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曉曉這還是第一次，守在急救室的門口。
左右徘徊……
前顧後盼……
比她想象之中還要更加難捱一下。
“夫人，先吃點飯吧……”
洛離吩咐人買了飯過來，大概是之前厲風爵經常讓洛離幫忙買飯，所以洛離大概知道顧曉曉的口味，買來的東西，幾乎是一股腦兒全部是按照顧曉曉喜好來的。
只是……
顧曉曉並沒有胃口。
她感覺很累……
累得連敷衍一下洛離的力氣都沒有。
雖然……
她心裡也很清楚地知道，這麼長時間，洛離擔驚受怕的情緒並不會比自己好多少，這種時候，自己不應該再給洛離添麻煩了。
然……
心裡想的是一回事，行動卻又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多少吃一點吧……”洛離耐着性子勸顧曉曉。
因爲他知道，自己必須強打起精神，不然，顧曉曉心裡肯定更加沒主意了，“你要是不吃，老大知道了，估計也會傷心的……”
洛離說着，拆開筷子，把筷子遞到顧曉曉手裡，苦口婆心地勸，“這都五個小時了，就算你不吃，肚子裡的寶寶，總要吃吧？”
洛離的話，驀然提醒了顧曉曉。
五個小時了……
原來，距離厲風爵進去急救室，都整整五個小時的。
真的不會有事嗎？
手術這種事情……
拖得越久，給人感覺越不妙啊……
顧曉曉坐立難安，可還是接過洛離遞來的筷子，夾了一個還冒着熱氣的生煎包小咬了一口……
結果……
東西剛剛被自己強行嚥下去，感覺還沒到達胃部，顧曉曉沒由來地感覺到了一陣噁心。
“嘔——”
捂着嘴跑到旁邊的垃圾桶，吐得昏天暗地……連帶着胃裡的酸水都吐出來了。
完了……
顧曉曉想。
又開始之前吃什麼吐什麼的日子了……
唉……
這都是什麼事啊！
自己只想要一個安安穩穩的日子，難道就這麼難嗎？
顧曉曉擦了擦眼角，因爲剛纔吐得歇斯底里，而下意識涌出的淚水，內心覺得無比荒謬。
老天是不是在故意作弄她？
好不容易身體這幾天好一點……現在又這樣了……
好不容易離了婚……現在厲風爵這麼折騰，還是走不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難道就沒有一件讓她覺得順心的事情嗎？
顧曉曉接過洛離遞來的水，漱了一口水後，雖然面上沒有什麼表情，心裡其實早已經徹徹底底抓狂。
不想……
就在這個時候，急救室的燈滅了，醫生從裡面率先出來了！
“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
“不過要好好休養，最好這段時間，都放平心態，切勿操勞……”
其實從醫生摘下口罩，放鬆的表情之中，就能夠看出來，厲風爵這絕對絕對是沒事了。
可自己看出來有預感是一回事，得到醫生的保證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啊！
顧曉曉和洛離對視一眼，彼此都在彼此眼裡看出來了狂喜……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患者現在就清醒着，你們可以直接去病房看他……”
“不過注意，他需要靜養，你們不要發出太大的聲音，”醫生說完這兩句話，輕飄飄地就走了。
顧曉曉和洛離面面相覷，卻是都沒想到，厲風爵竟然清醒着，沒有昏迷過去，於是兩個人都在對方眼裡看見了詢問。
到底是誰去……
嗯……
兩個人都很擔心厲風爵，都想自己去，可又都覺得，這樣直白說出來不好，於是緊抿着嘴脣，四目相對，誰也不開口。
“一起去？”僵持了半分鐘後，兩個人突然同時開竅，異口同聲。
醫生只是吩咐，不要發出太大的聲音……
並沒有說不允許兩人同時一起去啊！
他們真的是在急救室外面站太久，站得智商都開始掉線了……
“對了……”走到一半，顧曉曉纔想起一件事，“這件事要不要通知……”
本來顧曉曉到了嘴邊的媽這個詞，想了想，覺得不太妥，硬是換了一個說辭，“要不要通知他的家裡人……”
嗯？
家裡人？
老大的家裡人不就是她顧曉曉嗎？
洛離側目，很想這麼和顧曉曉這麼說，可想起今天自己偷偷摸摸跟蹤顧曉曉和厲風爵，兩人去的是民政局，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給吞回去，“等會問問老大再說……”
“嗯，”顧曉曉點了點頭，接受洛離這麼回答，但心裡卻有點懊惱自己剛纔的多嘴。
說難聽點，她和厲風爵都已經沒有什麼關係了。
自己卻還在這裡關心是否要通知厲風爵家裡人，會不會太多此一舉？
顧曉曉感覺自己臉頰一陣燥得慌……
都忍不住想要臨陣脫逃，洛離卻已經帶顧曉曉到達厲風爵的病房前，擡手敲門了。
“進來……”
厲風爵聲音聽着依舊氣若游絲，但至少，乾乾淨淨躺在病牀上的狀態，比剛纔整條腿都是血的樣子看起來好太多太多了。
“你們來了啊……”
厲風爵看見洛離後，半點反應都沒有，因爲在他這裡，他受傷，洛離守在外面，這是一件特別理所當然的事情。
可餘光一瞥，看到洛離身後跟着一個的顧曉曉，厲風爵頓時驚訝得眉頭都跟着一跳。
但很快……這種詫異，就被自己控制住了，用一種漫不經心地問道，“我在急救室呆了多久了？”
“現在幾點？”
厲風爵額頭上都是細密的汗珠，大概說麻醉的藥效已經過去了，現在正忍受着常人無法忍受的疼痛，所以說話的時候有點輕喘。
“五個小時……現在已經快完事七點了，”洛離有點心疼，這該是怎麼樣的疼痛，纔會讓一向硬氣的厲風爵變成這幅樣子，下意識地便問了一句，“我要不要叫醫生過來？”
開點止痛藥……
或者打一針止痛針……
感覺會比現在好很多。
厲風爵卻是在深呼吸一口氣後，搖了搖頭，“不用。”
“總有這麼個過程的，”厲風爵說一句話，就好似忍受着刑罰一般，額頭青筋暴起不說，鬢角的頭髮也完全被汗水打溼。
“對了，我有話要和你單獨說……”
厲風爵說着，意有所指的目光看向站在洛離身後的顧曉曉，脣瓣翕動着，正準備說出些什麼。
顧曉曉卻是很有先見之明，在厲風爵開口前一秒，主動道，“我出去吃晚飯……”
“你們兩個人慢慢聊吧！”
顧曉曉說罷，就走出去，關上了病房的門。
洛離卻是陡然覺得渾身不自在……
這……這發展有點不合乎常理吧？
正常情況……
按照厲風爵重色輕友的性格，他才應該是迴避的那一個啊！
現在怎麼就……怎麼就換角色了。
洛離不明所以。
厲風爵卻是倏然開口，“你把曉曉趕走……”
“哈？”洛離不知道是自己耳朵出現的幻聽，還是厲風爵現在痛得都已經開始神志不清亂說話了。
厲風爵表情卻是異常嚴肅，“你幫她訂一張飛完B市的機票，越早越好……”
“等會派人把她送上飛機……”
厲風爵說一句話，似乎就用盡了渾身的力氣，可他依舊堅持不懈繼續開口，“在B市那邊，你也安排人接應……”
“不用接她，跟着她，確定她安全到家就好……”
“還有，曉曉媽媽那邊……你這幾天也買點禮品用快遞遞過去，寄件人寫曉曉的名字。”
厲風爵這種類似交代遺言一樣的話，讓洛離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不會是……
洛離把目光看向厲風爵的腿，沒敢把自己的猜想說出來，厲風爵卻是釋然地開口，“這件事交給你了。”
“應該挺容易的，”厲風爵扯了扯脣，也不知道是自嘲還是怎麼樣，“她一直都想離開我身邊……”
“本來就應該讓她走。”
“畢竟，我們都已經離婚了……”
看着厲風爵臉上顯而易見的苦笑，洛離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只能點了點頭後，用如臨大敵般謹慎的語氣迴應，“好，我知道了！”
“現在……我就安排。”
洛離其實早就猜到了，今天看厲風爵和顧曉曉去民政局，可能是去離婚。
因爲他們兩個早早地就領了證，總不可能是去再領一遍的……
所以這個結果，其實不算是意外。
只是……只是……
現在真實地聽到從厲風爵嘴裡說出來時，還是感覺到了十足的詫異。
因爲在洛離看來……
厲風爵真的從來從來沒有對一個女人這麼好過。
無法理解……
厲風爵這樣一個天之驕子，都願意爲顧曉曉做到這個份上了，爲什麼顧曉曉還是選擇了離開？
“對了，你等會記得和她說，說我已經沒事了……”
“讓她離開得安心點吧。”
洛離本來因爲想其他事，都切斷了之前那個想法，現在聽到厲風爵這麼說，愕然瞪大眼睛，便知道，厲風爵的腿，不可能沒事。
所以……
剛纔醫生滿臉輕鬆地說沒有什麼大礙之類的話，其實是故意說給他們聽的？
不對……
不是他們，只是說給顧曉曉一個人聽而已。
洛離緊緊擰起眉頭，根本不知道厲風爵這樣子究竟是圖個什麼。
在自己遭遇困難的時候，把顧曉曉趕走，然後在自己滿血恢復的時候，把顧曉曉找回來，那……那要這個老婆有什麼用？
所謂伴侶……
不應該就是困難幸福一起攜手走過來陪在身邊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