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還沒說話，唐懷就開口了，“王哥是嗅覺進化者？”
王教授點頭，“比不得大家，我只是個四級嗅覺進化者。”
“王哥客氣了，咱們這裡是種田求生的領地，進化者沒幾個。”唐懷客氣一句，好心提醒他，“看來，王哥應該很少到暉六的領地裡去吧？否則不會問出這個違反《領地法》的問題：非官方授權的執法人員，私自探查領地內情況，屬於違法行爲。輕則罰積分、扣福利，重則拘役強制勞動。”
話是這麼說，但這年頭守法的有幾個？爲了這麼點事兒報警的又有幾個？就算你報警，排查隊都沒功夫答理你！
不過唐懷把話說的這麼明白，王佔西也只能向夏青道歉，“我習慣了用嗅覺探查環境，也確實很少到領地考察、學習，夏主任，抱歉。”
夏青一臉平靜地點頭，帶着他們往前走。
張宋走到夏青身邊，低聲詢問，“青姐，我今天中午才返回領地，聽三哥說昨天你們巡視進化林時，帶回來兩隻感染進化厭氧菌的僧面猴，現在情況怎麼樣？”
因爲這幾天在暉一執行滅災任務，沒能跟夏青一塊去巡視進化林的張宋，比丟了幾個億的積分還心痛。
夏青回答，“一隻病得比較嚴重，昨天和今天各注射了四分之一支C-5，口服半支二號藍色藥劑，今天還沒取樣做檢測。”
“好，等看完了蜂，我過去看看。”
夏青點頭。
唐懷的眼睛都亮了，正要說他也去時，走在旁邊的王教授就好心提醒夏青，“猴子狡詐，夏主任把它們留在領地裡，要提起十二分的警惕。”
夏青還沒開口，剛纔就看這個姓王的不順眼的張宋沉下臉，“請問您是？”
王教授客氣迴應，“鄙人王佔西，在暉六研究所從事昆蟲研究。”
張宋也先自我介紹，“鄙人張宋，在暉三七號領地研究所工作，主攻靈長類動物研究。請問，‘猴子狡詐’這個論斷是貴所哪位研究員提出的？”
受到張宋刁難，王佔西先看向夏青，見她沒有開口乾預的意思，只能自己回答，“這是我的觀點，暉六常年受猴害侵擾，傷人、破壞農田、養蜂場，鄙人不勝其煩。”
張宋嚴肅糾正，“‘狡詐’是人類基於道德觀，對某些同類的行爲做出的判斷，帶有明顯貶義。天災第四年三月，在紅一舉辦的靈長類研究大會上，全國各基地的主要靈長類研究者就已經提出倡議並獲得一致性通過：對靈長類動物的研究要嚴格區分動物的‘智能行爲’與人類道德概念，應用中性詞彙描述靈長類的策略行爲。”
王佔西被張宋當面說不專業，心裡不高興，臉上依舊帶着笑，“是嗎？我是搞昆蟲研究的，對靈長類領域確實不瞭解，讓您見笑了。不過您覺得藍星進化後靈長類動物，特別是暉六的進化獼猴的種種行爲，還稱不上‘狡詐’嗎？”
“理解動物行爲時，要剝離人類中心視角，才能更貼近自然世界的真實邏輯。猴子的‘智謀’是生命演化的奇蹟，而非人性的鏡像。您研究蜂羣裡的蜂蚜蠅，也會用狡詐來形容它們的生存方式嗎？”
看到王佔西被張宋駁得啞口無言，跟他一塊來的李順舟立刻打圓場，“夏主任，前邊大棚中哪個是養蜂的？”
夏青回答，“最後一排左側的大棚。懷哥，麻煩你先帶專家們過去，我和宋哥去看看僧面猴的情況？”
“好。”很想去看僧面猴的唐懷領了任務，擡手請兩位暉六專家跟他走。
張宋回頭跟身後的張韓說，“你先去蜂房，待會兒我再過去。” 一副學生模樣的張韓立刻點頭，提着設備跟在唐懷身後。
王佔西看了一眼頭也不回地帶着張宋離開的夏青，判定就算三號領地真有無污染泉水，也肯定不在養蜂的大棚內。
會在哪呢？
他不着痕跡地四處打量，目光飛快略過了北緩衝林上的兩個梯田大棚。跟在後邊的張韓沒有東張西望，老老實實地提設備跟着。
跟着夏青進入荒村，完全脫離聽覺進化者的探查範圍後，張宋纔開口，“這倆人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表面是來看蜂蚜蠅，真實目的是探查你的領地。青姐讓他們多轉轉，沒壞處。”
夏青點頭，沒提張韓的事，因爲她不知道偶像跟張宋說了多少。
張宋早就習慣了她的沉默，一路吧吧着跟她回家，主動跟羊棚內一臉酷拽霸的羊老大打了招呼後，終於進入了夏青家的客廳，見到了他朝思暮想的兩隻猴。
只一眼，張宋就認出了這隻被呆瓜找到的小母猴，“這是六十二號山另一個猴羣今年五月份出生的幼崽，也是我重點觀察的對象。這個月初，它開始獨立覓食後，我就再沒從監控中找到過它，以爲它被掠食者抓走了。”
七號領地在六十二號山安裝了不少攝像頭，用於觀測生活在那片區域的白臉僧面猴。所以他能認出二瓜，夏青一點也不奇怪，讓她感到意外的是呆瓜與二瓜的關係，“這隻小猴不是呆瓜家族成員？”
“不是，它們的覓食區沒有重迭。白臉僧面猴是單胎繁殖動物，但這隻小猴是罕見的雙胎，它是我所觀察的所有僧面猴羣中，唯一一隻在公猴背上長大的幼猴。”張宋一臉慈祥地嘗試跟他的主要觀察對象溝通，“呆瓜之前認識這隻小母猴嗎？”
抱着小母猴的呆瓜驚恐地盯着張宋，沒有任何動作反應。
夏青走過去，把呆瓜和二瓜湊成的猴球抱起來，溫和詢問，“呆瓜，你以前見過二瓜嗎？”
呆瓜顫巍巍咧嘴，露出了它的牙齒。
嗯？嗯？嗯？！！！
張宋壓制着內心的激動，儘量平靜地站在原地觀察。
夏青沒再詢問什麼，轉身給張宋看二瓜的左後爪，“宋哥您看它這隻爪子，能通過手術校正嗎？我給它拍了CT，確認是單純性並指畸形，只有皮膚和軟組織相連，四根腳趾骨是分開的。”
這是夏青請張宋過來的原因，她昨天給二瓜洗澡時就發現了它的後爪有問題，然後把斷腰狼叫過來，一人一狼一猴一塊給二瓜做了CT，確認了它的病情。
“它有並趾畸形？我居然沒觀測到！”透過攝像頭觀察野生動物的弊端太多了，張宋詢問，“青姐能給我看一下CT片子嗎？”
“可以。”夏青現在跟張宋是同一個課題組成員，所以有彼此的聯繫方式，她直接把二瓜的兩隻後爪CT發給張宋。
張宋給出專業意見，“這個手術很簡單，等小猴的身體恢復健康後就可以做。並趾分離後要進行皮瓣修復，如果護理不好存在創面感染、術後瘢痕痙攣的風險，不過以青姐的護理水平，再用上七號領地的特效藥劑，風險幾乎爲零。”
夏青明白了，風險全在她這兒。(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