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京城1 到 第四十章清風樓(下)

可以算得上微弱的聲音,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炎雨和蒼素聽到慕容舒清的話,對看一眼,才慢慢的收回武器,只是仍緊緊守在馬車旁,戒備的盯着錦衣侍衛。

雖然炎雨和蒼素已經收了武器,但迫於二人懾人氣勢,錦衣侍衛仍然手握利刃,不敢掉以輕心。團團圍住馬車,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去查看。

領頭人是一個四十開外的壯漢,身着暗黑棉袍,方臉虎目,微微突起的太陽穴,顯示着此人的武功修爲,他緩緩走到馬車前,正面對上炎雨和蒼素。剛纔他就已經看出這兩人武功高強,他們守護的人,他倒是很好奇。他的出現,也讓炎雨,蒼素更加戒備,雙方對峙良久,領頭人的手伸向馬車的簾子。

布簾瞬間被掀起。

每個人的視線都集中到馬車裡。

只見一白衣女子臥靠在寬敞的車廂中,身上蓋着一條墨綠絲被,脖子上纏繞着厚厚的白紗,車內光線很暗,幾乎只能依靠穿過竹簾的斑駁月光來視物。但是仍能看出女子泛白的臉上,慵懶淡然的笑意。

領頭人環視馬車內,除了這白衣女子,再無其他。只是馬車裡濃郁的檀香過於燻人,領頭人微微皺起了眉頭,細看那女子,淡然而隨意,面對他的審視,都沒有露出心慌恐懼的神情,始終不變的淺笑,讓人看得很舒爽,這樣的女子,怎會點這麼燻人的檀香?

慕容舒清臉上笑得淡然,心裡卻是七上八下,不止是害怕此人看出異端,發現黑衣人。重要的是爲了看起來像是躺在軟榻上,她現在整個人就躺在黑衣人身上,他的手,在絲被下緊緊環着她的腰。背後緊繃的胸膛,沉穩的心跳,都讓她有些緊張,在她三十年的生命裡,還沒有和哪個男人這麼近過。

領頭之人也是見過世面的,霍子戚的傲然,炎雨、蒼素的冷俊,慕容舒清的清雅從容,都彰顯這行人的身份必定不凡,查看一遍之後,放下布簾,領頭人向霍子戚抱拳說道:“打擾了,走。”

說完錦衣侍衛一羣人迅速上馬,揚起風沙,與他們錯開,向相反方向奔去。

聽到馬蹄聲漸行漸遠,慕容舒清艱難的翻身,從黑影人身上滾落下來,脖子上的傷,讓她一時喘不過氣來,一陣猛烈的咳嗽之後,脖子上的白紗也染成了妖豔的紅。黑衣人冰冷的眼盯着慕容舒清看了很久,他不明白她,他差點要了她的命,她剛纔還居然自己提出要救他!?

好不容易緩過勁來,知道外面的人都擔心她,慕容舒清深吸了一口氣,用平靜的聲音淡淡的說道:“我沒事,繼續走吧!”

外面沉靜了一會,馬車才又慢慢的開始跑起來。

不理會黑衣人冰冷的視線,慕容舒清用脖子上的絲巾,簡單的處理了一下傷口,剛纔她會救他,只是沒有把握在他們打起來的時候,自己不會就此沒命,而且她不能讓炎雨、蒼素、霍家涉險。可是現在她再不處理傷口,不用到嘉禾鎮,她就要失血而亡了。不過這人確實很聰明,他該是從嘉禾鎮方向過來的,現在又回去了,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沒有人會想到已經逃出去的人還會回來。

兩人誰也沒有再說話,慕容舒清將檀香熄滅,微微掀起竹簾,讓風可以吹進來。爲了蓋住血腥味,濃郁的香味薰得她快暈了。

半個時辰以後,炎雨冷硬的聲音由簾外傳來:“主子,已經到嘉禾鎮了。”

看了一眼閉目靠在一角的黑衣人,慕容舒清問道:“你要進鎮上嗎?”

黑衣人睜開眼,艱難的撐起身子,握緊手中的赤煉劍,壓着傷口的手已是猩紅一片,黑衣人來到馬車門邊,正要翻身下馬,慕容舒清低沉淡雅的聲音響起:“你們都退到馬車外三丈遠的地方。”

黑衣人回頭,深深的看了慕容舒清一眼,一個略過,出了馬車。

“好了,別追了。”看他離開,慕容舒清阻止了炎雨要追上去的步伐。她也不太明白,她爲什麼最後要放他走,以他受傷的程度,絕對不是炎雨、蒼素的對手,或者是那雙冰冷、毫無感情的眼眸,也許是那孤傲、悲悽的背影打動了她。

綠倚看見黑衣人離開,立刻下了馬車,跑到慕容舒清身邊,看到她脖子上被血染紅的白紗,心疼的淚水又要掉下來,哽咽而緊張的問道:“小姐,你沒事吧!”

略靠在馬車壁上,慕容舒清仍是淡淡的笑着,爲了讓綠倚安心,她低低的說道:“沒事。”

看慕容舒清的臉色,霍子戚就知道她的傷絕不是她雲淡風輕所說的所謂沒事,讓綠倚上車,駕馬走在最前面,說道:“先到鎮上找大夫看看。走吧!”

一行人迅速向鎮上駛去,在大夫的細心照顧下,慕容舒清和綠倚的傷都沒有什麼大礙,只是行進的速度慢了很多,花都到京城本來並不算遠,他們在第八天的中午,纔算走到。

“京城真的好熱鬧哦!”在車上悶了好幾天,霍芷晴早就不耐煩了,掀起竹簾,興奮的左顧右盼,拉着綠倚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慕容舒清放下手中的書,好笑的搖搖頭,着霍芷晴還真是一刻都不能消停。

慕容舒清擡眼看去,臨街的鋪面裝飾的都很有特色,所售商品品種也很齊全。街道上有華服錦衣的商甲權貴、粗布麻衣的普通百姓、甚至是平常足不出戶的閨閣千金、這京城確實很熱鬧,文化多元,雍容華貴,不愧爲東隅的政治文化中心。

一行人進了京城,也該是分開的時候了,慕容舒清下了馬車,對霍子戚及言皓宇微一欠身,說道:“一路上多謝各位照顧。”

霍子戚拱手笑道:“慕容小姐太客氣了。”這幾天,他倒是認識了另外一面的慕容舒清,除了在商業上的才能外,她機智,敏銳,對人謙和,也讓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和這樣的人做朋友該是件愉快的事。

忙着活動筋骨的霍芷晴也停了下來,來到慕容舒清面前,急急的問:“慕容姐姐,你要走了嗎?”

第三十二章京城2

這幾天的相處,讓慕容舒清更喜歡這個爽朗天真的小丫頭,對她,確實有些不捨,只是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只得淺笑的說道:“這次來時要賀壽的,確實要走了。”

“那我還能再見到你嗎?”

又是這種無辜可憐的眼神,慕容舒清撫額輕笑道:“傻瓜,當然可以,你們住在哪裡?我可以去看你。”

霍芷晴轉頭看着霍子戚問道:“大哥?”

霍子戚拍拍霍芷晴的頭,笑道:“剛到京城,也還沒有決定住哪裡。”

一旁的李憂雨上前,柔柔的說道:“霍大哥,你們要是不介意,可以住我家。”只要霍大哥肯住在她家裡,她就有更多的時間和他相處,讓他知道她的好。

霍子戚禮讓的說道:“多謝李小姐,不用客氣。”

李憂雨連忙說道:“沒關係的,你們救了我,我還沒有好好的謝謝你們呢!”可能覺得自己說得太急,說完李憂雨就嬌羞的低下了頭。

看不下去的霍芷晴不耐煩的說道:“不用不用,我們自己會找客棧住。”纔不要住她家呢,看她一副做作的嬌柔樣就討厭,大哥要是和她在一起,她決不答應。

霍芷晴如此直接的拒絕和厭惡,讓李憂雨尷尬的不知如何說纔好。一臉懸淚欲滴的樣子看着霍子戚,希望他能答應。可惜霍子戚本來就是疼妹入股的人,再說,他也確實不想招惹上這種官家千金,於是轉過頭於言皓宇閒聊,裝作沒有看見她可憐兮兮的樣子。

慕容舒清在心裡暗暗好笑,這霍家人還真是有趣。看來這位李小姐是註定達不到目的了。“既然如此,不如讓我盡一次地主之誼,你們到迎客樓住下吧,那是慕容家的產業,也方便我去看望你們。”

聽慕容舒清這麼說,霍芷晴馬上高興的應到:“好啊,我們就住迎客樓。”反正不能住李憂雨家。

這樣也好,早點送這位李小姐回家,他也可以早點解脫,這一路上不知道被言皓宇調侃多少次了,於是霍子戚從善如流,說道:“那就多謝慕容小姐了。”

要是眼神可以殺死人的話,慕容舒清想她已經死幾百次了。感情的事勉強爲之,又有何意義呢!無奈的舒了口氣,淡笑的回道:“客氣。舒清就先告辭了。”

拉住慕容舒清的手,霍芷晴依依不捨的說道:“慕容姐姐,你有空要來看我哦,我們會在京城住一段時間。”

拍拍她的手,慕容舒清笑道:“好!”

說完登上了等在一旁的馬車,朝祁府駛去。

上了馬車,接過綠倚遞過來的絲絹,慕容舒清小心的將她纏繞在脖子上,雖然傷已經好了很多,但是疤痕還沒有消退,她可不想一到祁家就要解釋這傷痕。

這次來京城,她總是有點心神不寧,不知道還會有什麼在等待着她。

正想着,炎雨的聲音傳來:“主子,到了!”

第三十三章祁家1

慕容舒清下了馬車,擡頭即看見寬敞簡潔的大門,硃紅的祁府兩字鑲嵌在木匾上,懸於大門正中央。紅磚綠瓦的圍牆,青銅所鑄的大門,門前一對一臥一立的雄獅,都彰顯祁家的風光與顯赫的家世。但有別於普通權貴的是,祁家敞開的大門前,沒有威武健碩,氣勢凌人的看家護院。只有一清秀小童在一旁打理花木,似乎那敞開的大門,你隨時都可以踏進一般。同時,隱隱透出威嚴之氣,又讓人不敢造次。

這纔是真正的大家之氣吧!看過這樣的門楣,讓慕容舒清對她的外公祁鍾霖更感興趣了,年僅二十歲時,就幫助先帝取得皇位,是東隅歷史上最年輕的丞相,他的門生遍及天下,不僅受東隅國民愛戴,就是在四海各國,也享有很高的聲譽。這樣一個運籌帷幄,叱吒風雲的人物,卻在二十年前,正當壯年的時間,提出退出朝堂的請求,而先帝居然也答應了。自此,祁鍾霖不再過問朝中之事。其中的原由,怕是隻有他和先帝才知道。

慕容舒清整了整脖子上的絲絹,祁鍾霖也是她三年不來祁家的原因,這樣睿智的人,以失憶的藉口來搪塞三年來她的變化,未免可笑。只是她又該如何解釋?!

搖頭苦笑,罷了吧,該來的總是要來。讓綠倚前去通報,慕容舒清站在馬車陰影旁等待,這秋天的太陽還是很曬人。

綠倚剛要上去和那門童說明來意,就看見不遠處一道老當益壯的身影,於是上前一步,叫道:“於管家!”

於擅聽到叫聲,轉過頭來,看見一秀麗的綠衫女子在門外向他揮手,遲疑的走到女子面前,細看之下,覺得很眼熟,一時卻又想不起來,只得問道:“你是?”

綠倚微笑着欠身行禮,說明身份:“我是慕容家的丫鬟,綠倚。”

慕容家?於擅恍然大悟的拍了一下大腿,連忙問道:“哦,我想起來了,是不是舒清小姐來了。”舒清小姐三年都沒有來過了,雖然她有時蠻橫霸道,但終歸是祁家的小姐,這樣尊貴的身份,驕傲一些也是正常的。

迎着老管家期盼的目光,綠倚笑着點頭答道:“是,小姐就在門外。”

“走走,快請進來。”一聽慕容舒清就在門外,於擅趕緊一邊向門外走去,一邊吩咐身後的門童:“毅勇,快去告訴老爺夫人,舒清小姐來了。”這小祖宗生氣起來可不得了。

“是。”小門童看見管家那麼開心、激動,就知道來的一定是貴客,於是機靈的一溜煙跑進府裡去了。

於擅急急趕到門外,四處環視,沒有看見那火紅的嬌蠻身影,也沒有看見她鍾愛的緋紅馬車,正要問綠倚舒清小姐在哪,一白衣女子自一輛高大寬敞的純黑馬車旁轉過身來。緩緩行至他面前,對他淺笑點頭。

“小~~小姐?!”於擅叫得遲疑,這芊芊佳人,嫋嫋行來的淡雅女子,哪是以前那個嬌蠻活潑的舒清小姐啊?難道真的是女大十八變?

“於管家。”看老管家的表情,慕容舒清就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了,或者她還是應該在腰間配根皮鞭,這樣大家應該就不會那麼驚訝了吧!想象自己手握皮鞭,趾高氣揚的樣子,她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看着眼前忽然輕笑起來的慕容舒清,於擅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得熱情的招呼慕容舒清進門:“您快請進,老夫人昨兒還唸叨着您呢,說是讓睿少爺接您去,想不到今兒您就來了。”

老管家一路上在前面嘮叨,慕容舒清在後面閒庭信步的跟着,順便欣賞一下祁府的景色。

着祁府裡面和外面門堂相比,更顯樸素些,全木製的迴廊看上去已經有些年頭的,略微斑駁,卻也不顯得小氣,反倒透出古樸的氣韻。府裡的建築佈局精巧,只是有些中規中矩了。可能因爲祁家女人一向很少,上一代只有一個祁月,這一代,除了她,好像就是祁月的兄長祁雲有一個女兒,取名祁玉。所以府中陽剛味很重,少了些須柔美。就連植物都是林木爲主,很少看見花草。

慕容舒清還在欣賞着,就聽見老管家說道:“老爺,夫人,舒清小姐回來了。”

擡眼望去,只見兩個老人向她快步走來。祁鍾霖雖然已經七十歲了,但依然精神爽利,他身邊的,應該是慕容舒清的外婆賀湘君,花白頭髮,慈祥的面容,現在看來,都是端麗雍容的,年輕時,想必也是美人。看來慕容舒清在祁家還頗受寵愛,兩位老人居然還出來迎她!

看他們走得急,慕容舒清也加快了腳步,向他們走去。

夕陽從慕容舒清的身後照射過來,彷彿給她鍍上了一層金光,素淨的白衫,也染上了一抹金黃。脖子上的絲絹隨着微風輕輕飄蕩,時而與她的髮絲糾纏,時而與輕風遊蕩。從光環中走來的她,看不清楚長相,只能感覺到她如羽毛般的輕盈和煦的笑容,淺淺的,淡淡的,卻讓人如沐春風。

這樣的景象,讓原本要迎過來的兩位老人停住腳步,賀湘君似要迎上去,又似不敢上前,怕打破了這幅畫面。顫抖的聲音,激動的小聲低喃:“月兒~~”淚水在眼中蓄積,是她的月兒嗎?是嗎?

月兒?慕容舒清有些茫然,轉念一想,是祁月!這位老夫人該是看見她,想起了自己的女兒吧。只是傳聞當年的祁月豔絕京城,德藝雙馨,應該和她長得不像吧?腦中思索着,臉上的笑意卻不曾改變。

祁鍾霖攬着賀湘君的肩膀,低聲安撫着她的情緒,小聲說道:“湘君,這是舒清,不是月兒。”她確實不是月兒,雖然月兒也一樣的清雅雅緻,但月兒身上帶着淡淡的孤傲和對世俗的不屑。而眼前的舒清,卻是舒緩從容的,舉手投足間,都隱隱透着自信和隨意。只是這樣的舒清是他們的舒清嗎?祁鍾霖一雙已經不滿皺紋,卻依然銳利的眼眸始終暗暗觀察着慕容舒清。似要看進她心裡一般。只是慕容舒清始終不變的淺笑,平靜的眼波,沒有讓他看到什麼。

賀湘君擦拭眼角的淚,看着已經走到她面前的慕容舒清,笑着搖頭說道:“我,我老糊塗了。”

察覺到祁鍾霖審視的目光,慕容舒清並不避諱,這是她進來時就已經預料到的。緩緩來到兩位老人面前,慕容舒清彎腰欠身,行了禮,拜見道:“外公,外婆。”

她的禮數週全,倒讓賀湘君不習慣起來,拉她起身,心疼的問:“累了吧?屋裡休息一會。”

看他們進屋了,於擅招呼一旁的家丁搬東西:“你們幾個,快把舒清小姐的東西搬到流芳院,讓翡兒、歆兒過去收拾收拾。”

快要走進內室的慕容舒清回頭,看着老管家忙裡忙外,笑着說道:“於管家,您別忙着張羅了,我就帶了一個箱子,用不着準備五六個家丁來擡吧!看來綠倚說得沒錯,慕容舒清以前出門都是搬家去的。”

第三十三章祁家2

“這~~”老管家爲難的看着慕容舒清,再看看地上的箱子,看來該找裁縫來給舒清小姐趕製些衣服才行。

以前慕容舒清來祁家,侍衛丫鬟起碼帶二三十個,首飾行李也要好幾輛馬車,現在身邊只跟着兩個侍衛一個丫鬟,莫不是慕容家欺負清兒?賀湘君看着身邊的舒清,確實瘦了很多,於是拉着舒清的手,氣憤的問道:“清兒,慕容詳就讓你帶這麼兩三個人來?他慕容家沒有人,我們祁家可以去接,一個姑娘就這麼出門,多危險啊!”

面對老人的關懷和寵愛,慕容舒清總是有些無所適從,只得用以前對付爺爺那招,攬着賀湘君的胳膊,略微撒嬌的說道:“沒事的,外婆,我這不是平安到了嘛!”

看她們僵持在門口,祁鍾霖對於擅說道:“好了,清兒也累了。於擅,把行李送到疊翠小宿。”在轉頭,拍拍賀湘君的手,說道:“湘君,清兒一路上也累了,讓她先回去休息,晚上吃飯再慢慢聊。”他也該好好的想想,舒清的變化是怎麼回事,這就是她三年不來的原因嗎?她身上發生了什麼?

賀湘君看慕容舒清確實是一臉疲憊,點頭說道:“好吧,清兒,你先好好休息。去吧!”

“嗯。”在馬車上顛簸的八天,確實是有點累了,慕容舒清再次向兩位老人行了禮,隨着於擅離去。

走在最前面的於擅有些納悶,疊翠小宿是以前月小姐的居所,平常都不讓人隨便進入,以前舒清小姐就嫌那裡冷清,也不願意住。今天老爺居然安排舒清小姐住那兒,是因爲舒清小姐現在的不同嗎?

第三十四章祁睿1

蜿蜒曲折的走了很久,感覺已經到了祁府深處,老管家終於在一扇木門前停下,周圍是紅磚綠瓦的外牆,不高,卻也看不見院落裡的景象,木門上,一塊青石板上雕着篆體的四個小字,疊翠小宿,秀麗又不失雅緻。

推開木門,於擅揮手示意其他人退下,只讓兩個家丁擡着木箱,領着慕容舒清,走進院來。

小門內,院落並不大,觸目可及。比起隨園不見邊際的竹林和環繞的碧湖,這裡要顯得精巧許多,兩層的木製小屋並不大,屋前搭了個涼亭倒是頗爲寬敞,木屋前面種植着一小片白菊,正值秋季,花開的很好,在這滿目青翠中,格外惹眼。除此之外,小院裡種植的最多的,是東隅特有的一種植物-諸荊草。說它是草,其實它是一種低矮的灌木植物,這種草一年四季常綠,而且它散發的味道特別不一樣,既不是花香,也不是木香,而是一種茶香,比任何一種茶都要香醇,龍誕都不及它的香味誘人,只是這種草有毒,是不能吃的。這樣大面積的種植諸荊草,慕容舒清也是第一次見,這種草一般生在深山僻林裡,不僅很難尋找,也難以種植。看來養護它們的人一定花了不少心思。

小院子裡,一名丫頭裝扮的少女正蹲在白菊前修剪枝葉,看到她們進來,先是一愣,但很快起身,恭敬的站在一邊。

於擅讓人將木箱擡進裡屋,看了一眼低頭站在一旁的女孩,思索了片刻,對慕容舒清說道:“舒清小姐,這是疊翠小宿的粗使丫頭,老奴再給您找兩個伶俐的來伺候。”

那女子一直微低着頭,看不清表情,慕容舒清細看了她一會,淡笑的說道:“老管家,我喜歡安靜,她挺好的,您就不用再找人過來伺候了。”

於擅有些遲疑,只是看慕容舒清淺笑下堅持的眼神,便也不再多說,這樣的舒清小姐,總讓他不能違抗。答道:“那好吧,你有什麼需要再吩咐老奴。”

“麻煩您了。”

於擅一個躬身,說道:“您別這麼說,老奴先告退了。”在慕容舒清點頭後,於擅帶着家丁,離開了疊翠小宿。臨走時,在那女孩身邊低喃道:“好生伺候。”

女孩微微點頭,仍然垂首而立。

於擅離開後,小院裡一片安靜,慕容舒清沒有說話,只是走到那小片白菊旁,擺弄着枝葉,繼續剛吃女孩未做完的剪枝。良久,彷彿思索了很久,女子才慢慢走到慕容舒清身旁,欠身行禮道:“奴婢見過小姐。”

清潤柔和的聲音,讓人聽着很舒服。

沒有回頭,慕容舒清將手中剪下的枝葉放在一旁,繼續整理着白菊,口中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淨水。”女子簡單的回答了兩個字。

淨水?慕容舒清一邊輕撫菊瓣,一邊笑道:“好名字。”

起身理了理衣裙,轉身看見淨水仍然半跪着行禮,沒有起身,慕容舒清拍拍額頭,整天和綠倚她們呆在一起,她都忘了這個時代,主子沒有叫起身,她們是不能起來的。輕扶她的手臂,讓她起來,問道:“這裡平常都是你打理的?”

有些遲疑,但仍然就着慕容舒清的手,站直身子,輕輕的回答道:“是。”

這小院雖然不大,但要打理的這麼井井有條,仍然不容易。再次看向淨水,她始終低着頭,她脖子不會累嗎?慕容舒清笑道:“你都是低頭和別人說話的嗎?”

聽到慕容舒清略帶調侃的話,淨水思索了一會,才慢慢的擡起了頭。

這讓慕容舒清有些好奇,擡頭見人有這麼困難?直到淨水完全擡起頭,她才知道這丫頭不肯擡頭的原因。淨水長得很秀美,一雙靈動的眼睛也水潤有神,只是她左半邊臉從左額至脣角,有一塊暗紅的胎記。掩蓋了她的秀麗,乍看之下,覺得有些可怕。

淨水擡頭後,一直不敢看慕容舒清,雙眼盯着她的裙襬,良久,也沒有聽見慕容舒清驚叫或說話,終於忍不住,淨水迎上了慕容舒清的眼睛。裡面沒有驚恐,沒有不屑,沒有嫌棄。有的是平靜,是微笑,好像她的臉和平常人沒有什麼區別。淨水又低下了頭,掩住了眼中的薄霧。不是同情她,也不是可憐她,這淺笑淡然的女子,是這麼多年來,唯一覺得她和普通人一樣的人。

看她又低下了頭,這次慕容舒清沒有再讓她擡起來,走到亭子裡坐下,問道:“這園子沒有人住嗎?”園子很特別,她很好奇,它的主人是誰?

稍稍平復了心情,淨水跟在慕容舒清身後,小聲答道:“疊翠小宿原來是月小姐的閨閣,後來都是我和母親打理,母親去世後就是我在照看,平時除了幾個主子偶爾會來看看之外,就沒有人來了。”

這是祁月的住所?再次環視着精緻淡雅的小院,慕容舒清輕輕低喃了亭子上的一副對聯“白鳥忘飢,任林間雲去雲來、雲來雲去;青山無語,看世上花開花落、花落花開”祁月~她該是怎樣的女子呢?

良久之後,慕容舒清好笑的搖搖頭,她是在追溯一個逝去的佳人嗎?對身邊的二人說道:“綠倚,你和淨水進去收拾一下吧。”

“是!”

兩人走進裡屋,慕容舒清也出了亭子,迎着夕陽,躺着餘暉,來到大片諸荊草旁,淡淡的清醇茶香,讓慕容舒清深吸了一口氣,摘下一片放在手上輕聞,反而沒有什麼味道,好特別的植物,只有成片種植時,才能聞到它的芬芳,離得越近香味卻離你越遠。又讓人陶醉其中,不忍離去。

還醉心於這淡雅的茶香中,身後響起一聲不確定的呼喚,讓慕容舒清轉過身來。

“清兒~?”

第三十四章祁睿2

祁睿緊盯着眼前立於矮叢中的白色身影,他以爲他看錯了。回來聽說清兒已經到了,急急趕往流芳院,卻不見人影,後來才知道外公讓她住在疊翠小宿。母親的疊翠小宿一向很少人可以進入,清兒也不喜歡這裡的冷清,她怎麼會願意住呢?

進門時,那白色的清麗倩影讓他以爲看見了多年前的母親,眼前淡淡的淺笑,素白羅衫的女子,是他從小寵到大的妹妹嗎?

他注視着她的時候,慕容舒清也在觀察他,淡藍的儒衫長袍,劍眉星眸,既儒雅俊秀又不失傲然氣勢,眉宇間,英氣勃勃,確實是人中龍鳳。會現在來找她的,應該就是祁睿了,慕容舒清有些艱難的叫道:“大哥。”畢竟祁睿才二十四歲,叫比自己年紀小這麼多的男孩大哥,還真是不習慣。

一聲大哥,叫回了祁睿的心神,將慕容舒清扶出諸荊草叢,略帶生氣的說道:“怎麼自己就來了,也不等我去接你。”

慕容舒清整理了一下脖子上的絲絹,淡笑的回道:“也沒有多遠。”

再看一眼身邊的慕容舒清,祁睿嘆道:“清兒,你變了很多。”三年前的她,就不會這麼說,難道三年他錯過了小妹的成長嗎?

慕容舒清苦笑道:“是啊,長大了吧。”確實夠大了。

祁睿微微收緊拳頭,低低問道:“是因爲軒轅逸?”他一直知道小妹對軒轅逸情有獨鍾,爲了他,甚至還失足落水。若是因爲他,讓小妹受了刺激,才變成這樣的,他絕不放過他。

軒轅逸?他要不提,她都快忘了那霸道不羈的身影。輕輕壓下祁睿緊握的拳頭,慕容舒清淡淡的說道:“我和他,已經解除婚約了。”

解除婚約?“他逼你的?”

逼?慕容舒清差點笑出來,這種指腹爲婚,該說是誰逼誰?輕輕的搖了搖頭,說道:“這場婚約,何嘗不是我們在逼他呢?!”

夕陽西下,拉長了兩人的身影,也模糊了原來的輪廓。慕容舒清淡雅的聲音,在秋風中顯得有些縹緲,始終平和的淺笑,讓她看去更加柔和。卻讓祁睿的眉頭皺的更緊:“清兒,你真的變了。”

以前的清兒雖然胡鬧任性,甚至是蠻橫無禮。但是她的喜怒無常都擺在臉上,而現在時舒清,淡然舒緩的笑意佔據了她的臉,他卻再也看不出她心裡想些什麼了。覺得她離自己越來越遠。

變了嗎?她沒有變,只是她不再是原來的慕容舒清了,然而這些已經不二解釋,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那就讓他認爲她變了吧。有些事,或許不知道,更容易讓人接受。

兩人相對良久,卻是無言,暗暗嘆了口氣,拉着慕容舒清的手,祁睿說道:“外公還等着我們吃飯呢,走吧。”

“好。”知道自己的改變,會讓祁睿一時之間不能接受,輕輕點頭,任由他拉着。徜徉在蜿蜒的小路上。她也想念自己的各哥哥。

第三十五章隨筆1

吃過晚飯,謝絕了祁睿的陪伴,慕容舒清踏着曲折的小路,慢慢的踱回疊翠小宿,祁府後院的設計和她給慕容家的設計不一樣,慕容家基本沒有這樣蜿蜒的迴廊,這其實也是慕容舒清奇怪的地方,府中門堂和建築,都帶着陽剛,就連花草都很少,卻有着這樣婉轉麴塵的精巧迴廊。陽剛與柔美的結合,確實有趣。

今晚的家宴,並沒有看見綠倚提到的“大舅”、“小舅”和“風賢表哥”。只見到了兩個可愛的孩子,一個事大舅祁雲的小女兒,也是目前祁家唯一的女孩子祁玉,已給是小舅的兒子祁風卓。兩個小傢伙對她很感興趣,一個晚上問東問西的。看着他們,讓她想起了星魂。第一次見到星魂時,他也像他們這般大,卻是一個一身帶刺的孩子,充滿着防備和憂鬱。果然家庭對一個孩子的成長,起着決定性的作用。

慕容舒清心裡胡亂的想着,腳下悠閒的走進小院,就看到兩個丫頭圍在亭子裡的矮桌前,不知道在幹什麼。悄悄走到她們身後,兩人正認真的把洗好的諸荊草葉塞進一個精美的月牙荷包裡,慕容舒清笑問:“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兩人被嚇了一跳,回頭看見慕容舒清微笑的站在她們身後,綠倚拍拍受驚的心臟,說道:“小姐,您嚇死我了。”

她就問了一句話,這就嚇着了?!慕容舒清好笑的拿過她手中的荷包細看,很漂亮,不是繡功不凡,只是細密的針腳,靈動的白菊,都看出所繡之人的用心和細緻。淡淡散發的諸荊茶香,讓這個荷包更顯得雅緻。

慕容舒清一邊把玩着,一邊笑問:“這是?”

綠倚接過荷包,遞給淨水,讓她把剩下的諸荊草裝進荷包裡,自己輕扶慕容舒清,讓她在亭子裡的木椅上坐下,笑着解釋:“這是淨水繡的荷包,說是把諸荊草放在裡面,可以隨身攜帶,我猜小姐你這麼愛茶,一定會喜歡的。”

“送我的?”慕容舒清輕笑。

“嗯。”淨水吧裝好的荷包束緊,將荷包遞給綠倚。

綠倚卻不接,轉身來到慕容舒清身邊站着,給了她一個你自己拿過來的眼神。

慕容舒清笑看兩個小丫頭的眼神交流,敢情她不在的時候,兩人就建立起了不錯的感情了。她也不說話,等着看淨水打算怎麼做。

淨水捏着荷包,慢慢的挪到舒清面前,低聲說道:“小姐,這個,給您。”說完,就把荷包遞到慕容舒清面前。

看着眼前的荷包和那個一直不擡頭看她的人,慕容舒清笑了起來,輕靈的笑聲在這不大的小院裡來回盪漾。

綠倚和淨水不明所以,不知道慕容舒清爲什麼笑,淨水握着荷包,疑惑的看着慕容舒清,忘了要低頭。

慕容舒清漸漸停了笑意,接過淨水手中的荷包,拉着綠倚和淨水在自己身邊的木椅上坐下,輕輕說道:“謝謝你,淨水。”

本來就不太敢坐的淨水聽見慕容舒清的話,連忙站起來,說道:“小姐,您別這麼說。”

再次拉她坐在自己身邊,慕容舒清晃了晃手中的荷包,說道:“我剛纔笑,是因爲這個荷包,它讓我看見了你。”

微微蹙眉,淨水不懂,她一直就在這裡啊?

看着淨水疑問的眼睛,慕容舒清淡淡的笑着,輕輕的說道:“我進這個院子的時候,看見的是一個影子,不是你。現在,你願意讓我看見你了,那麼,以後擡起頭和我說話,好嗎?我想看你的眼睛。”

一開始,她就看出這孩子有輕微的自閉症和不安全感。形成的原因應該是從小就和母親居住在這相對孤僻的院落,再加上臉上的胎記,讓她更不願意接近人羣和信任別人。還好,她還不是很嚴重,荷包只是一個媒介,通過它,舒清感覺到了她的善意,她願意接受她。這是帶她走出自我封閉的一個契機。

“嗯。”舒緩的聲音,溫暖的笑意,讓淨水再一次紅了眼眶,只是這一次,她沒有再一次低下頭,迴避慕容舒清鼓勵而善意的眼睛。而是用力的點了點頭。

她願意走出第一步,就是好事,以後慢慢來吧。這也急不得。拍拍兩人的手,慕容舒清輕鬆的笑道:“你們給我泡杯茶吧!”

“是!”綠倚知道這時候,舒清喜歡一個人安靜的待着,於是帶着淨水,進了內室。

將荷包系在腰帶上,慕容舒清走出了亭子,來到小屋前那片白菊旁,月光下,越發的潔白,不及滿院的諸荊茶香,卻是傲然的不失高雅。難怪古人會說它信手拈來無意句,天生韻味入千家。

高潔傲骨,總讓人想要據爲己有,卻又不忍採擷,怕損其靈性。輕撫花瓣,慕容舒清輕聲叫道:“炎雨。”

炎雨一個閃身,出現在慕容舒清面前,到了祁家之後,他和蒼素又做回了影子護衛。他們還是更習慣以這樣的方式保護她。不過因爲上次的挾持,兩人更加謹慎了。

思索片刻,慕容舒清說道:“你到迎客樓告訴覃銳,我明天會過去,讓他準備好我要的東西。”這次來京城,查看商業和賬目也是一個重要的目的。三年來,她一直把商業的重心放在東隅各地,京城卻是她控制發展速度的地方,這裡是政治、皇權最爲強盛和集中的中心地帶,任何利益和關係的變化都很敏感。權衡利弊就顯得尤爲重要。

炎雨低聲應道“是”的同時,人影已略出院外。

對於他們“空中飛人”般的技能,慕容舒清已經習以爲常了。以前還會感慨一番,現在直接忽略。放開手中的白菊,慕容舒清起身回到亭子裡,輕輕解下脖子上的絲絹,月華下,脖子上的傷痕基本上已經看不出來的,只是秋夜還是有些涼,微風吹得她的衣袂翻飛,攏了攏衣服,慕容舒清斜靠着亭子旁的柱子,明天要讓綠倚去準備一張躺椅。坐着太累。伸伸腰,慕容舒清懶懶的喚道:“淨水。”

第三十五章隨筆2

聽見她的呼喚,淨水端着一壺茶,來到她身邊。

慕容舒清問道:“這園子裡有書房嗎?”她帶來的書,在車上就看得差不多了,要是這園子裡有書房,她就省得再從抱月書齋裡搬了。

淨水一邊爲慕容舒清倒茶,一邊說道:“有的,都是以前月小姐收集的書,一直沒有搬動過。”

慕容舒清好奇那個風華絕代的女子,會喜歡什麼樣的書籍,於是起身說道:“帶我去看看。”

“是。”淨水帶着慕容舒清,來到木屋一層最靠左邊的廂房,讓慕容舒清在門口等待,進屋點好燭臺,纔將她迎進來。

跟着她進了房裡,細細看過一遍這書房,並不算大,書籍卻是不少。進門正對着一張書桌,上面筆墨紙硯,一應俱全,房間整理的很整齊,打掃的也很乾淨。

書房的兩邊,各並排立着三個大書架子,書架上大多數是詩詞和名家雜談,還有一些史書札記。讓淨水把燭臺拿過來,微微舉高。便於她可以看到書架的上層,據她的經驗來說,一般書架的上層和底層,都會能找到一些有趣或不同的書籍。果然,她在書架的最上層找到了幾本遊記和一些關於藥草的雜論。

慕容舒清蹲下查看下層書架,卻在最靠裡面的書架下邊看見一塊黑色的陰影,俯下身子,拿過燭臺查看,是一個長方形的木盒,擡頭問淨水:“這下面的木盒是什麼?”

淨水顯然也很疑惑,她平時擦拭書架和清掃地面時,並沒有注意到書架下方還有一個木盒,只得搖頭答道:“奴婢不知。”

把燭臺遞迴淨水手中,也不顧身上的絲絹輕紗,就跪坐在地上,一邊伸手到書架最下層,摸索着木盒,一邊笑着對淨水說道:“淨水,在我身邊不用自稱奴婢,我不習慣。”慕容府的人已經被她訓的在她面前不說奴婢了,現在老聽淨水說,還真是刺耳。這就是社會對她們奴性教育。

低低的說了聲是,就將燭臺放在地上,也如慕容舒清般跪坐在地上,着急的說道:“小姐,讓奴~我來吧。”

慕容舒清直腰,揉了揉胳膊,還真的很重,拉了半天,只拉出了一點,讓出一半的位置給淨水,說道:“很重,來,我們一人一邊,把它拉出來。”

淨水點頭。兩人費了好大的勁,才把那木盒從書架下拉出來。吧燭臺拿過來細看,木盒上覆着一層灰,輕輕擦拭,看得出是用紫檀木雕刻而成,做工非常簡單,盒身上並沒有複雜的雕花圖案。但是卻非常精細,木盒沒有鎖,僅是蓋着,卻依然結合的非常緊密。

木盒被輕輕打開-----

第三十六章祁月1

木盒被輕輕打開-

一些藍皮卻沒有書名的書籍

一張疊好的絹絲

一具小石雕

慕容舒清拿起石雕細看,手工有些粗糙,技藝也不純屬,夜色燭影下,隱約看出雕的是個男子,他寬袍儒衣,縛手而立,面容雖然刻得有些模糊,看不清男子的長相,但仍能感覺出雕刻之人很用心的刻畫男子的音容笑貌。簡單的雕刻,也已看出,男子該是風神俊朗,儒雅瀟灑的。

放下石雕,輕輕撫上絹絲,柔滑輕薄卻又強韌的質感,顯示了這是一塊上好的羅絹,這種羅絹一般用做畫布,既輕巧方便,也不易破損,還能長期保持畫卷鮮亮如新,只是價格不菲。

這樣的光線下,打開畫卷也看不出什麼,慕容舒清略過它,拿起旁邊的書翻閱,細看之下,這些書都是祁月早年創作的詩詞和她的隨筆。覺得很有意思,慕容舒清挑了幾本,似乎覺得還不夠,對身邊的淨水說道:“淨水,替我把剩下的搬到房裡。”

在慕容家裡,她也曾在某些書中看見過一些祁月留下的註釋,當時就覺得這是個特別的女子,來了祁家,住進她的疊翠小宿,對她,就更是有了一種莫名的親近。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血緣相親?!慕容舒清好笑的搖搖頭,走出了這間小書屋。未來的幾天,她該不會無聊了。

“是。”淨水收拾了剩下的書,跟着她出了門。

進了二樓的主屋,綠倚已經把房間收拾好了,接過慕容舒清手中的書,放在躺椅旁的矮几上,她知道舒清不喜歡正兒八經的坐在書桌前看書,所以將躺椅搬到裡屋,方便她躺着看。

慕容舒清靠在窗邊,接過淨水重新泡好的茶,看兩人有條不紊的張羅,嘴角就止不住的上揚。她終於知道,爲什麼一般千金小姐都是沒有生活基本自理能力的白癡了,有這樣處處考慮周到,準備妥當的丫頭,別說動手了,連腦都不用動了,想不白癡也很難。

屢了屢風吹亂的頭髮,用一根絲帶隨意的一綁,享受着背後吹來的清風,慕容舒清輕笑道:“你們都下去休息吧。”

將泡好的清茶放在矮几上,綠倚起身,準備離開。淨水站在一旁,微蹙眉頭,不知是走是留。她雖然一直住在園子裡,沒有伺候過什麼人,但規矩她還是懂的,哪有小姐還沒有休息,丫鬟可以先休息的,就算小姐休息了,他們也應該輪番守夜纔對吧?

綠倚看淨水傻傻的站在那裡,好笑的走到淨水身邊,拉着她的手,說道:“走吧,小姐看書的時候不喜歡有人打擾。”

其實是小姐不捨得她們陪着她熬夜,所以平常在家裡,小姐看書,看賬本的時候都會以她們會打擾她爲由,讓她們回去睡覺。

看着已經躺在躺椅上,揮手讓她快走的慕容舒清,在看身邊笑得無奈,拉着她離開的綠倚,淨水想,跟着她,該是她們最大的幸福吧。

看兩人退了出去,慕容舒清捶了捶肩,今天確實有些累了,隨意的拿起手邊的一個看上去比較薄的書,好奇那位傳說中德藝雙馨的才女,會寫出怎麼樣的妙詞佳句。

只是這一看,便是久久不能放下。

直到房門被輕輕的敲響,綠倚帶着睡意也略微擔心的聲音傳來:“小姐,已經三更天了。”

三更?慕容舒清向窗外望去,是啊,月亮依然明亮,只是已經偏西了,原來她竟然看了四五個小時了,伸了伸有些僵硬的腰,慕容舒清回道:“嗯,我知道了,你去睡吧,我也休息了。”

知道綠倚不看到她熄燈不會離開,吹熄了油燈,慕容舒清依然躺在窗邊的躺椅上,直到聽見綠倚離開的聲音,她才慢慢起身,放下手中握着的書,來到那不算大,卻可以環視小院所有景色的雕花窗前。

窗外的世界,寂靜無聲,在這涼夜裡,連想傾聽蟲鳴鳥叫,都是奢侈。本來就不豔麗的諸荊草叢在這月夜下,只有時時隨風飄搖的茶香,顯示它的存在。唯有院前那白得刺目的菊,依然在月夜下吐露芬芳,舒展傲骨,不在意是否有人看見,有人聆聽。

窗外的世界,寂靜無聲,在這涼夜裡,連想傾聽蟲鳴鳥叫,都是奢侈。本來就不豔麗的諸荊草叢在這月夜下,只有時時隨風飄搖的茶香,顯示着它的存在。唯有院前那白得刺目的菊,依然在月夜下吐露芬芳,舒展傲骨,不在意是否有人看見,有人聆聽。

慕容舒清似乎明白了,院前爲何植了這樣一叢白菊,卻又是那麼小的一叢。

祁月~~

祁月~~

慕容舒清低喃看這個名字,只是在這撒滿月華的小院裡,佳人已不在,留下的,只那一簇慘白的豔菊和滿院的茶香。

西斜的月光照進房間裡,在失去燭光的黑暗中,顯得那麼明亮,慕容舒清隨手放在躺椅上的書,被風吹的沙沙作響,那是祁月的隨筆小記,慕容舒清沒有想到,那裡面記錄的是她的故事,她的心情。

祁月自小,便才情逼人,就連教授她的老師,都感嘆她若爲男子,必定是國之棟樑。文之巨匠。她所作之詩,所繪之畫,都成爲當時王孫權貴及盡所能想要收藏的珍品。只是祁月爲人清冷傲氣,對這些趨炎附勢,附庸風雅的紈絝子弟不屑一顧。祁鍾霖對這唯一的女兒也極盡寵愛,回絕了無數求親。

在祁月十八歲那年,靈山之上,她見到了正在與悟淨大師研討佛法的他。他風姿灑脫,他神聳貌溢,他不同於世俗男子的君子風采,都讓祁月爲之仰慕,爲之傾倒。而祁月的清雅仙姿,蘭心惠質,才學橫溢,也同樣吸引着這個風華少年。

第三十六章祁月2

兩人很快傾心相戀。只是祁月的身份成爲二人最終結合的障礙。男子不願走入官場這骯髒之地,更不願揹負攀龍附鳳的名聲,祁月打算與其私奔,只是男子認爲自己乃是閒雲野鶴,不能給她如以前那般的優越生活,沒有帶她走,留下他們的定情之物玉玲瓏便離去了。祁月甚至沒有來得及告訴他,她已經有孕。

男子走後,她砸碎了玉玲瓏,半月內下嫁當時江南鉅富慕容詳,京城衆人譁然。從此,祁月再沒有回過京城,也沒有回過祁家。她沒有帶走小院裡任何東西和祁府中任何一個人,就連從小陪伴她長大的貼身丫鬟,她也將她留在了這座疊翠小宿中。

那不算長的隨筆小記裡,載滿的祁月的歡笑,悲哀,幸福,痛苦。流連着她的清冷,她的孤傲,她的不屑,她的決絕。

讓慕容舒清久久不能忘懷的,是祁月在最後一本隨筆中,最後一頁,只留下了一句話。

-我只用了一眼的時間去淪陷,卻用了一生的時間來懷念。

愛情,總是讓人難解。若是男子不在意那些所謂的攀龍附鳳的閒言碎語,或者帶者祁月私奔,過着簡單平實的生活,又或者,祁月沒有這麼驕傲,天南地北也要尋到他,是否,結局就會不一樣。

或許,愛情決不僅僅是相互傾心,互訴衷情這麼簡單。在她看來,愛情,該是屬於相互懂得的人。祁月的悲劇,是她愛的人和愛她的人,都不懂她。她不在意是生活在錦衣玉食,高牀暖枕的高宅大院裡,還是清粥小菜,矮牀薄被的農家小院中,她只希望和她心愛的人相知相守。

他卻不明白。

慕容舒清嘆息這樣的女子,她才情橫溢,她風姿卓約,她擁有自己的意志、尊嚴和自信,然而她卻仍然專爲愛情而生、爲愛情而死,愛情成爲她人生的唯一目標與歸宿。失去了,她便枯萎了,消亡了。

輕嘆一口氣,慕容舒清拿起矮几上綠倚爲她準備,卻是早已涼透的清茶,輕抿了一口,便放下了,原來,不管是多好的茶,涼了,都會澀。

第三十七章請安1

細碎的陽光透過敞開的窗戶照進房間裡,伴隨着淡茶芬芳的清風,如嬉戲般,撫過窗邊的躺椅,矮几,還有牀上那抹身影。只可惜她並不情願享受這般輕柔陽光的愛撫,慵懶的轉過身,把自己埋進絲被中。

綠倚輕推開門,和淨水進到內室,將手中的木盆放下,看了一眼裹得像蠶繭一般的人兒,她笑着走到窗前,輕輕關上窗戶,掩住了滿室陽光。走回牀前,小聲的對那“蠶蛹”叫道:“小姐~!”

完全沒有迴應,綠倚小心的拿下慕容舒清覆在臉上的錦被,再次輕喚:“小姐!”

慕容舒清拉回錦被,咕噥了一聲,轉身,仍然沒有理她。

綠倚無奈的和淨水交換了一個眼神,嘆了口氣,坐在牀沿上,輕拍慕容舒清的肩膀,叫道:“小姐~~,小姐~~!”她最怕就是叫小姐起牀,怎麼叫也叫不醒,昨天她三更才睡,現在要叫醒她就更難了。

淨水端着綠倚一大早就讓她準備的濃茶,也不放下,瞪大眼睛看着兩人的拉鋸戰,原來清雅脫俗的舒清小姐,還有這麼任性可愛的一面?

綠倚鍥而不捨的叫了快一炷香的時間慕容舒清纔不得已的轉過身閉着眼睛,低問道:“綠倚?!”這丫頭今天是怎麼了?這麼執着的要叫醒她。

終於有反應了,綠倚暗暗舒了一口氣,怕她又睡着了,趕緊說道:“今天是來祁府的第一天,該去請安了。”

“請安?”混沌的大腦過了良久,纔想起有請安的規矩。實在是不喜歡這種形式上晨昏定省的請安,在慕容家時,她早就廢除了。今天要不是綠倚提醒,她還真是失禮了。

“哦,好。”應了綠倚,還是在牀上賴了一會兒,慕容舒清才懶懶的坐起身來,一雙眼緊閉着,不肯張開。

綠倚笑着拿起毛巾,爲她擦臉。然後扶她站起來,爲她穿上淡紫羅裙,再隨意的綰了一個髻,麻利的收拾妥當。這期間慕容舒清始終緊閉雙眼,一言不發,就像睡着般任由綠倚打理,看的旁邊的淨水目瞪口呆,難道小姐站着也能睡着?!

再次確認沒有問題了,綠倚才滿意的在慕容舒清耳邊說道:“小姐,可以了。”

“嗯。”懶懶的應了,慕容舒清萬分不願意的睜開眼,淨水機靈的馬上送上濃茶讓她提神,灌了一大口,苦澀的滋味,濃郁的茶香,終於讓慕容舒清恢復了些許神氣。但是仍然止不住的呵欠連連,有氣無力的說了聲:“走吧。”就慢慢的晃出房間。

綠倚抿嘴偷笑的跟在慕容舒清身後,小姐平常都是精明能幹,優雅從容的,只有在她睡不夠的時候,才能看到她迷糊的一面。

雖然才早上八點多,陽光就已經很燦爛的,好在已經是秋天了,倒也不顯得炙熱,反倒是曬得人昏昏欲睡,一路上呵欠不斷,慕容舒清跟在綠倚身後慢慢悠悠的晃到正廳時,也已經不早了,遠遠的,就看見裡面坐着一些人。

綠倚輕輕拉了下慕容舒清的衣角,擔憂的小聲說道:“小姐,到了。”

輕拍臉蛋,讓自己稍微清醒些,慕容舒清打起精神,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走進內堂。

進入內堂,剛剛站定,綠倚向前一步,半跪着行禮,柔聲道:“給老太爺,老夫人,大舅爺,大舅夫婦,小少爺,小小姐請安。”

“起來吧。”

綠倚刻意說的很慢,是想讓她可以知道誰是誰,慕容舒清擡頭看了一眼,比起昨晚,主位旁多了兩個人,男子五十多歲,身材略微消瘦,長眉入髻,鬍鬚垂到胸前,頗有些道骨仙風的感覺,女子面若滿月,富態可掬,看着很是和善,兩人應該就是慕容舒清的大舅和舅娘了。

假意整了整衣裙,慕容舒清微微曲膝,說道:“外公,外婆,大舅,舅娘,早安。”

“好了,起身吧。”還沒等舒清行完禮,賀湘君就已經心疼的叫她起身,讓她坐到自己身邊。

兩個小傢伙看慕容舒清坐下後,甜甜的齊聲道:“舒清姐姐早!”還偷偷和她做鬼臉。

慕容舒清笑着應到:“早!”他們兩個和她,倒是挺投緣。一早就看到兩個搞怪的小寶貝,心情也會好很多。

賀湘君拉着慕容舒清的手,問道:“昨晚睡得好嗎?”舒清越大越像月兒了,看着她,總讓她想起二十年前的女兒,那時的月兒,也正韶華。

慕容舒清淡笑着答道:“很好。”若是不讓她一大早就起來請安,她會更好。

吳梅看了舒清大半天,才嘖嘖說道:“三年不見,舒清長大了,變標誌了,我們都快認不出了。”要不是在家裡見着,她還真不相信,眼前這個斯文秀氣的女孩子,是慕容舒清!當年她把她的裙子濺得一身溼,她還記憶猶新呢。

面對這不知道算不算誇獎的言辭,慕容舒清只得乾笑兩聲,回道:“謝舅娘誇獎。”

第三十七章請安2

她的清淡乖巧,看着祁雲眼中,引發的,是更多的不解。戶部管理着東隅的糧食,一年前,他就聽到屬下上報,慕容家是東隅最大的糧食擁有着,掌控了東隅一半以上的土地和農作物。他原來一直將信將疑,慕容祥沒有這樣的能力,睿兒又不在慕容家,慕容舒清更是嬌蠻無知,慕容家不可能有這樣的實力。可是今天他疑惑了,只因慕容舒清已不在是慕容舒清。

祁雲捋了捋鬍子,對慕容舒清說道:“清兒這次來,多住些日子,陪陪兩位老人。”讓她留下再說吧。

慕容舒清覺得祁雲看她的眼神帶着疑惑,審視。就如同今日的祁鍾霖一般,始終無語,只是注視着她的一舉一動。他們對她,怕是要深究了。不過那又如何呢?不介意的迎向祁雲的目光,大大方方的答道:“好。”

對上她坦蕩清澈的眼睛,祁雲閃了一下神,思索一會,起身對主位上的兩位老人說道:“我也回戶部了。爹,娘,孩兒先告退了。”或許,他可以從戶部記載中,找到一些慕容家的變化。

“去吧!”祁鍾霖揮手讓他離去。

“吃早飯了嗎?翡兒,再準備些早膳。”賀湘君正要吩咐人準備,慕容舒清卻搖頭說道:“不用了外婆,我待會想到街上逛逛,出去吃就好了。”

“逛逛?”賀湘君似乎沒有想到慕容舒清會這麼說,想了想,才說道:“也好,你也很久沒有來京城了,看看有什麼喜歡的。讓風賢陪你去。”

吳眉馬上笑着答道:“娘,那小子請完安久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賀湘君嘆了口氣,這個風賢,就是不讓人省心,拍拍慕容舒清的手,繼續說道:“那讓你哥陪你。”

慕容舒清暗自嘆氣,出個門也這麼麻煩。臉上仍是溫和的笑,淡淡的說道:“不用了,外婆,大哥也有自己的事,我只是出去轉轉,會帶上侍衛的,您放心。”

聽了她的話,賀湘君不但沒有放心,反而更加堅持起來,女孩子出門,怎麼可以隨便。假裝生氣的說道:“那不行,要有人陪着你我才放心。”

回握賀湘君的手,慕容舒清堅定的說道:“外婆,我自有分寸,您別擔心了。”要是出個門都這麼麻煩,她該考慮是否要繼續住祁府了。

祁鍾霖蒼老而洪亮的聲音打斷了賀湘君接下來要反駁的話,看似隨意,卻隱含力度的說道:“好了,就讓她自己去吧,京城裡也出不了什麼事。”

慕容舒清對上了那雙睿智犀利的眼,忽然覺得很有意思,她或許應該早點來祁家,認識這個傳奇風雲,名動天下的老人。

賀湘君看他們那麼堅持,也不便再說什麼,只得無奈的拍拍慕容舒清的臉頰,說道:“那好吧,讓毅忠跟你一塊去,多帶點銀子,喜歡什麼就買下來。”

看她答應了,慕容舒清馬上說道:“好,謝謝外公外婆。舒清告退了。”她心裡嘀咕,怎麼有小學的時候和同學出去郊遊,要求好久,爸媽才同意的感覺。

“嗯,去吧。”賀湘君說完,慕容舒清趕緊行禮,退了出去,速度比來時快了不止幾倍!

出了正廳,綠倚小聲問道:“小姐,要備馬車嗎?”

“不用。”

小姐不是要出門?看慕容舒清往那蜿蜒曲折的迴廊走去,綠倚疑惑的問:“那現在~~”

“回疊翠小宿。”慕容舒清懶懶的回道。

“回去?小姐不是要去迎客樓?”

“先睡覺。”丟下三個字,慕容舒清已經走出很遠了。

第三十八章迎客樓1

等慕容舒清睡醒,來到迎客樓時,已經是午後了。她的馬車纔剛到,迎客樓的管事覃銳就已經等在那裡了。覃銳是一個三十歲上下的高瘦男子,長得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一副中規中矩的樣子,不會給人留下什麼深刻的印象。

慕容舒清下車站定,覃銳恭敬的迎上前來,躬身抱拳行禮道:“小姐,雅間已爲您準備好了。”

慕容舒清笑看眼前的覃銳,每次聽見他乾淨清明的聲音,她都想感嘆,他的聲音比他的人容易讓人記住。“嗯,綠倚,你帶毅忠去用飯吧,時間也不早了。”

“是。”綠倚應下,準備帶毅忠離開,只是那個老實巴交的侍衛就是不肯走。

毅忠抓抓腦袋,老夫人叫他要好好保護舒清小姐,他怎麼可以隨便離開?搖搖頭,固執地對慕容舒清說道:“小姐,不可以的,老夫人~~”

還真是個實心眼,慕容舒清笑着打斷他的話,不容置疑的說道:“去吧,我就在雅間裡,出不了什麼事。”

雖然還是不願走,可是慕容舒清堅定的語氣,隨意卻不容反抗的氣勢,讓他只得諾諾的答道:“是。”

隨覃銳進到迎客樓,慕容舒清仔細看了看,已經午後了,樓里人還是不少。生意很不錯。這是她第一次到京城的迎客樓,樓裡秉承了她要求舒適,隨意,簡單,雅緻的一貫風格,卻添加了些許貴氣和華麗。很符合京城的氣氛,讓迎客樓顯得更大氣。

覃銳準備的雅間,佈置的乾淨簡單,淡淡的水墨屏風,將陽光隔在了寬闊的大開間窗戶外,卻沒有淹沒窗外初秋的美景。房間裡沒有桌椅,只是屏風前,鋪上了一塊巨大的羊毛絲絨繡花地毯,上面放着一張矮几,幾個方形靠墊,矮几上已經備好了茶。

慕容舒清靠坐在矮几前,輕聞手中的茶,是她喜歡的龍延,溫度也剛剛好。如此的細心,觀察入微。看來她當年選的覃銳做京城的總管事,倒是選對了。

將準備好的賬目放在矮几旁的地毯上,方便慕容舒清查看,覃銳恭敬的說道:“小姐,這是迎客樓、抱月書齋、風行米鋪、珍寶齋等近三月的賬目。”看慕容舒清握着清茶,懶懶的欣賞窗外的風景,沒有要看的意思。覃銳便簡要的彙報京城的產業的情況。

“嗯。”慕容舒清喝着茶,聽覃銳好聽的聲音,還真是一種不錯的享受。

聽他說完後,慕容舒清放下手中的茶,淡淡的吩咐道:“在京城近郊及繁華中心找兩個鋪面,三月內我要在京城開兩間素霓裳。”既然已經成爲今年御用錦緞的獲得者,現在進入京城的錦緞市場,就是最好的時機。她要在兩年內,壟斷錦緞織繡市場,這樣傅家也就不攻自破了。

覃銳沉穩的答道:“是,那原來籌劃的米鋪?”

“暫停,改做書齋。”戶部對她慕容家已經開始忌憚了,盯得也很緊,現在不是開米鋪的時機。

“是。”

想到今日來的另一個目的,慕容舒清問道:“我要的東西?”

覃銳恭敬的呈上清單,回到:“已準備妥當。小姐現在要嗎?”

看了一眼,慕容舒清滿意的把清單遞迴,最終還是讓她找到了。擺擺手說道:“不,十日後送到祁府。對了,霍家的人來住了嗎?”上次說讓他們住在迎客樓,不知道他們最後有沒有住下來。

收回清單,覃銳爲慕容舒清斟滿茶,回道:“已經安排住下了,今天很早他們就出去了,只是把霍小姐留在客棧裡。”

霍子戚會把芷晴一個人留在客棧裡?是什麼事不能帶上她呢?她來京城應該不僅僅是如他所說的遊玩。輕撫杯沿,慕容舒清對覃銳說道:“把她請過來吧。”

“是。”覃銳迅速退了出去。

不一會兒,覃銳好聽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小姐,霍小姐來了。”

沒等覃銳說完,霍芷晴已經笑着進到內室,看見慕容舒清靠在矮几旁喝茶,也興奮的趴到她身邊,拉着她的手說道:“舒清姐姐,你來看我啊,你真好,比我那個臭大哥和言哥哥好一百倍。”

看她噘着嘴角,一臉負氣的樣子,慕容舒清給她也倒了一杯茶,霍子戚這麼寵她,怎麼捨得欺負她。但是,她還是配合的笑問:“哦?他們怎麼惹你了?”

沒有心情喝茶,霍芷晴現在只想把自己的委屈說給慕容舒清聽,憤憤的說道:“昨晚他們就出去了,好晚纔回來,我去找他們,聽到他們說明晚要去清風樓,我說我要去,大哥還和我生氣,今天出門也不帶上我。”

“清風樓?”慕容舒清皺眉想了想,這好像是妓院吧?

正準備出去的覃銳,看慕容舒清詢問的看着他,於是證實了慕容舒清的想法:“那是京城最有名的青樓。”

“青樓??”霍芷晴激動的驚叫起來,不相信的盯着覃銳,大聲反駁:“我大哥和言哥哥從來不去那種地方的,你胡說。”

第三十八章迎客樓2

看霍芷晴這麼激動,覃銳只得笑着安撫她道:“霍小姐別惱,這清風樓與一般的青樓還略有不同,裡面的姑娘有很多都是賣藝不賣身的,其中不乏才學出衆,清雅脫俗之人。”

聽了他的話,霍芷晴想了想,問道:“那海月賣不賣身?”

面對這麼直接的詢問,覃銳遲疑了一會,才斟酌的答道:“這~海月姑娘是兩個月前出現在清風樓的,也沒有人知道她的來歷,不過傳聞她不僅貌若天仙,麗質天成,還博學廣聞,多才多藝。所以受京城中富家公子,權貴王孫的青睞,她倒不是什麼人都見的,要見她還得回答出她的問題,這反倒讓大家對她更好奇了。”

聽了半天,覃銳還是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霍芷晴不妥協的追問道:“她到底賣不賣身你還沒有說呢?”

慕容舒清看覃銳一臉爲難,霍芷晴又不依不饒的追問,她笑着繼續品茶,也不出聲,等着看覃銳怎麼回答小姑娘執着的問題。

覃銳頂着霍芷晴堅持的目光,再看慕容舒清玩味的喝茶不語,只得有所保留的說道:“本來是不賣的。”

“本來?”顯然霍芷晴沒有這麼好打發,仍然緊咬不放,硬是要問個究竟。

無奈,覃銳只得毫無保留的說道:“半月前,海月姑娘自己定下了明日是她的開苞之期,因此,最近京城裡各家公子都想那天能取得頭撥。”

聽完覃銳的話,霍芷晴倒是沒有再問了,只是惆悵的坐了下來,低喃道:“這麼說,言哥哥明天也是要去會那個什麼海月的了!”

看她可憐兮兮的抱着靠墊沉默不語的樣子,慕容舒清輕嘆了一口氣,原來小丫頭伺候言皓宇。怪不得對他們去青樓這麼激動。是則這個時代的男子,別說未婚,就是已婚,去青樓也是常有的事。不知如何安慰她,慕容舒清只得輕拍她的肩膀。

只是沉默了一會,霍芷晴忽然生氣的站起來,上手叉腰,氣勢洶洶的說道:“可惡!可惡!我決定了!!”

決定什麼?看她雙眼氣的噴火的樣子,慕容舒清預感她接下來說的話一定語出驚人。

霍芷晴果然沒有讓她失望,說出了讓覃銳瞠目結舌,慕容舒清挑眉噴笑的話。

她一字一句的說道:

“我要去清風樓-嫖妓!!”

第三十九章清風樓(上)1

夕陽隕落,月華初上,是一天中最特別的時候,既有陽光未散盡的溫暖,又有月夜已綻放的柔情,只可惜,這樣的兩者兼得總是短暫的。慕容舒清靠在綠倚爲她準備的紅木雕花,絲絨鋪墊的躺椅上,愜意的享受着這難得的美景,淨水坐在一邊,小心的爲她打理着半乾的及地青絲。

綠倚抱着一件絲光緞面,淺藍滾金邊流雲,對襟繡銀絲波紋的男裝,走到慕容舒清面前,一邊展開給她看,一邊問道:“小姐,這件行嗎?”小姐有時談生意或者出門遠行時,也會穿男裝,只是今天特別交待要華麗富貴的樣式,這就難倒她了,平時小姐都穿着樸素,她翻遍了所有帶出來的男裝,就找到這件勉強算得上華麗的。

慕容舒清坐直身子,隨意的看了一眼,點頭笑道:“嗯。”

想到今晚要去清風樓,她還是很想笑,昨天霍芷晴信誓旦旦的說一定要去“嫖妓”。結果一轉過頭,就對她軟磨硬泡,撒嬌耍賴無所不用,非要她帶她去不可。她自己對青樓並沒有什麼興趣,不過傳說那位海月姑娘確實與衆不同,去見識一下也好,更重要的是,若沒有人在身邊看着她,這丫頭橫衝直撞的,得罪了這京城中不該得罪的人,就遭了。所以最後她也只有捨命陪君子了。

慕容舒清低頭看看胸前綠倚爲她纏好的棉布,想了想,對她說道:“再纏一塊。”

這棉布這麼緊的纏在身上,一塊就已經要喘不過氣來了,再纏一塊不是更難受了。拿着衣服,綠倚微微皺眉,不同意的說道:“小姐,平常這樣就可以了,再纏一塊您要不舒服的。”

平時是可以,嫖妓就不行了啊!慕容舒清好笑的撫平綠倚皺在一起的眉頭,溫和的說道:“沒事,拿來吧。”

沒有辦法,綠倚進屋再拿了一塊長棉布出來,小心的給慕容舒清包上。

擡高手,方便綠倚幫她整理衣服,慕容舒清問身後的炎雨:“炎雨,你租到馬車了嗎?”一來是她原來的馬車太低調了,不適合今晚去清風樓,二來怕有人認出那是慕容家的馬車,對她來說是個麻煩。

“嗯。”炎雨哼了一聲便不再作答。

聽他回得不甘不願,慕容舒清故意拖長聲音強調道:“要最華麗的哦!”

“是最華麗的。”炎雨低沉的聲音中帶着明顯的壓抑,引得慕容舒清想要又不好笑得太明顯,畢竟他現在面無表情的臉,比起他聽到自己要帶他去嫖妓時,臉上烏雲蓋頂,電閃雷鳴的駭人模樣,要親切可愛得多。

綠倚爲慕容舒清穿上外衫,配上玉佩,將一頭青絲梳理盤髻,再用紫金髮冠固定。打理妥當後,綠倚滿意的說道:“小姐,好了。”

但慕容舒清轉過身來,對她們淺笑,行了一個男子作揖的禮節時,綠倚以前也見過她這樣的裝扮,只是滿意的微笑,一旁的淨水就一副驚慕的樣子,盯着慕容舒清結巴的說道:“小~小姐,你好俊哦!”

慕容舒清面容清麗,身形高挑,舉手投足間,沒有平常女子裝扮男子的扭捏,而是灑脫自如,再配上那始終不變的溫潤淺笑,倒真是活脫脫的翩翩濁世佳公子。

“俊?傻丫頭。”淨水誇張的表情,引來慕容舒清一陣輕笑,女裝精心裝扮下,也沒有讓她變得美麗些,這扮成男人,倒是能稱得上俊俏了?!

慕容舒清整了整衣服,對綠倚和淨水說道:“今天不用你們陪了,在家休息吧。”青樓這種地方,還是不要帶她們去的好。

“是!”兩人微微欠身,送慕容舒清出了疊翠小宿。

入夜的京城,雖然算不上冷清,但也沒有白天時的熱鬧,褪去了喧囂和繁雜後,它顯現出了它的文化底蘊和獨特的王者氣息。來到迎客樓前,仍然看到裡面人聲鼎沸,慕容舒清在旁邊的街道上,等待霍芷晴。

沒多久,一個探頭探腦的小身影從迎客樓後門溜了出來,一身靛藍錦袍,看着雖然有些寬大,但是襯上她光潔白皙的皮膚,也像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富家小公子。

看她着急的左右張望,慕容舒清掀起簾子,對她喊道:“芷晴!”

聽到聲音,霍芷晴快步跑過來,一邊竄上馬車,一邊興奮的嚷道:“我來了!”

爬上馬車,看見隨意靠坐在車裡的慕容舒清,霍芷晴誇張的做出一副西子捧心的樣子,陶醉的笑道:“舒清姐姐,你太俊了~!”第一次看見舒清姐姐穿黑色騎馬裝時,她就覺得她好俊哦,今天看她穿男裝,更是飛揚灑脫,獨樹一幟。

輕拍了一下她的額頭,慕容舒清苦笑不得,她穿女裝的時候,沒有一個人說她美麗,今天穿男裝,兩個小丫頭就拼命的說她俊,老天,難道她比較適合打扮成男人?!

其實她不知道,兩個丫頭說她俊,不是說她相貌有多俊,只是她身上融合了女子溫潤、包容,男子自信、灑脫的氣質,讓人忍不住喝彩。

笑鬧了一會,霍芷晴坐在慕容舒清身邊,神秘的在她耳邊說道:“慕容姐姐,這個馬車也太~~~”

看她沒有繼續說下去,慕容舒清挑眉笑道:“俗了!”

兩眼對看一眼,同時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第三十九章清風樓(上)2

確實很俗,慕容舒清剛看到這輛馬車時,纔算明白爲什麼炎雨咬牙切齒的說夠華麗了。車身選用暗紅色的精工綢緞製作而成,交織着金線,繡着一朵盛開的牡丹。車頂四周鑲嵌着各色玉石,相當耀眼。絲線垂下的掛飾,是每個都一樣大的極品貓眼石。四匹毛色均勻的駿馬拉着的車轅,都泛着金光。就連車輪上,也鑲嵌着寶石。她不知道炎雨從哪裡弄來這麼個極品的馬車,只能說,它走到哪裡,都相當的惹眼。

不過慕容舒清倒是相當愜意,畢竟車裡很舒服,也沒有人看得見她,只是苦了趕車的車伕和作爲隨身侍衛的炎雨,一路上被人行了無數次注目禮。

車子行了一段路後,周圍明顯明亮嘈雜起來,微微掀起一些窗簾,只見道路兩旁,有別於一般的商業街道,這裡每一戶的門堂都很寬敞,裝飾的也是極盡奢華,絲竹歌樂不絕於耳。她們如此招搖的馬車緩緩行來,引起無數人的注意,卻沒有一個人上去拉客,只因炎雨冷酷凌厲的氣勢,以及大家似乎都知道,這樣的人物今晚要去的,必定是清風樓,所以他們一路無阻的來到了清風樓前。

炎雨下馬,走到慕容舒清馬車前,低低說道:“主子,到了。”

臨下車前,慕容舒清拉着迫不及待要跳下馬車的霍芷晴,交待道:“芷晴,待會進去以後,你叫我大哥,我叫你~~日青,別叫錯露餡了。”

霍芷晴調皮的眨眨眼睛,機靈的叫道:“是,大哥!”

被她嬌憨的樣子逗笑,慕容舒清放開她的手,讓她先下車,自己也跟着下了馬車。

清風樓從門面上來看,除了比其他院館大氣之外,還少了些奢華浮躁之氣,雅緻中還透出那麼點優雅,看了這清風樓還是值得期待的。門前,已經停滿了各式馬車,其中也不乏精緻華美的。人來人往,看着很是熱鬧。

她們才一站定,一青衣小童便迎了上來,殷勤的給她們帶路:“兩位小爺,裡面請。”

炎雨拋出一錠銀子,對那小童說道:“準備一間上好的雅間!”

小童也是見過世面,看人臉色過活的人,看他們的馬車,就知道他們的身份應該不凡,拿着手中的銀子,小心陪笑的說道:“這位爺,今晚是我們海月姑娘的初夜,這雅間早在一個月前就訂滿了。”

炎雨不耐煩的聽他說下去,又扔出了兩釘銀子。

小童小心的接過銀子,雖然雙眼發亮,但是看炎雨健碩的體格,冷酷低沉的臉也知道這銀子燙手,而且嬤嬤交待下來的話,他也不敢不做啊,於是只得小心翼翼的說道:“這~是真的沒有了。”

霍芷晴看那青衣小童還是說沒有雅間,心裡火氣上揚,大聲說道:“什麼沒有了,我今天就是要見你們的海月姑娘。”她要看看,那個海月姑娘是怎樣的仙姿佳人,讓言哥哥也要來看她。

眼前的小公子年紀不大,火氣倒不小,但是這樣的主也不是他得罪得起的,小童只得後退幾步,連連告罪。

慕容舒清拍拍霍芷晴的手,讓她稍安勿躁,來到小童面前,慕容舒清掏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放到他手中,淺笑輕問:“這樣有了嗎?”

眼前溫柔淡笑的公子,讓小童先是一愣,他在這清風樓多年,見過多少官家公子,王孫權貴,竟沒見過這樣乾淨清潤的公子,沒有凌人的氣勢,高貴的姿態,卻讓人不敢造次,不得不尊敬。

只是這讓小童更不知所措了,回絕也不是,答應也不是,還好,遠處走來的身影解救了他。

第四十章清風樓(下)

朝他們走過來的女子三十來歲,身材和樣貌都保養得很好,如花嬌容,輕顰淺笑已是風情無限。一身暗紫繡花羅裙,迤邐行來,不僅沒有讓人覺得豔俗,反倒顯得風韻猶存,氣質出衆。

看到來人,小童明顯舒了一口氣,將手中的元寶銀票呈到女子面前,畢恭畢敬的叫道:“鳳嬤嬤!”

掃了一眼小童手中之物,鳳習嫵對慕容舒清微微行禮,不緊不慢的笑道:“既然爺這麼有誠意,你要不介意,二樓還有一件稍偏一點的雅間。”

這點錢她還不放在眼裡,清風樓的侍衛還沒通知她時,她就注意到了這一行人,招搖顯擺的馬車,冷傲不羈的侍衛,主子卻是個清潤如水般乾淨的少年,言談舉止,無不進退有禮,大方隨意。隱隱中流動的尊貴氣息,不襲人,卻也讓你不能忽視。京城中,竟然有這樣的人物,她居然不知?那隻能說明此人身家不是極其顯赫,就是神秘莫測了。

還好她做事都會留有三分餘地,三間極品廂房,中間的已經有主了,這第二間,就留給這個風雅神秘的少年吧!她相信他會給她帶來不一樣的驚喜。

鳳習嫵觀察打量慕容舒清的時候,慕容舒清也在暗暗品評這京城中也算得上了不得的人物。要撐起這樣一間青樓妓館,其中關係之複雜,行事之艱難,自不用說,後面沒有人撐腰,也做不成這“京城第一樓”。

這當家之人,就是一個懂得察言觀色,又氣度出衆,玲瓏剔透之人,難怪清風樓能在這遍地煙花之地獨樹一幟,別具一格呢!慕容舒清點頭笑道:“就那間吧!”

“兩位隨我來。”使了個眼色,讓小童先去準備,鳳習嫵走在前面,爲她們帶路。

進入清風樓,裡面的構造更爲獨特,空間感很強,利用輕紗竹簾簡單的做了分割,讓客人既有相對私密的空間,又不會顯得壓抑狹小。比起門堂,內部的裝飾上略微華麗精緻,所用之物,都非常講究,但是搭配的恰到好處,讓人覺得很有品位,而不是一堆奢侈品的堆砌。

或許是因爲今晚是爲海月準備的專場,所以大廳中的很多竹簾已經卷起來了,每一桌都能很清楚的看見最前方的圓心舞臺。時候還不是很晚,但是大廳裡幾乎座無虛席了。一樓的外圍,是隔好的包間,微微高出大廳三個臺階,讓裡面人的視線可以越過衆人,看到舞臺。平常那都是用竹簾隔着的門扉,今天爲了這海月姑娘,竹簾也可卸下了。

整個大廳點了不下百盞燈,樓上樓下,照得宛如白晝。

鳳習嫵帶着慕容舒清一行進了門堂,繞過已經人潮傳動的大廳,沿着側面的紅木樓梯,上到了二樓,二樓的裝飾比起一樓更爲雅緻一些,少了些刻意,反倒更顯出品質。寬闊的門廊,可以看到二樓只有三個房間。鳳習嫵把他們帶到了最左邊的一間。早就等在一邊的小童把門打開,將他們迎了進去。

廂房很大,光線卻不如大廳來的明亮,柔和的燭光,給人以溫暖舒適的感覺,最靠裡,是一面及地的淡紫絲絹紗簾,隱約可以看見大廳的燈光。慕容舒清讚許的輕笑,這樣的設計,廂房中的人可以看見舞臺及大廳的情況,而下面的人,卻無法看進廂房裡。樓上的三間廂房並立,各自也看不見對方。

廂房中已經坐着三名妙齡女子,長得都很是標誌,一人拿着一把琵琶,輕輕的彈奏着樂曲。慕容舒清在圓桌前坐下,一邊輕品着手中的好茶,一邊聽着這樣舒緩的樂曲,確實是一種享受。

拋開這是青樓不提,這裡的服務和品質都讓人讚賞,或許偶爾來坐坐也不錯。

吩咐下人好好招呼她們,鳳習嫵退至門邊,欠身微笑道:“二位爺先坐着,妾身就先告退了。”來了這麼個主,她要去和她說一聲。

看鳳習嫵就要出去,霍芷晴可沒有慕容舒清的好情趣品茗賞樂。她激動的站起來說道:“慢着,叫你這些鶯鶯燕燕出去,我要見海月。”她來不是來看這些人吹拉彈唱的。

面對霍芷晴如此無禮的叫囂,鳳習嫵也不惱,只是走到絲絹紗簾旁,輕輕掀起一角,只聽得外面人聲鼎沸,好不熱鬧,鳳習嫵指着樓下,輕漫的笑道:“來這的人,都是要見海月姑娘的,時候到了,姑娘自然就會出來了,小爺不用着急。”

她這樣見過風浪的人,又怎會在意這麼個小丫頭的使氣叫囂呢!慕容舒清頭疼的拉霍芷晴坐下,安撫的拍拍她的手,這丫頭,今晚火氣不小,一刻都不得安寧。舒清微一拱手,淡笑道:“多謝鳳嬤嬤!”

慕容舒清的知禮謙和,讓鳳習嫵對她印象更是大好,再次欠身回禮,不同於對霍芷晴時的散漫無視,鳳習嫵柔聲回道:“公子稍後!姑娘晚點就出來了。”說完,緩步退出了廂房。

坐在椅子上的霍芷晴噘着嘴,看不見海月就算了,還被個老鴇欺負,氣死她了,都是大哥和他的錯。越想越生氣,本來婉轉動聽的絲竹之聲,到了她耳裡,都成煩人的噪音,不耐的說道:“別彈了,吵死人了。出去出去!!”

她突然的厲聲叫停,讓房裡的三名女子面面相覷,看看霍芷晴,再看看慕容舒清,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僵在那裡!慕容舒清好笑的搖搖頭,她今天算是見識了這丫頭的脾氣了,朝三名女子揮揮手,讓她們下去。

三人走後,霍芷晴又覺得太安靜了,在房間裡走來走去,慕容舒清只管品着手中的茶,也不理她,這清風樓的茶還真不錯,採用三種相同季節口感卻完全不同的茶葉調配而成,口味很新鮮。

霍芷晴走了十七八個來回,實在無聊,走到窗簾前,微微掀開一個縫,看着樓下的情況,忽然,霍芷晴叫道:“真是大哥他們!還有言哥哥!”

聽到霍芷晴的驚呼,慕容舒清起身走到她背後,把手放在她肩膀上,已經感覺到她不知道是生氣還是悲傷的顫抖着。用力攬着她,慕容舒清在她耳邊輕聲說道:“稍安勿躁。”

良久,霍芷晴才慢慢的平靜下來,微噘着嘴,盯着言皓宇,嘴巴里唸唸有詞的咒罵着。

知道他們會來和看到的感受是不一樣的,慕容舒清能理解她的心情,不過看她這麼快平靜下來,找到紓解鬱悶的方式,她就放心了,只是希望言皓宇耳朵不會被念紅纔好。

站在霍芷晴身後,慕容舒清也微微掀開一些簾子,樓下的情況可以看得很清楚,她不得不再一次感嘆,這個設計的精巧。

他們的正下方偏右手邊的包間裡,坐着霍子戚,言皓宇還有一個俊美非凡的男子,男子坐在他們中間,雖然只作平常的打扮,但舉手投足間揮灑的氣勢很貴氣,都一再彰顯這人不凡的身份。不時的朗聲而笑,他們之間應該很熟。他會是霍家此次進京的原因嗎?慕容舒清仔細的看了男子一眼,便別開了視線。

環視其他包間,裡面不乏一些郡王皇親,大臣之子,京城鉅富,看來這位海月小姐的號召力不小啊!看到最左邊的包間時,慕容舒清帶笑的眼微微睜大,心中一怔,而後又啞然失笑。怎麼會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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