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回到家，見臥在榻榻米上的老大正在倒嚼，就摘下防護面具，轉頭望了一眼院子南邊那片房屋廢墟，“老大，老四回它的窩棚了？”
羊老大眯着眼假裝聽不見，但它的嘴一動不動。
這傢伙緊張什麼？是想起來它發瘋時把老四的窩棚弄壞了，還是老四體力恢復後教訓它了？
夏青假裝沒看出來，低頭看了看擠在牆角籠子內的兩隻紅松鼠，才說，“老四回去就回去吧，我已經把它的窩棚修好了，待在裡邊也淋不到戕雨。”
羊老大立刻放鬆了，繼續眯着眼倒嚼。
聽着這熟悉的聲音熟悉的頻率，夏青上樓洗了把臉，喝了半瓶涼白開，給偶像打電話。
現在已經接近凌晨了，張三並沒有休息，聲音依舊跟實驗室內一樣深沉，“說。”
夏青開門見山，“三哥，這隻進化狼的手術是誰做的？”
望着窗外茫茫夜空的張三，轉身背靠在窗臺上，不讓外邊的人根據脣形，讀到他說了什麼。
“生物大進化這些年，關於人類該如何與藍星其他進化生物相處的課題，一直爭論不休。主要觀點大體可以分爲三類：溫和派、中間派和激進派。”
“我、暉三基地長戚忠業屬於溫和派，主張大力推行領地政策，逐漸減少從進化林獲取生存物資的比重，儘量維持現有生態平衡，以降低人類生存發展中的不可預知的危險。”
“暉城總基地長張冠南屬於中間派，主張人類應該像天災前那樣掌控並利用藍星所有資源，滿足人類生存和發展的需求，實現人口的快速繁衍。只有人口基數足夠大，才能誕生更多的進化者，更好地對抗天災。”
“激進派則認爲人類應該遵循自然發展規律，優勝劣汰，放棄老弱病殘的普通人，因爲其他藍星生物的弱者，早就在殘酷的生存競爭中被淘了。人類之所以進化緩慢，就是因爲人類是藍星所有生物中，唯一被天災之前所建立起的法律和道德觀念所束縛的生物。不再救助老弱病殘普通人類節約下來的物資，可用於提升進化者的進化等級，培育和繁衍出更多的進化者。”
“暉一地下實驗的參與者，現在烈火的火鳳凰、單熒，都屬於激進派。”臥室柔和的燈光下，一把12.5釐米長的手術刀，在張三的手指間如流光般旋轉，“這十一年，溫和派和中間派交替掌權，人類蹣跚前進。隨着老一代非進化管理者逐漸退出政治舞臺，人類社會將會被推到什麼樣的位置，我也不知道。”
介紹完背景資料，張三才回答了夏青的問題，“暉一神經科學研究領域能稱之爲專家的，只有當年暉一地下實驗項目的主要參與人史祿耀。地下實驗暴動當天，他被實驗體殺死了。”
“根據這隻進化狼腦部的刀口癒合情況，可以判斷出它的手術是今年二月做的。前額葉皮層切除手術難度非常大，稍有偏差就可能對患者造成嚴重的神經功能損傷。這隻進化狼的手術非常成功，能達到這種技術水平，必須經過大量的臨牀實踐。在我所知的範圍內，暉城能做到這一點的只有一個人——暉一外城醫院神經外科主任醫師彭元財。他是史祿耀的學生，因參加地下實驗項目被醫院開除，目前應該在監獄服刑。”
今年一月，有人偷入西部狼羣的領地，虐殺了狼羣的幼崽，狼羣引發獸潮報復人類。二月，暉一應該在監獄裡服刑的彭元財切除了一隻進化狼的前額葉皮層。八月底，這隻狼被人類戴上插入式弱電指揮項圈，派遣到西部進化林，執行引導獸潮的任務。
也就是說，它很可能是西部狼羣的成員。即使它被西部狼羣的巡邏狼發現，也不會被西部狼羣攻擊，可以繼續執行任務……
“咔！”
聽到手機不堪重負發出抗議，夏青立刻放鬆不自覺間握緊手機的左手，推測，“現在看來，彭元財應該在烈火山。”
張三回答，“就算他不在烈火山，也肯定不在監獄裡。暉一再亂，監獄裡也做不了這種手術。以彭元財的性格，他好不容易離開了監獄，就不可能做完手術後再返回監獄，他肯定在某個地方的實驗室，繼續他的實驗。”
“楊晉正在西部進化林搜索炸傷進化狼的人，對方很可能已經把消息傳回了這次襲擊的組織者手中。咱們這裡有暉一的眼線，組織者肯定知道青龍的直升機從西部進化過來，停在七號領地北邊的事。這會兒他們可能正在積極部署，把彭元財送回監獄。”夏青快速分析目前的局勢後，詢問，“三哥知道他被關押在哪個監獄嗎？”
張三已經知道夏青要做什麼了，平靜回答，“暉一第一監獄。我讓鄭辰給你送藥過去，這種藥劑可以在任何天氣，放倒100米範圍內的人類，除非他用玻璃罩把自己與周邊環境完全隔離了。”
偶像震怒出藥，夏青負責執行，“三哥，直接要他的命還是……”
張三冷靜回答，“錄像，抓捕，然後由我上報紅一基地，他這次必死無疑，但不應該由你動手。”
“收到，三哥讓鄭辰把進化狼的屍體一塊送過來，我立刻準備出發。”掛了電話後，夏青立刻聯絡楊晉說明情況，“楊隊，你現在離開西部進化林去送藥肯定會打草驚蛇，你聯絡暉一那邊的可用力量，我把藥給他們送過去。”
這是緊急任務，速度慢點彭元財就進監獄了，分秒必爭。
直升機只能飛到暉三與暉一進化林交界的位置，剩下的路要靠跑的。所以夏青決定去一趟北部進化林，請頭狼派三四隻進化巨狼跟她一起乘坐直升機，出這趟任務。
楊晉提出了更穩妥的行動的方案，“你去送藥的話要先和狼羣交涉，就算狼羣同意了，它們也沒有我的隊員熟悉暉一安全區附近的地形。你把藥交給駱哥，讓他安排四名高級速度進化者，服用頤元素刺激液去送藥。”
這麼安排確實比夏青過去更合適，她立刻應下，“好的。等下一批降戕劑生產出來後，我用四支降戕劑作爲這次任務的報酬。”
服用頤元素刺激液，短時間內快速燃燒體內的頤元素，把進化能力飆高一倍，藥效過了後有較強烈的副作用，降戕劑是治療副作用的對症藥劑。
鐵公雞楊晉反向還價，“不用，你出兩支就可以，一號領地和四十九號山也是這次獸潮的受害者。”
掛了電話後，夏青一邊聯絡駱沛，一邊衝往北緩衝林，拿到了藥劑和一包配套使用的防護面具濾芯。
如果不用配套濾芯，用藥後第一個被放倒的，肯定是撒藥的人。
對於夏青只剪了一撮狼毛後，又讓他帶回去，鄭辰雖然有些奇怪，但基於職業操守，他什麼都不問，提着進化狼的屍首又返回了七號領地。
夏青把藥劑和配套濾芯交給了駱沛後不到五分鐘，四十九號山的直升機就起飛了。
目送直升機遠去後，夏青讓陳澄三人繼續巡領地和大棚，她自己提着砍刀，帶着羊老大趕往紅葉竹林。
她現在有滿腔怒火需要發泄，羊老大也憋了一肚子氣，需要多跑幾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