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的另一個山頭上，漆黑一片。
十幾輛熄火滅燈的機車橫七豎八地停着，一羣四海縱橫機車幫的成員，三三兩兩地圍在一起，或抽菸，或低聲聊天，不時把目光投向不遠處的一輛黑色的箱式客車。
箱式客車靜靜地停在路邊，融入樹林的陰影中。車頂的圓盤形遠視儀，將遠處山頭的火光，燈光和晃動遊走的人羣畫面投放到車內的屏幕上。
孫季柯坐在車裡，面色陰沉地看着畫面。
“放心把，孫少，”黑魔端着一杯威士忌，目光森冷地道，“我都安排好了。今天這小子死定了。”
“黑魔，你收我那麼多錢，就是當一回掮客？”孫季柯不滿地道。
“你的目的，無非就是要他的命，”黑魔看也不看他，淡淡地道，“我收錢辦事。不管我用什麼方法，只要能給你孫少一個交代不就行了？”
說着，他將一杯威士忌遞給孫季柯，指着屏幕道：“況且，喝着酒，看自己的仇人死在眼前，這種感覺不好麼？”
孫季柯接過酒杯，問道：“如果他們失手了呢？”
“我說過會讓你滿意，就一定會讓你滿意，”黑魔臉上露出獰笑，將酒杯交到左手，右手入懷，掏出一支老式的電磁槍，“這個夠了麼？”
孫季柯的瞳孔陡然一縮。
他知道，這種槍是地下世界的產物。和軍方或警察使用的槍械不同，這種槍因爲缺少小型化的能量系統，因此，只能靠臃腫的體形和儲備的壓縮能量發射。
一把槍，只能發射一發子彈。
不過，用於殺人足夠了。
“你瘋了？”孫季柯駭然道。
要知道，這個時代對槍械的管制極其嚴格。非法持槍是重罪中的重罪。
究其原因，這不光是治安的需要，更是生活在太空城上層的大人物們，對自身安全，財產以及統治的維護需要。
雖然這一百多年來，銀河的經濟持續蕭條，治安也因爲警力的萎縮而愈發混亂，別說那些星盜縱橫，黑幫橫行的邊遠移民星球，就是天安市這種還算穩定的城市，每天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橫屍街頭。
孫季柯相信，像黑魔這種人的手上，怎麼都有幾條人命。
可殺人是一回事，用槍殺人又是另外一回事。任何一件涉槍的兇殺案，都會被追查到底。直到抓住人，找到槍，並且摸清槍的來源爲止。
正因爲如此，在移民城市這種被環境維生系統光幕籠罩的大魚缸裡，黑幫的拼鬥，纔會侷限於刀棍。
畢竟誰也不想惹上大麻煩。
可孫季柯沒想到的是，黑魔居然有槍！萬一出事……
“一把槍而已，”黑魔一臉輕蔑地看着孫季柯，“孫少何必大驚小怪。在天安市，四海會的能量，孫少不知道麼？我已經打點好了，到時候把槍往說好的地方一丟，自然有人拿去交代。這種一次性的槍沒人會下死力氣追查。只要報告上圓得過去就行了。寫一張報告收一筆錢，有的是人幹。”
說着，他晃着杯中的威士忌和冰塊，悠悠道：“況且，我這也是保險而已。孫少不是希望那傢伙死麼？”
孫季柯沉默了下來，看着屏幕上的夏北，猛地一口喝乾了杯中的酒。
……
……
與此同時，一隻黑色的獵鷹，正在天空中無聲無息地翱翔。
山腳公路邊的飛行車裡，老夏皺着眉頭，盯着畫面上的夏北，問道“這小子想幹什麼？祁峰不是已經打電話告訴他，有人要衝他下手麼？他不要命了？”
“現在怎麼辦？”衛超道，“要不我們上去，直接把比賽攪黃了得了。”
“我們？”老夏斜睨了衛超一眼，“動動腦子！”
衛超不吭聲了。
他們這是幫着天行軍部那邊接的私活，而就國防軍本身來說，跟夏北一點關係都沒有，更沒有理由介入一場地下機車比賽。
因此他們的身份是絕不能暴露的，否則後果難以估量。
首先，國防軍成員在天安市的出現，必然引發當地政閣，警察治安系統的關注。各種勢力會如同打了雞血一般地追查。查清楚國防軍的人出現在這裡的目的。
這勢必引發極大的混亂。
到時候，不管自己二人用什麼理由搪塞，最終的結果，恐怕都要受到處分。
畢竟這是私自行動，並沒有上級授權和行動記錄。
其次，這還關係到天行軍那邊的佈局。如今祁峰那邊對孫家和韓家，還是引而未發。一切都要等上層信號。而一旦被人發現國防軍和夏北聯繫起來，必然有有心人追查夏北的過往，尋找原因。
到時候，身爲當時人的孫季柯，夏北，國防軍兩名特勤，就是整件事的核心關鍵詞。而通過這三個關鍵詞，再外延擴展開，就會牽入軍方，天行，以及跟孫家有幕後交易的韓家等關鍵詞。
就像一張綁滿了鈴鐺的網。
動一個地方，很可能引發一片連鎖反應。
到時候，若是韓家從中聞到什麼味道，脫了鉤，不光祁峰他們的佈局前功盡棄，還會影響到總統和軍方發動的這場天行變革，那樣的話，可就得不償失了。
這也是爲什麼，衛超和老夏一直暗中保護夏北，卻只將消息傳遞給祁峰，並不能自己親自出面的原因。
甚至因爲是私人行動，他們還沒辦法動用當地警方或別的關係的力量。
“那咱們總不能看着這小子……”衛超道。
老夏搖了搖頭道：“不是我不管，而是沒辦法管。我們做了我們該做的，他自己要怎麼選擇，那是他自己的事情。況且，祁峰應該把對方的計劃都告訴他了，他既然還選擇來，應該有辦法應對。我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是盯着罷了。真要是出了什麼事，只要這小子還有一口氣，我們或許能把他救下來……”
說着，老夏目光一凝。
“要開始了！”
衛超順着他的目光看去，監控屏幕上，飛行機器人已經開始了倒數計時。
……
……
“6……5……”
隨着數字的倒數，夏北放下了頭盔，將飛行車的引擎功率提升到最大。
在四個盤式懸浮推進器的作用下，飛行車漂浮起來，姿態前傾，便宛若一頭準備捕食的獵豹。
耳畔，轟鳴聲震耳欲聾。一輛輛懸浮在一米高空中的飛行機車蓄勢待發。四周人羣的吼聲，叫聲，口哨聲，不絕於耳。讓人身處其間，情不自禁就會口乾舌燥，心跳加速。
夏北從來沒有參加過地下賽車，但也沒有一個新手應該有的興奮，惶恐和激動。
這一刻的他，異常冷靜。
不用回頭看他也知道，自己的身後，是三排黑壓壓的機車騎士。他們的排列順序是按照實力來的。速度最快，名氣最大的騎士，被排在了最前面。
蜂后，炎王和夜鴉都在其中。
“黑魔找的人，一個是蜂后，一個是炎王。”
祁峰的聲音，浮現在夏北的腦海中。
“他們已經計劃好了，會在第一個彎道過後，就向你下手。一次不行就兩次，三次……這種人的骯髒手段很多，你玩不過他們。”
“4……3……2……”
夏北放下了頭盔面罩。
我沒想過玩。
“1……”
滴的一聲響，紅燈變成了綠燈。巨大的轟鳴聲中，四十輛機車同時電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