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曉曉本來都已經走到了門邊，聽到這句話，駐足停了一下，“哈？”
“讓我幫你洗？你這個玩笑有點過分了吧……”顧曉曉說這句話的時候，也沒有回過頭看厲風爵，只是非常刻意地，用一種帶着戲謔的語氣開口，試圖緩解順便從內心竄上來的尷尬。
厲風爵卻是很認真，“我沒有開玩笑。”
“要麼，你幫我洗……要麼，你就不要管我……”
厲風爵語氣不是平常那種慣用的冷漠，而是……帶着那麼一絲絲不易察覺的煩躁，似乎在責怪顧曉曉管得太多。
顧曉曉差點都要被氣笑了。
她也不是想管這麼多啊……
只不過是關心他而已。
既然他不想要這樣子的關心，那她也就不自作多情了。
顧曉曉深呼吸一口氣，輕笑着道，“那我就不管了。”
“你自己根據你的想法來就好……”顧曉曉說罷，也不等厲風爵有什麼反應，就擅自關上門，走了出去。
“呼……”
關上門之後，顧曉曉重重舒了一口氣，迅速調整自己內心的狀態。
其實……其實根本沒什麼的。
因爲剛纔既沒有發生什麼爭吵，自己也沒有做什麼讓自己丟人的事情，所以，自己根本沒有必要糾結啊……
就當做很普通的一段對話忘掉就好了嘛。
顧曉曉這樣勸自己，然，看着緊閉的房門，心裡在這一瞬間，還是無法遏制地升起一種說不出的荒謬感——
自己留在這裡的意義是什麼？
厲風爵剛纔的語氣……
很明顯自己現在的行爲已經對他造成困擾了……
那……那自己爲什麼還要繼續在這裡惹人嫌？
她可不想惹厲風爵不開心。
這樣就失去她最初回到這裡“贖罪”的目的了……
顧曉曉拿出手機，腦海之中的第一想法，讓她想打電話給柳元，問柳元能不能來接她……
轉念一想，現在柳元自己也懷着孕，這大半夜讓她跑出來，自己未免也太不理智了。
那……那打電話給周瑾？
可是周瑾在B市，遠水救不了近火啊！
自己這些行爲，只會讓她徒增擔憂而已。
顧曉曉拿出手機，翻自己通訊錄裡，因爲更換手機後爲數不多的幾個聯繫人，倏然發現，原來一直以來，自己都這麼孤僻，沒有什麼朋友……
就像現在……
除了柳元和周瑾，就連訴苦的對象都沒有。
嗯……要麼……
先去看一下張芷，給她買點東西，陪她說說話，然後，自己選擇個就近的航班，也不通知周瑾，直接飛回B市？
在B市，自己至少有個安身之處……
不至於像是現在這樣，連個落腳點都沒有。
顧曉曉說做就做，打開手機裡的打車軟件，輸好地址，本來都已經按下呼叫鍵打車了，看着緊閉的房門，忍不住地想，厲風爵……自己洗澡……應該不會出什麼事吧？
哎呀！
自己真是犯賤……
都到了這種時候，還在關心他會不會有意外。
要知道……
他生命的價值可比自己貴多了，所以，根本不用擔心他會出什麼事，因爲會有人比她更加關心在乎他的安全的。
然，即使這樣，顧曉曉內心還是放心不下，因爲她總覺得……覺得，走之前，要去親眼看他一眼，確定他真的沒事，自己才能無牽無掛安安心心地走。
顧曉曉這樣想着，腦子裡突然一閃而過的靈光——
厲風爵如果去洗澡了，浴室門關了，他未必能夠聽得到自己的開門聲……
那……那自己就小心一點，去偷偷摸摸看一眼，確定他沒事就走，這樣總可以吧？
顧曉曉提着一口氣，躡手躡腳地開門後，小心翼翼走到浴室前，妄想透過那小小的門縫去看厲風爵現在到底在幹嘛，結果走進才發現，厲風爵壓根就沒浴室的門……
“嗬……哧……”
顧曉曉站在浴室門口，因爲和厲風爵背對，所以厲風爵並沒有發現她，只是執着於和褲子抗爭。
顧曉曉：
即使這樣，他剛纔還那樣和她說話？
圖什麼呢？
顧曉曉不知道該怎麼用語言去形容此時此刻心裡的感覺。
只覺得，心裡五味陳雜，像是被打翻的調料品，一時間，沒辦法準確地找出個詞語，只能愣愣地看着厲風爵……
靜靜感受心裡那酥酥麻麻的感覺。
“嗬……”
大概是因爲腿部實在使不上力去，所以簡單的脫褲子的動作，對於現在的厲風爵來說，格外艱難。
顧曉曉都能聽到厲風爵的輕喘聲，但看他的褲子其實一直都保持在原先的位置，根本沒有動過。
“shit！”
大概真的是在這一個動作上浪費了太多時間，厲風爵直接開始罵髒話了，然，仍舊是心有餘力不足……
所以，他好像是放棄了掙扎，頹然地靠在輪椅靠墊上，調整着呼吸……
“叩叩叩——”
顧曉曉終於看不下去，假裝自己剛剛過來的樣子，敲了敲門，對着厲風爵笑眯眯地道，“我在外面想來想去，我還是幫你洗澡吧……”
“畢竟，我是答應過洛離的，要照顧好你，”顧曉曉笑着道，走進浴室後，見厲風爵解開的褲子，爲了緩和氣氛，輕笑了一下，故意揶揄厲風爵，“你也是在等我是不是？”
“我都看出來了！你這就是料定我會回來……所以套路我！”
顧曉曉說着，半蹲下身子，就要幫厲風爵把褲子拽下來，厲風爵面上卻是陡然閃過一絲難堪，“不用了。”
“我不打算洗了……”厲風爵說着，拽了旁邊一條毛巾，打開水龍頭，“我今天感覺有點累了，隨便擦一下就好……”
“你回自己房間早點休息吧……我自己可以的，”爲了開水龍頭，厲風爵不得已把輪椅挪到靠近水龍頭的位置，也就是恰好噴頭的下面。
所以水擰開的時候……
即使厲風爵迅速把水調成從下面的出水口出來，但身上還是無法避免地淋溼了一邊，顯得有些狼狽。
“我幫你……”
顧曉曉真的是沒辦法再看下去，奪過厲風爵手裡的毛巾，直接就開始幫厲風爵擦身，“我都說了，我答應了洛離，要好好照顧你……”
“所以，你不要以後讓洛離有藉口怪罪我……”顧曉曉已經很努力讓自己臉上的表情看着輕鬆一點，這樣，厲風爵這麼心高氣傲的人，接受自己的幫助，心裡多少也會舒服一點。
然……
似乎並沒有什麼用。
因爲厲風爵雖然身體沒有再表現出什麼抗拒的意思，但他微不可聞地哂笑了一下，表情很是自嘲，“這段時間……你應該挺累吧？”
“本來這個時期，你也應該好好休養身子的……”
“結果，你到我這裡來，我不僅僅沒有好好照顧你，反倒讓你越來越辛苦……”
“或許……我應該讓你回到之前的生活……”
厲風爵越說，語氣就越發低沉，顧曉曉卻在簡單地幫厲風爵擦拭之後，直接拿起架子上的浴袍，披在厲風爵身上，跟個沒心沒肺的傻瓜一樣，笑嘻嘻地開口，“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呢……”
“快去牀上睡覺……我想可能你真的是累了，所以纔會想這麼多有的沒的……”顧曉曉把厲風爵推到牀前，便去樓下叫洛離留下的那兩個人上來，一起幫厲風爵扶上牀。
“這裡沒有其他事了，你們出去吧……”
然後，在厲風爵上牀之後，顧曉曉又開始馬不停蹄地幫厲風爵把那已經半溼的褲子給脫掉……
“現在天氣也不熱，你就這麼睡吧……”
顧曉曉知道厲風爵沒有穿睡衣睡褲睡覺的習慣，做完這一系列事情後，再幫厲風爵把房間內的大燈切換成爲牀頭小燈，就準備往外走。
不想……
自己轉身還沒走到門口，身後突然傳來“砰”一聲脆響。
竟是躺在牀上的厲風爵爲了倒水，把牀頭櫃上喝水的玻璃杯給碰到地上了。
“嗯，你是要喝水嗎？”看着厲風爵一瞬間臉上涌起的歉意，顧曉曉被折磨地直接都沒脾氣了，“我去給你拿個新的吧……”
“下次你要喝水，剛纔可以直接跟我說的……”
顧曉曉倒了一杯水遞到厲風爵的手裡後，蹲下身子，收拾玻璃殘渣的時候，心裡陡然涌上一陣不耐煩。
厲風爵的語氣，卻像是一個被拋棄的小孩，既無辜又無奈，“你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時一直守在我身邊啊……”
“我總要學會自力更生的，”厲風爵說着，伸長胳膊，就要打開牀頭櫃的抽屜拿自己的藥。
顧曉曉看着牀上明顯多一牀的被子，卻是突然反應回來，“之前……是不是洛離都在這裡睡的？”
“嗯？”顧曉曉環顧四周，最後，把目光鎖定在房間的沙發上，越想越覺得事情就是這樣的。
因爲，之前洛離好幾次和她說過，說厲風爵的睡眠質量並不好……
顧曉曉想了想，咬了咬牙，驟然下了一個決定，“今晚我也在這裡睡！”
她覺得，洛離總不可能沒有任何原因睡在這裡的。
反正……
以防萬一總沒錯！
“噗……”
厲風爵本來正在喝水，聽見顧曉曉這句話，直接一口水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