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呂公車近前,匆忙準備好的二十餘架牀弩,掛上弩矢,瞄準了近在眼前的呂公車。
“放!”
“砰!”
力士敲下木槌,弩矢激射而出。
“轟!”
足足被四五支弩矢瞄上的呂公車,應聲而散。或許是弩矢射中支幹,三四丈高的呂公車,瞬間散架。
轟然倒塌的粗木,將其內賊兵盡皆砸成肉泥。
“快,快,上弩矢!”
……
老張頭,一名老兵,跟着君侯南征北戰打了四五年的仗了。
善射,出身巴蜀山民獵戶的他,對弓弩無疑更加熟悉。
但,從來沒有感覺這麼累過。
剛上城不過區區兩刻鐘,他已經發出十五支箭了!
“風!”
聽到號令,老張頭忍着臂膀的痠痛,再次揚起手中的一石制弓,斜瞄着上空!
“大……噗!”
嗯?
號令不對,老張頭轉頭一望,只見官長脖頸處一支流矢透頸而出。
不止老張頭一人發現,其餘人也都看到了。
當部軍候當即上前,高呼:“諸將士聽令,大風!”
“大風!”
老張頭隨着人羣齊喝,高呼一句大風,而後鬆開手指。
箭如飛蝗!
千餘支箭矢騰出空中,朝着下方傾斜而泄。
不作停歇。
號令又起。
“風!”
老張頭輕嘆一口氣,自箭囊中取出一支箭搭在弓上。
再度斜指蒼穹!
“嗖嗖……”
“盾兵!”
老張頭看着前方直挺挺飛來的箭雨,如鴉羣齊動,遮天蔽日。
“砰砰!”
一名盾兵手持大盾,擋在老張頭前方。老張頭急忙蹲下,縮在盾牌後面。
不過,不代表其餘人就那麼幸運了。
許多盾兵剛剛舉盾,就被箭矢盯上,連同身後的弓弩手,一併被射成刺蝟。
約有數息。
箭雨稍沒。
“風!”
盾兵撤下盾牌,用手中環首刀劈砍着釘在上面的箭矢。
“大風!”
“砰!”
一蓬箭矢飛出。
“豎盾!”
剛清理好盾牌的盾兵,再次起身,用盾牌遮住陣型。
“風!”
……
在這豎盾與撤盾之間,老張頭又射出了十幾箭,身邊的袍澤也倒下近半數。
“弓手退!”
聽到撤退號令,老張頭匆忙取下弓弦,
收了起來。而後,在盾兵的掩護下,朝着關下後退。
一路上,老張頭還用腰間短匕,刺死了兩個衝上來的賊兵。
至於城頭上,早已經屍橫無數。
城下?
老張頭沒敢探頭出去觀望,但看着遠處那殘破的攻城器械,密密麻麻的死屍,就能猜到城下肯定堆積了不少賊兵的屍體。
但,這些都不關他們的事。
一下城頭,立即有輔兵端着熱水上前。
弓手們紛紛取下扳指,卸下甲衣,露出比左臂粗上一圈的右臂。
老張頭輕輕揉捏着右臂,已經紅腫了,看起來如有病態的紅腫。
一名輔兵上來,拿着粗布,浸上熱水,幫老張頭輕輕拍打着右臂。
手指上的皮製扳指也已經取下來了,不能用了。兩條細細的勒痕,已經顯得紫黑紫黑。
揉搓了約莫半個時辰,老趙頭這才感覺好上不少,右臂也能使得上氣力了。
“所有人,立即準備上城!”
嗯?
老趙頭一臉疑惑的看着匆忙走過來高呼的校尉,有些不解其意。
他們這一曲人均已經發了三十餘矢,臂力早已耗盡。休息的這一會,也根本不足以再發幾矢啊!
“張校尉,怎麼回事?”
軍中軍務隊隊率也剛在場,慰候諸軍士,聞之不由問道。
“李校尉所部,發不及二十矢,其麾下便已損失七成,傷患衆多。所以,將軍命吾等立即上城,接替李校尉所部。”
張校尉講訴了一下事情的原因,可軍候卻不樂意,直言說道:“校尉,俺麾下弟兄再上城發矢,日後必不能再張弓了!”
“軍令已下,本校尉不管這麼多,死也要給乃翁死在城頭上!”
張校尉有些惱火,雖然新的條例中,允許弓手發三十矢後,准許退回休整。但,軍令就是軍令。
軍候咬着牙,望了周圍光着右膀子的兄弟,嘆了口氣,大聲吼道:“整頓甲弓,準備上城!”
“諾!”
麾下衆人齊聲應喝。
軍令如山!
誰都不敢不從!
更何況,此乃戰時,憲兵隊都盯着他們呢。不去,就是梟首示衆的下場。
都是死,還不如死在城頭,還能掙一份撫卹!
老趙頭重新披上甲衣,拿着剛剛褪下指套,又戴了上去。
取來制弓,從輔兵手裡接過重新裝滿的箭囊,掛在腰間。
“走!”
一曲弓手,飛快跑向城梯處。
那裡,早有一屯刀盾兵等待。
“軍候,吾等傷亡不小,現在只能湊齊一屯之兵了!”
“無妨,足夠了,多謝兄弟!”
屯長點了下頭,朝着身後弟兄吼道:“快,護住左右,吾等上城!”
很快盾兵與弓兵混雜一起,高高舉起的盾牌,倒也將這數百人遮的差不多嚴實。
剛走到半途,就聽到有人高呼:“賊兵上城了!”
一羣人都擡頭往前望去,卻什麼也看不到。
“看來離吾等很近,短兵相接,賊兵弓弩不敢輕放,汝等先去支援!”
“好,那汝等小心!”
刀盾兵迅速上城,弓手也緊隨其後。
再次回到城頭,老趙頭就嚇了一跳。
只見兩架呂公車正搭在城頭,其內源源不斷涌上賊兵。城頭上將士正在奮力抵抗,將那些跳到城頭上的賊兵,一一殺死。
刀盾兵的加入,讓這處出現漏洞的城頭,穩定了下來。
“上弦,放箭!”
軍候令下,老趙頭匆匆掛上弓弦,捏出一支箭矢,朝着呂公車上擁擠的賊兵欲射。
誰成想,這一下拉弓,居然沒拉滿,箭矢晃晃悠悠的飄落城下。
身在側面,本就容易被呂公車上的木板所擋,自己居然還沒能拉滿弓。
緩了口氣,老趙頭忍着右臂的痠痛,將弓拉滿,衝着站在踏板上的賊兵射去。
這一箭,自側面,斜着射穿了那賊兵的脖頸,鮮血橫流。
兩撥箭雨,讓最近的這個呂公車上的賊兵損失殆盡。城上將士,豎起盾牌,也跳上呂公車踏板,衝進呂公車裡。
將其內正在攀登的幾名賊兵砍死後,縱火焚燒呂公車。
少了一架呂公車輸送兵力,這段城牆上守軍的壓力,頓去半數。沒過一刻鐘,另外一架呂公車,也被點起大火。
老趙頭這一曲弓手,也終於能穿過這段城牆,朝着預訂位置行進……
……
站在門樓上,總覽四方的高誠,眉頭緊鎖無懈。
城外的賊兵,依舊在源源不斷上前,衆多的攻城器械損毀了不下五十架,可依舊不能阻攔其心。
長寬數裡的關牆,到處都是烽煙,遮天蔽日。
城上城下,屍橫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