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
柳元關上門之後，隨意地招呼安澤坐下，才感覺自己沒穿鞋子的腳有點涼。
於是，目光在房間裡搜尋了一圈，希望能找到一雙能夠穿的拖鞋，很可惜，還是沒有找到。
於是，柳元聳了聳肩，強忍着腳底傳來的冰涼，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對着安澤道，“我也是暫住，不知道茶水在哪，所以我就不招待了……”
“你就這麼坐着吧，把正事說完就走……”
柳元這個時候，倒是沒有半點之前糾結猶豫到睡不着的樣子，看着就像是一個沒事人一般。
“嗯……我知道了，”安澤點了點頭，語氣聽着沒有什麼波瀾，眼睛卻始終盯着柳元的腳沒移開。
柳元動了動腳趾，不以爲意地等着安澤說他今天來的目的，安澤卻遲遲沒有開口說第二句話。
於是，柳元不得不再次開口，打開話題，“我的時間並不多……”
“希望你能速戰速決，”柳元說着，緊緊看着安澤，輕笑一聲，道，“離婚協議時擬好了吧？”
“不用遮着藏着了……反正早晚都要拿出來的……”
柳元說這句話，聽着感覺就像是在說今天天氣真好一般，讓人聽不出半點和平常說話語氣的區別。
安澤揉了揉鼻子，相比起柳元的坦然，倒是他顯得有點扭捏了，“離婚協議書，還沒擬……”
“今天過來，就是……”
安澤深吸一口氣，本來似乎是下定決心想要說些什麼的，結果，直接就被柳元打斷了他那說到一半的話，“今天是來跟我商談條件的，是吧？”
“行，我說一下，我什麼都不要……”
“你的車子，房子，不動產，銀行存款，股份，各種各種，所有，我通通不要……”這些話，柳元早就在心裡排練過千百遍了，說出來的時候，早已是熟能生巧，“所以，我們之間不存在任何財產糾紛，到時候，你隨便請個律師，擬個協議書讓我簽字就好……”
“對了，希望在我們領了離婚證之前，請你保密，不要讓家裡人知道……免得節外生枝，”柳元說完這句話時，意爲麻煩安澤還要演一段時間戲，所以衝着安澤特別真誠地笑了一下。
殊不知……
自己臉上笑得這般燦爛，垂在一旁攥成拳頭的手，手心早已被自己掐的一塌糊塗。
“嗯，還有什麼別的事嗎？”
柳元深吸一口氣，強忍住那已經快要傾瀉出來的情緒，看着安澤，平靜地道，“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你就走吧……我想要休息一下。”
見安澤似乎從頭至尾，都沒有怎麼表示過自己的想法，柳元也沒有工夫顧及他內心究竟是什麼樣的想法。
反正……
她是快要忍不了了。
這是她的極限了。
如她自己所說的那樣……
好聚好散。
讓自己走得時候，瀟灑一點，乾脆一點，利落一點……
這樣子，她還可以是以前那個敢愛敢恨的柳元。
“對了，下次擬好離婚協議書的話……麻煩你直接快遞給我吧，這段時間，我應該都會住這裡，或者……你直接找人送過來也可以，”柳元既然都這麼明顯地下了逐客令，安澤也不是那種會厚臉皮繼續坐着的人，站起來就打算走，柳元在開門前，卻又來了這麼一句。
“這種事……還是兩個人當面籤比較好，”安澤坐在這裡這麼久，總算是發表了自己第一個意見。
按理說……
柳元應該給他這個面子的。
但是……
她是真的不想再看見他了。
“除非一些必要情況，我們還是少見面吧，”柳元笑了笑，說得無關痛癢，“既然都打算離婚了，也該避避嫌的。”
“更何況……我也不是特別想再看見你了……”
大概是這句話殺傷力有點大，大到直接傷害到了安澤所謂的男性自尊，安澤擡起頭，充滿錯愕目光緊緊盯着柳元看了大概足足半分鐘。
看得他感覺自己眼皮子開始酸脹，忍不住泛起一陣陣難熬的澀意，安澤才收回視線，點了點頭，“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那……再見，”安澤擰開房間門把手，幾乎是下意識地，說出這麼一句類似於告別的話。
然，柳元卻是笑眯眯地糾正了他，“我們不應該說再見……”
“應該是再也不見纔對，”看安澤已經轉動了門把手，柳元一直緊繃着的那根弦終於可以鬆下來了，但她仍然覺得自己的表現不夠好。
於是，在安澤推門出去的時候，她又臨時加了一句，“祝你們幸福。”
嗯……
柳元非常滿意。
自己這樣的表現應該夠棒了吧？
瀟灑的放手做到了。
痛快的離婚做到了。
就連大方的祝福，也都說出口了……
完完全全都可以算得上是中國好前任了。
柳元笑得無聲的諷刺，安澤背對柳元，聽到柳元這句話，攥着門把的手卻是不自覺地加重。
加重到自己的手心開始冒汗，加重到手背上的青筋都開始暴跳……
安澤想了想，突然鬆開了握着門把的手，轉過身，瞬間不復剛纔的沉穩優雅，反而用一種憤恨的眼神，看着柳元，“你就沒有其他什麼要跟我說的嗎？”
“哈？”柳元本來渾身都已經處於放鬆狀態了，看見安澤這麼突然回過身，咄咄逼人地質問她，柳元立即如同一隻炸毛的刺蝟一般，豎起自己外殼所有堅硬的刺，開啓自我保護狀態，“我難道還要跟你說什麼嗎？”
柳元說這句話時，在安澤這樣的視線之下，無意識地，就開始連連後退……
因爲這個樣子暴躁不安的安澤，纔是她所熟悉的安澤！
而不是現在站在面前這個穿着西裝打着領結噴着香水說話風度翩翩的人！
完了……
她發現，她有點抵抗不了這個回到她熟悉樣子的安澤。
所以，她必須花費比剛纔更加大的力氣，在內心自我掙扎。
“你把孩子打掉，你經過我的同意了嗎？”
這句話大概是在心裡憋了太久，安澤嘶吼着說出來的時候，直接連帶着自己眼眶都紅了，“你怎麼可以對我這麼心狠……怎麼可以！！”
“柳元，我真的要恨死你了……”安澤眼眶含淚，看着柳元的眼神，有着太多太多內容，複雜地都沒辦法用三言兩語描述出來。
柳元原本因爲安澤前面兩句話，心裡都有了軟化的跡象，聽到安澤最後說到“恨”這個詞，霎時清醒，“說到心狠，你也半斤八兩……”
“你半夜不回家，在外面找女人，出軌的時候，顧慮過我的感受了嗎？”比起安澤，柳元直到這一刻，還在維持着自己驕傲的自尊，這些話，不是不甘的控訴，而是平靜的敘述，反駁安澤上句話，僅存而已。
“我……我就知道是這個原因！”安澤揪着自己的頭髮，也不知道是在埋怨柳元，還是埋怨自己，“你爲什麼不給我一個機會解釋一下，就這麼衝動地下了決定！”
“啊！
安澤之前還不願意相信，柳元真的會這麼心狠，本來還想着，可能是柳元故意設計的苦肉計，畢竟，柳元這麼聰明的腦袋，最擅長做這些事了。
現在眼見爲實……
安澤總算是相信，柳元就是有這麼心狠，半點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他。
“你難道就這麼不相信我，對我半點信任都沒有嗎？”
安澤心疼孩子的流逝，更加心疼他和柳元這種說破就破的關係。
本來……本來他還天真地以爲，兩個人結婚這麼久，孩子都有了，關係按理說比之前更加穩固了，柳元哪怕是石頭做的心，也應該被自己捂熱了。
柳元看着安澤委屈的表情，本來因爲安澤之前的表情，有了絲絲的後悔，現在聽到安澤直接把事情扯到信任這件事上，怒極反笑，“對，我們本來就是沒有感情基礎結的婚，我爲什麼要相信你？”
“當初我發現懷孕的時候，我就跟你說過，我要把孩子打掉，你不同意，說會好好照顧我倆……結果，現在兜兜轉轉，一切回到原點，證明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所以，我們爲什麼要違背天意呢？”
柳元這番話說得灑脫漂亮，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費了多大的力氣，才說出這麼言不由衷的話。
如果自己不是相信安澤的話，不然按照自己那火爆的脾氣，就不會在之前有一次次發現安澤晚歸的時候，選擇忍氣吞聲了……
唉……
她該怎麼告訴安澤，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什麼毫無徵兆的離開……
每一次離開，都是攢夠了失望，才選擇徹底割捨……
就像現在……
這些分明是明眼人都能聽出來故意傷人的話，看安澤的表情，柳元知道，自己剛纔那些話，他都當真了。
他就從來沒有相信，她也是真正愛過他的……
呵，真是好笑。
自己所謂的感情，從頭至尾，原來都是自己一個人的獨角戲而已……
對方壓根都沒有相信你愛過！
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加諷刺的事情嗎？
柳元揉了揉眉心，從心底感覺到了深深的疲憊，“你走吧……就按照剛纔我們說的，以後儘量不要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