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此事已經搞定，至少得了一個皆大歡喜的結局。
那麼穆恭與馬元舉師徒二人都彼此心情不錯的寒暄了一會家常，差不多等得碗中茶湯見底，穆恭就起身離去。
待得穆恭離去之後，馬元舉看着桌上那兩個漸漸有乾涸的字跡，喃喃唸叨：調職！
沒錯，不是革職，而是調職！
雖然一字之差，卻是天壤之別。
革職之意就是革掉捕頭的職位，或繼續留下來做普通捕快，或捲鋪蓋滾蛋。
但是調職就不一樣了。
同樣是去掉捕班捕頭頭的位置，但是待遇卻是截然不同，至少讓人聽起來都不會那麼彆扭。
至於調職到哪裡，馬元舉都已經想好了，只等明日找郭業談上一番就可以交接了。至少從位置高度來看，他覺得不會虧了郭業。
對於馬元舉這個偷樑換柱的把戲，穆師爺沒有反對，相反還很贊成。
其一，將郭業調職出捕班，不再繼續擔任捕頭的位置，足可以向縣令大人交代差事，縣丞吳奎也沒好挑剔的，因爲的的確確照他的要求去做了，讓郭業從這個捕頭之位滾蛋，算是堵住了吳奎那張逼嘴。
其二，就如他的學生馬元舉說的，郭業更應該承他這個人情，正所謂冤有頭債有主，讓你郭業滾下捕頭之位的是吳奎那王八蛋，而我是穆恭在關鍵的時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郭業不感激我都難。
就衝上面兩點，穆師爺覺得這樁生意怎麼做都賺了……
翌日一早，馬元舉便離家出門，不過他沒有徑直前往衙門點卯，而是轉到去了福順巷的郭府。
開門的是郭業的老爹郭老憨，郭老憨呆在城中有些日子，而且時常有皁班班頭龐飛虎，還有郭業一干在衙門的同僚造訪，所以郭老憨的眼界也拓寬了不少。
一見馬元舉穿着一身綠袍，耳濡目染許久的郭老憨立馬分辨了出來，這裡縣衙裡的大官才能穿的官衣。
至少也是九品以上的官員，才配才能夠有資格穿這綠袍官衣。
乖乖，郭老憨種了一輩子的地，見過最大的官興許就是自己的兒子郭業了。
當即，郭老憨立馬敞開大門，連連作偮哈腰點頭請安道：見過這位官老爺，不知，不知您找誰呀？
馬元舉看着老頭的舉止可愛，臉型和眉宇間與郭業有點相似，心裡嘀咕着，難道這是郭業的父親？
隨即親切的問道：敢問老丈，這裡可是郭捕頭府上？莫非你便是郭業的父親郭老太公？
郭老太公？
一聽到馬元舉這麼稱呼自己，郭老憨頓時一陣心裡暗爽，你娘娘唉，一個九品大官竟然稱呼自己爲太公，何等的殊榮？
渾身舒坦兒的郭老憨屁股一陣擺動，興許是緊張的緣故，雙手都緊張地不知放哪兒，連連點頭道：這裡就是郭家，對對，郭業那娃是我兒子，嘿嘿，大好人啊，打人裡面請。
而後又轉頭衝着院子裡嗚嗚咋咋的喊道：娃兒，娃兒，趕緊死出來，家裡來客人了哩。
馬元舉一聽郭老憨這不着六四的喊話，竟然差點沒樂出聲來，真實什麼樣的爹就生什麼樣的崽兒，一個不着六四的父親纔會生出郭業那無賴一般的混賬。
不一會兒，郭業就優哉遊哉地走了出來，還沒有來得及看馬元舉，就衝他爹郭老憨埋怨道：爹啊，我不是說過這段時間不見客了嗎？你咋又放人進來了呢？
你個混球，你不睜眼看看來的是誰？
郭老憨見着郭業還是一副死狗懶洋洋的摸樣，小跑步上前就是一陣數落。
緩緩走近的馬元舉輕笑道：怎麼着，、？連本官都不願意見了嗎？
喲！
郭業嘴巴一歪，衝着馬元舉迎了上去，連連喊道：原來是馬功曹啊，稀客稀客，來，來這邊請。
將馬元舉領到自己後院，找了一處修有涼亭的荷塘邊兒上，郭業請馬元舉坐了下來。
然後對着郭老憨說道：爹啊，你讓小妹給我們煮點好茶好湯過來嘛，馬功曹過府咱們不能失禮人家不是？
可郭老憨似不願意離去似的，繞着馬元舉身邊轉着，看着他那身綠袍官衣眼睛發直，嘖嘖一陣豔慕，就差伸手去摸幾把。
馬元舉相當無語，郭業這爹可真夠憨的，難怪叫郭老憨。
郭業見着老爹一副邁不動的樣子，隨即佯裝嚴肅地說道：我的親爹哎，我們要談朝廷公務了，你說你在場，多不合適呀。再說了，我們談的都是些機密的事兒，你聽見了萬一傳揚出去，縣令大人可是要怪罪的。
郭業這麼一鬨，郭老憨頓時收起了那副垂涎的面孔，極爲嚴肅的點頭稱是，喃喃道：是啊，娃兒現在是官爺了，爹不給搗亂了，爹給你們親自煮茶去。
臨走之時還不忘對馬元舉殷勤邀請道：功曹大人，您一會兒留下來吃午飯哩，我一會兒出門去張屠夫家稱兩斤上好的豬蹄膀，回頭就再我家啃蹄膀。
哈哈……
馬元舉實在是忍不住了，哈哈一陣狂笑，郭業這爹倒是個妙人兒，有點意思。
郭業沒好氣的瞪了老爹兩眼，郭老憨才悻悻離去。
待得老爹離去，郭業才問道：馬功曹，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肯定是出了什麼事，說吧，洗耳恭聽。
聽着郭業這麼一問，馬元舉收起了剛纔那副怡人笑容，臉上泛起了愁容。
郭業見狀，咯噔一下，莫非真出了什麼了不起的大事？
於是沉下心來，靜靜聽着馬元舉的下文。
馬元舉先是哀嘆一聲，然後將穆師爺昨夜來他家中之事緩緩說出來。
不過，馬元舉至始至終說道最後，愣是沒見郭業這小子發飆，相反，臉色雖然陰晴變幻不定，但還是聽得津津有味。
一番不言語之後，才冷聲說道：哼，我到吳奎這老狗有什麼好本事，沒想到也就這點破爛手段，我呸，還他媽的八品縣丞呢，老子真實高看了他。如果我猜的不錯，這老狗就是任由顧縣令隨意拿捏得腳邊的一條狗。
顯然，郭業從馬元舉轉述穆師爺的見聞之後，看出的問題比馬元舉要通透一些。
馬元舉見着郭業最後是這個反應，大爲奇怪道：你小子竟然沒有發飆？
他是真沒有想到郭業的養氣功夫竟然會有這麼深，這小子是不是吃錯了什麼藥了？
在他印象中，郭業肯定會急的跳腳，痛罵一頓，然後再耍上一番無賴，要自己替他謀劃一番。
誰知道郭業灑脫的笑了笑說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出來混，他媽遲早還是要還的，搞垮了滿月嘍，整死了刁德貴，再加上我把何府上下玩殘了一遍，吳奎那婊子養的會輕饒了不成？我早就料到了。
隨後，他有狡詐地衝馬元舉眨巴眨巴眼睛，一副信誓旦旦地摸樣說道：再說了，我和馬功曹是什麼關係？再加上你有穆師爺這層關係，你能虧待得了我嗎？說吧，將剩下的都說出來吧，別藏着掖着的，馬功曹你這說話留一半可就不夠厚道了哦。
呼~~~~~
馬元舉被郭業這番話說得好像胸中一口悶氣似的，又還似蓄力好久打出一拳，卻重重地砸在一團棉花之上，有勁兒使不上。
這個挨千刀的無賴玩意，竟然窺伺我心如此剔透。
既然被郭業戳了個穿，馬元舉也就沒有掉他胃口的心思了，隨即將自己如何偷樑換柱，將革職換成調職的想法說了一通。
這個偷樑換柱聽得郭業也是詫異連連，不由豎起拇指讚道：馬功曹當真是鬼才智多星，好本事。
雖然郭業讚道着已經是最美好的結局，但是說心裡對吳奎沒有恨意那是假的，麻痹，不能掌控自己命運，任由他人拿捏的感覺真心好爛。
草他祖宗的吳奎，心胸狹隘，格局太小，難怪五六十歲的人了還只能在八品縣丞的位置老死。
即便早已預料，而且預料的比現在還糟糕，但是自己鋪頭的位置就這麼沒有了，郭業還是心有不甘。
在馬元舉面前強壯淡定地問道：功曹大人，那你這調職法門一出，這就是要將郭某掉到哪兒去呢？說說唄，接下來什麼好差事要輪給小弟我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