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無法支撐,從天海跌落下去,宛如流星——雖然以他們的實力不會死,但大宴和機緣也和他們無關了。
安靖身邊,幽如晦悶哼一聲,身軀一晃,臉色瞬間煞白,以她的實力,理論上也是無法撐住的。
但她體內洞天瞬間自行運轉,散發出奇異的吸力,不僅穩住了身形,甚至開始隱隱吸納着周圍的元始靈煞。
“洞天法,果然在這個時候有特殊用處!”
安靖見到這一幕,心中一安,顯然,他們的準備還算是充分,天道也有預見到這一幕——懷虛天道肯定和當初與天元天道交易那樣,也與大荒天道在不知何時交流上了!
至於是什麼時候……
“師父,還真是辛苦你了!”
“好恐怖!這就是祖龍殿的底蘊嗎?”
其中,還有一部分人搞不清楚狀況,亦或是被驚嚇過度,想要欺騙自己這是祖龍殿特意弄的試煉。
但這些自我欺騙的人很快就被威壓掃落,而剩下來的赴宴者看上去還能支持,但心中也是暗暗凜然:“天威之怖,難以抵擋,這涉及到了‘太虛’‘宙光’之道,若是根基虛浮,一瞬間就會被擊落!”
此刻,天海之上,各色靈光爆發,有人身軀驟變,化作真靈法相,有些隱遁太虛,自成領域,藉助法域對抗,亦有人祭出法寶飛梭,飛遁閃避,更有人直接拔出神兵,以神兵鋒芒斬開威壓。
唯有安靖,以及寥寥數人,可以憑藉根基,依舊保持着原本的姿態。
安靖特意注意了一下那幾個人,顯聖境界的老一輩不談,而在神藏境界的年青一代中,能如此硬抗的,只有數人。
祖龍殿的素芯白周身法域流轉,太虛宙光與波動一同變化,和光同塵;劍庭的越清歌是一位看上去翩翩君子,與其說是劍客不如說是詩人書生的俊俏青年,他此刻眉頭微皺,用之前宴上的筷子施展劍法,準確地抵消了每一個波濤。
上玄教的斷塵光周身有流火如綾,旋轉庇護,除卻他外,還有幾張陌生卻同樣氣息渾厚圓滿的面孔,此刻也暴露在衆人視線之下。
他們臉上閃過一絲懊惱,暗暗惋惜,顯然本想隱藏實力,此刻卻不得不暴露。
無一例外,這些人周身氣機圓融無礙,神異四象五行圓滿,中央不動,完美武脈,神藏開闢亦是完滿,是這世間既有頂尖傳承,自身亦天賦絕倫的存在。
不遠處,淨溟宗的漠空澈隨意揮動手中大斧,【天劍·滅法】,不僅僅能保護自己,還能庇護身後的衆多師弟師妹。
他甚至有空隙看了安靖一眼,然後怔住。
“我靠。”
他下意識地爆出粗口:“你是龍?”
“不是。但也能算是吧。”
安靖隨口迴應,在周身,【執天四時之主】悄無聲息地流轉,春夏秋冬,日月輪轉,這韻律與外界那源自祖龍鱗和四時龍神的狂暴時空之力非但沒有衝突,反而隱隱契合共鳴。
別說被威壓,他甚至有種如魚得水,法域正在緩慢精進的感覺!
但他並沒有放鬆警惕,而是朗聲開口,提示在場的所有人:“大家,該閉眼了!”
——聽自然師的準沒錯!
反應快的人,立刻就聽從‘自然師’的指示閉眼,但有些不願相信,亦或是來不及反應的人很快就知道了安靖這麼說的理由。
因爲就在下一瞬,在那洞開的照鱗界深處,又有變化發生,驟然爆發出無法用任何言語描述的極致光輝!
“啊!我的眼睛!”
“什麼都,看不見……”
“不是,閉上也沒用啊!”
光輝是如此驕盛奪目,莫說是閉眼,就算是遮也無用——就連安靖也忍不住眯起眼睛,有種刺痛感傳來。
還留在天海中的超過九成的人,包括一部分顯聖強者,都在這一刻本能地閉上了眼睛,甚至,流下血淚!
這道光,超越了視覺的極限,彷彿直接烙印在靈魂深處,將整個懷虛界化作一片純粹的光之海洋!
照鱗界,此刻成爲了懷虛的另一個太陽。
紫青色的光輝輪轉着三重蓮華,與大荒界的燭照神尊一般無二,這光輝超越時空,懷虛界億萬生靈,無論身處何地,無論修爲高低,無論正在做什麼,幾乎所有人都能看見。
捕魚的漁夫呆立在搖晃的船頭,伐木的樵夫停下了手中的斧頭,田間的農夫,深宮的貴族、修煉的修士,街邊的乞丐……所有生靈,在這一刻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肉體深處,自己的體內,似乎有一股力量,正在長吟!
龍吟!
“觀命瞳!” 安靖強忍着灼燒感,借昊天鏡之力,適應那足以灼瞎武者的強光,再次望向照鱗界門扉深處。
光芒稍斂,門內的景象終於映入眼簾。
那是一座支撐寰宇,巍峨偉岸的高山——它屹立在天地中心,貫穿萬象,那嶙峋的輪廓,宛如龍的脊骨,如不周山般支地撐天!
龍脊山下,蠻荒巨獸咆哮,而在半空雲霧中,竟懸浮着無數天宮瓊樓,亭臺樓閣,極盡奢華高貴,精緻美麗。!
而在世界的邊緣,好似從天上星空落下的九重天河化作瀑布,環繞着這個世界奔騰。天河之畔,生長着衆多金葉玉枝的神木,匯聚成林,其中甚至還能夠看到一些古龍,古鳳之類的神獸在其中舞動長嘯。
真正的古老洪荒時代,由懷虛大仙人開闢的,元始懷虛……
一層層無形的道則禁制在照鱗界門扉中不斷的閃現明滅,安靖看見,一個靠近的上門帶隊武者因爲被光芒吸引,下意識地想要進入其中,卻無聲無息之間化爲烏有,從這個世間徹底的消失不見。
他是顯聖境界,已是懷虛這方天地真正能說的上話,改變天地局勢的人物,但他觸碰到照鱗界的禁制,什麼神兵護體,什麼武道陣界,全部都毫無用處。
反倒是照鱗界內,突兀出現了一座小山,散發着和那武者類似的氣息。
“這照鱗界還會吃人?!”
衆多武者看見這一幕,頓時倒吸一口涼氣,急忙退避。
安靖倒是不驚訝,人和武者這種東西,無論是懷虛還是大荒界天道都吃的挺開心,照鱗界吃一吃也很正常。
但一旁今衍華愕然道:“限制神藏之上境界進入其中的禁制——怎麼會變得這麼強大?原本的顯聖最多就是被彈開,進不去而已!”
“祖龍鱗變得強大了,自然加持與它有關的一切。”
安靖隱約能看見,在照鱗界龍脊不周山的頂端,祖龍鱗就懸浮在那裡,它是如此強大,以至於它的領域,也即是‘照鱗界’的門扉,已在中恆道洲上方的天海膨脹到了堪比整個天海龍庭的地步,那是如果一口咬下,就足以將中恆道洲大域地圖改變的恐怖大小。
照鱗界兩側,此刻流淌着兩條長河,一條澎湃,乃是未來之光陰,一條寧靜,乃是故老之止息,諸多星光在其頭頂顯化,化作星海穹頂。
它每一次吞吐,都捲動無窮天地靈氣,整個懷虛界的靈氣潮汐都爲之泛起波瀾,宛如真的有一頭祖龍正在呼吸,瞑爲夜,視爲晝,呼爲夏,吹爲冬!
祖龍精氣,徹底活性化!
【諸位!吾等暫時無力控制祖龍鱗!】
四位龍神此刻沉聲道,如洪鐘大呂,響徹天地,龍族裡子太足,不怕丟面子,承認了失控:【此乃異變,超出掌控!諸位後退,我等需全力鎮壓,重新控制住祖龍鱗!】
但是就是在這時,一個輕柔的笑聲出現:【老龍頭們,讓開點,祖龍鱗乃天下萬靈之福,有德者擁之!】
遠在中恆道洲邊緣,三昧神風肆虐的天海深處,一座血色瀰漫的巨大宮殿,在翻滾的猩紅罡氣雲海中沉浮。在祖龍鱗徹底完成顯化之時,這座名爲【血蒼穹】的宮殿深處,一個龐大無邊的赤紅神聖虛影轟然站起!
祂衣袍漫卷,由無盡血氣構成,面容模糊,卻彷彿一切生靈‘至美’的凝聚,而在祂頭頂,一個巨大的血榕樹出現,枝幹虯結如龍,葉片殷紅如血,垂落無盡生命本質奧義,每一條氣根,都直通幽冥血海,輪轉着無盡生機。
祂一手點出,彷彿在無形中貫穿了周天,觸及了生命的本質。
祖龍鱗雖然極其古老強大,但也是生命的一類,照鱗界居然微微一動,似乎有所呼應,要投向對方!
【赤衍神一,血海魔教!】
四時龍神勃然大怒,這是一種其他底蘊較淺的宗門難以理解的矜持和傲然。
祖龍鱗片出現異常,祂們就知道肯定是有外人圖謀,如果是天宗也就罷了,對方的確有這個本事,哪怕是自家盟友上玄教背刺也能接受,畢竟這羣道人就是這麼天地不仁,自己也不把自己當人。
甚至就連近乎半個師侄的大辰帝朝反咬一口,祂們也能捏鼻子認了,好歹玄天聖祖當年的確夠強,大辰帝朝也是實打實的天宗。
但卻未曾想,居然是血海魔教這一條人人喊打的腌臢東西,要咬祂們一口!
一種狂怒頓生。
——他媽的鄉下臭野狗,居然也敢碰我們中恆道洲祖龍殿爺的龍鬚?!
【血海教主,雖然同爲上門,但爾等須知,吾等不成天宗,僅僅是不需要!】
氣極反笑,今時龍神化作的深青不變天龍圖騰仰天長嘯,宛如蒼天一般的龍爪探出,對着虛空一握!
這一擊,並非是攻擊血海天尊本體,而是對着血海天尊所在的那一片‘現在’的時空,狠狠一拽!
噼啪!
沒有聲音,但所有人都聽見了一聲脆響——空間如同被凍結的冰面般碎裂,時光在龍神的意志下倒流。
霎時間,血蒼穹便一個晃動,巨大的宮殿要沉降回天海中,而血海天尊也同樣一陣晃動,就像是不存在的幻影那般,將要消散,解離。
祂們的存在,就像是被一隻無形巨手,強行從‘現在’這個時間節點上剝離,驅逐!
就像是一隻手抓在懸崖邊緣的人,被另一個人一點一點掰開手指,只能絕望地墜下,墜回‘過去’!
天地之間,唯有深青色的龍眸冰冷地俯瞰。
——今時不許,萬物便不能存在於【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