈,女子聲譽大於天,這樣被玷污的,不知道能不能上天呢!
沈傾城暗暗鬆口氣,沉思片刻,轉向陸老太爺和杜徽如道:“目前來看,死者身上,頸部,心臟,胸腹等最易致死的部位均無致命傷痕,而死者眼睛大開,口鼻中均見血,而且面部呈現烏紫,我懷疑是被人用被子衣物或者枕頭等物矇住導致死亡。”
“可是,陸小姐這額頭上有撞傷,應該是曾與人廝打,這個會不會是死因呢?”杜徽如道。
沈傾城搖頭:“杜大人請看,額頭上是有傷痕,但程度不夠致死,如果是在太陽穴還有可能。”她撥開死者的鼻子,用鑷子探進去,“你看這裡面還吸入了一些纖維,應該是枕頭或被子等被矇住,死者拼命掙扎吸氣而入。”
杜徽如想了想又道:“死者的面部顏色來看,也可能是中毒所致,蕭夫人認爲呢?”
沈傾城傾傾嘴角,這位杜大人還算有點經驗,她又取出銀針刺向屍體口鼻,“杜大人請看,銀針絲毫未變色,基本可以排除中毒死亡。我還是認爲,陸小姐是被人矇住口鼻,窒息而死。”
陸老太爺和兩名婦人都悲痛地衝到牀邊,痛聲哭着,沈傾城悄悄退出來,對杜徽如道:“杜大人,我能辨出的就是這些,不知道能否幫到你。”
晚少隨君進。杜徽如此時看向沈傾城的目光可以用震撼來形容,他結結實實地向她聚了個躬,誠懇道:“之前聽方大人所說,下官還將信將疑,這下親眼見過,才知蕭夫人果真名不虛傳,下官佩服之至!”
沈傾城頗有些不好意思,冷言冷語她能無動於衷,但對別人的誇讚卻有點無所適從,她笑笑道:“不過湊巧罷了,希望能幫到大人就好。”
陸老太爺跌跌撞撞地從屋裡出來,兩位老少陸夫人也跟在後面,三人一齊跪地,杜徽如大驚,連忙上前扶住他,“老太爺這是何意?可是折煞下官了,快快請起!”
“我家晚兒屈死,那兇手太令人髮指,懇請幾位大人爲我晚兒報仇雪恨!”陸老太爺扶着他的手臂,就是不肯起來。
杜徽如好不容易將他扶起來,“老太爺放心,這位蕭夫人正是下官特意爲此案請來的得力之人,只要她肯點頭,相信孫小姐很快就可以瞑目了!”
沈傾城愕然,杜大人真夠狡猾的,一下子就將球踢到她這邊來,還沒來得及說話,陸老太爺便欣喜地望着她:
“蕭夫人,我們就指望你了!”陸老太爺話一出,老少陸夫人連忙撲到她跟前,開始磕起頭來,沈傾城忙阻止她們,哭笑不得地看向蕭風。
蕭風點點頭,她只好硬着頭皮道:“好吧,我盡力!”
這邊現場勘察完畢,陸府其他人也來了,泱泱地擠了一屋子,杜徽如讓他們移步到樓下廳裡,開始一一進行詢問。1d6zj。
這是查案必須的流程,沈傾城縱然不想趟這趟渾水,不過心中隱藏着的那個正義小人不時跳出來,她只好抱歉地對蕭風笑笑:“看來歸期要耽擱了。”
“那有什麼辦法?誰叫我娶了個愛管閒事的丫頭!”蕭風故作無奈地攤開手道。
沈傾城瞪他一眼,蕭風偷空將她拉到一個角落,扳住她的肩膀,鄭重道:“當初不是說好了嗎?你要做什麼事都可以,只要我在你身邊,保證什麼事都沒有!”
沈傾城眼眶漸漸溼潤了,她重重地點下頭:“風哥哥,謝謝你!”
謝謝你明白我,謝謝你支持我,謝謝你——愛我!
蕭風見她又要開始感傷了,此時可不是說話的地方,他笑着點了點她的鼻尖,低聲道:“城城你看,他們都看過來了,還不過去?”
沈傾城小臉微紅,吸了吸鼻子,拉着他走過去。
衆人一見二人相攜過去,自然知道他們的關係,顧不上去管他們的舉止是否合適,已經有人讓出座位來請二人坐下。
沈傾城發現所有人都將目光射向她,暗罵杜徽如這隻老狐狸,將什麼都推給她,自己倒落得清閒。
她不做聲地看了杜徽如一眼,他這才站出來道:“各位請放心,這件案子牽涉極廣,下官保證儘快破案,接下來我和蕭夫人將會對大家詢問一些事情,請各位知無不言,早日將兇手繩之以法。”
“嗤,蕭夫人?一介女流之輩能有何本事?”場中忽然響起一道不協調的聲音,沈傾城循聲看去,只見場中坐着一個熟悉的人,不由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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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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