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晨，夏北早早起了牀，在街邊吃過早飯，順便買了一張報紙，乘快線前往長大上課。
關於共和國艦隊追擊星匪，以及被狄圖族欺負到自家神界大本營的新聞，佔據了報紙的大幅版面。鏈接的評論區更是被鋪天蓋地的憤怒聲音給刷爆了。
即便是走在地鐵站裡，或坐在快線車廂裡，夏北都能聽到身旁人們的議論。都能看到那一張張憤懣而無奈的臉。
“恥辱！真是恥辱！”
“上面那些官老爺都是幹什麼吃的？他們看不到嗎？！”
“一羣不作爲的泥菩薩！指望他們？”
“是啊，要是他們能指望，咱們怎麼會還像這樣？”
“一幫王八蛋，就知道佔着位置撈錢！魏總統不是說要改革嗎，怎麼到現在還沒動靜？要我說，就該把這幫王八蛋全撤職！”
“老魏？嘿，他一個夾縫裡走運上臺的總統，能跟六大家族掰手腕？”
人們議論紛紛。
而到了長大，夏北更感受到了強烈的憤怒。
畢竟，相較於已經被生活磨去了棱角銳氣的普通民衆，大學生們正是血氣方剛的時期，面對如此羞辱，大夥兒的情緒也更爲暴烈。
不過，夏北沒有加入其中。
他只是按部就班地上課，去圖書館查找資料，臨到中午去天行訓練館和裴仙，牛小同他們打了個招呼，聊聊天，聽他們聲討抱怨之後就離開了。
午飯是在鯤叔那裡吃的。
鯤叔的家常菜館就在夏北從長大去俱樂部的途中，所以最近每逢下午需要上班的時候，他都會在這裡解決午餐。
“來！”鯤叔將一盒飯菜放在夏北面前，自己倒了一杯白酒，坐在對面慢慢呷着，看着夏北吃。
“工作怎麼樣？”鯤叔問道。
“還不錯，跟大家處得挺好。”夏北一邊吃一邊說。
一個人來這裡，鯤叔就不會讓他點菜，而是廚房裡有什麼就順手給他做什麼，裝在飯盒裡給他。
但鯤叔手藝好，無論做什麼，夏北都吃得很香。
“那就好……”聽到夏北日子上了正規，鯤叔有些欣慰地點了點頭。
他喝着酒，扭頭看見對面大樓的公共屏幕，一時有些出神，開口問道：“新聞你看了嗎？”
夏北順着鯤叔的目光看過去，點了點頭，旋即埋頭繼續吃東西。
“有什麼想法？”鯤叔注視着夏北道。
“我的想法有什麼用？”夏北頭也不擡地道，“大家罵了這麼多年，還不是一樣？你看見有誰真的起來試圖改變過？”
鯤叔嘆了口氣，目光出神的望着窗外：“還是有的。只不過天妒英才……”
聽到這句話，夏北吃飯的動作僵直了一下，旋即又開始吃起來。
鯤叔陪着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
聽夏北說了說目前在俱樂部的工作，鯤叔問道：“以後有什麼打算？當專職助理終究不是長遠之計，現在你和孟蟠處得不錯，而一旦他升到總部或者去了其他俱樂部，你的下一個老闆不一定喜歡你。”
夏北吃完最後一口飯菜，喝了口湯。
“怎麼？還是像你以前說的那樣，準備畢業之後找份生物動甲設計師的工作？”鯤叔問道。
夏北放下碗，擦了擦嘴，這才認真地看着鯤叔問道：“我要打職業天行。”
鯤叔一愣。他甚至笑了笑，想要說什麼，卻最終嚥了回去。因爲他看得出來，夏北並沒有開玩笑。
“你現在……”鯤叔問道，“會不會晚了點？”
職業星斗士都是十四歲進天行，早在高中時期就已經展現出了卓越的天賦。
當他們到了大學，參加新秀選拔的時候，實力要求普遍在人境下階的五層或人境中階的水準。
最低要求也是人境下階四層。
而年齡方面，更有嚴格的限制。窗口期只有十八到二十二歲之間。
十九歲以下，可以踩人境下階四層的線。十九到二十一歲，可以踩人境下階五層的線。
至於年滿二十二歲，除非達到人境中階，否則根本不可能入選。
這還是最低限制。
一旦在加入職業俱樂部之後，兩年內沒有達到基本的提升要求，那麼，他們就會被掃地出門。
而這種規則是職業天行俱樂部依據多年來的職業星斗士培養經驗所確定的。
只有按照這個準則選拔的新秀，未來纔有巨大的上升空間，纔可能在數年內達到地境下階，乃至地境中上階。
不然的話，三四十歲的業餘玩家中，人境中階乃至人境上階的都一抓一大把，憑什麼選這些年輕人拿優厚的職業合同？
可夏北如今已經過了二十二歲了，纔剛剛踏足天行世界。
關於夏北的新聞，鯤叔一直都關注着。他可是知道，夏北不光是個天行新人，而且還還是個無命者。
原本他以爲，校際大賽之後，夏北就會慢慢淡出天行。
未來和普通人一樣，只把天行當作一種娛樂而已。
可沒想到，他居然告訴自己要打職業天行！
“鯤叔，跟你說個好消息，”夏北笑着給自己也倒了一小杯酒，“我現在已經是人境下階了。”
“什麼？”鯤叔震驚地道，“人境下階……你進天行纔多長時間？”
夏北點點頭，酒杯和鯤叔一碰，自己仰頭喝乾了，呲牙咧嘴地哈了口氣道：“所以，我覺得我的天賦和運氣還不錯……我準備努力一下，看能不能拿個自由合同。”
放下酒杯，夏北拍了拍鯤叔的肩膀，離開了小餐館。
鯤叔呆呆地看着落地窗外夏北穿過馬路的身影，良久，忽然紅了眼眶，仰頭喝乾了杯裡的酒，旋即又給自己倒上一杯。
一邊倒，他一邊自顧自地笑了起來，笑得恣意而暢快。
以至於店員們都面面相覷，不知道自家老闆是不是瘋了。
夏北走在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不用回頭他也能感受到背後那個中年男人的目光。
夏北想起了多年前，第一次見到鯤叔時候的景象。
“怎麼不回家？”
陰暗的小巷裡，從超市裡出來，提着一個食品袋，路過的鯤叔蹲在那年只有十歲的夏北面前，摸着他的頭問道。
又冷又餓的夏北如同狼一般，警惕地盯着這個人。右手握緊了衣兜裡的小刀。
那是他剛剛從一個盜竊團伙脫離時，身上剩下的唯一的東西。
“怪可憐的。”鯤叔將食品袋裡的東西，一一拿出來，塞到夏北懷裡，“吃吧。”
夏北盯着他一動不動。
“這是我的名片，以後要是餓了，沒東西吃，到我店裡來。”鯤叔嘆了口氣，拿出一張名片來，放進夏北的衣兜裡。
然後，鯤叔就走了。
一切似乎都只是一次偶遇，一個購物回家的中年男人對一個流浪兒的可憐和幫助。
夏北一直以爲自己是這樣和鯤叔相識的。直到兩年後，他看到了一張照片。
那是一張征伐神界的照片。照片中，比現在年輕很多的鯤叔，就站在父親蕭南方身後的護衛隊人羣中，笑容滿面，意氣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