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打算怎麼辦?”司空雋看着司空澈問道。
“我不會讓任何人從我身邊把寧兒搶走的。”這句話他說得沉穩且篤定。
司空雋看着這樣的司空澈,心裡也有一瞬間的陌生,他以前認識的澈,從來都是喜形於色,朗朗清明的,可是如今的他……不僅太后身邊有他的人,就連皇后那邊的消息,他也可以打聽得到。如今的澈顯然已經卷入這朝堂爭鬥之中了,不管他是主動或是被迫,一旦被捲入其中,他都已經無法安然抽身了。
司空澈見司空雋是這樣的神色,便是擡手攬上他的肩膀道:“好了,這些不開心的事情我們就別說了,陪我喝杯酒吧。”
司空雋卻是一把扯下司空澈的手,道:“我可不陪你喝酒,我今天練功的時辰還沒足夠呢。”自從他知道自己可以出宮建府以後,每天就給自己規定了至少要練兩個時辰,一來強身健體,二來,他也想把丟棄了很久的功夫再給撿回來。
他可不想一直這樣病怏怏下去,澈已經替自己保護了晴兒那麼久,以後自己這個親哥哥可不能太遜色。
司空澈聞言一笑,“好啊,那我就陪你過過招。”
司空雋擡眼看着司空澈,“你小子不會故意下狠手吧?我現在可是打不過你了。”
司空澈聞言亦是笑着道:“那可說不定,小的時候每次練功,你可沒少欺負我,我還不趁着現在還回來?”
玩笑雖玩笑,司空澈到底也沒有真的把小時候的債補回來,但是看着面前跟自己對招的司空雋,司空澈心裡也不禁難受起來,以前雋的武功一直都比自己好的,現在卻……
待司空澈在鳶蘿宮呆夠了,這纔回到皇后的宮中,剛一進大門,就聽得守在門口的宮女對他道:“皇后娘娘說等澈王您一回來了,就叫您過去見她。”
司空澈也不遲疑,當即就進去見了皇后,卻見皇后正面色不善地坐在那裡看着他走進來。
“兒臣給母后請安。”
“你這個安請得可真是早啊,這都什麼時候了?你一起牀,我就喚你過來,你倒好,又去鳶蘿宮轉了一圈兒纔回來的吧?”
“我不是讓人給母后您帶話了嗎?我知道您是什麼意思,不就是想讓我跟那個郎依蘭好好相處嗎?可是我一遇到那個郎依蘭就沒好事兒,看見她我就生氣,您讓我怎麼辦?”
皇后聞言瞪他,“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母后,我不是不想跟郎依蘭好好相處,您說她長得也不錯,氣質也不錯,兒子本來不會拒絕她的。可是誰讓兒子每次碰到她的時候,都會發生一些觸黴頭的事情,搞得我心情特別差,這樣的女人我哪裡敢娶回府裡,這以後還不得每天都搞得我雞犬不寧的。”
皇后聞言也是一愣,“真的嗎?”
“可不是嗎?之前我在將軍府見到她,在回去的路上差一點就被一個從天而降的鐵錘砸中腦袋;還有那一次,我偶然在路上碰到她,沒過多久就被一個突然跑過來的孩子撞到,他手裡的糖糕還粘到了我的衣服上,還有今天,見了她之後,我這隻受傷的手竟然不小心撞到了柱子上……反正我每次見到她,都會發生倒黴的事情,我現在是避她唯恐不及呢。如果母后非要我娶她也行,不過你兒子的這條小命保不保得住就說不定了。”
司空澈說的這些話當然是胡編的,他也是在知道母后偷偷找人算過自己跟寧兒的八字之後,纔想出的這個招兒,既然母后這麼相信命數,那自己就用命數告訴她,自己跟郎依蘭是絕對不能在一起的。
卻見皇后懷疑地看着司空澈,“你該不會是不想娶郎依蘭,故意說這些話騙我的吧?”
“怎麼會呢?要是母后不信的話,我們就找欽天監的湯大人看看我跟郎依蘭的命相是不是相剋怎麼樣?”
皇后聞言沉吟了片刻,倒也是點了點頭,照澈兒這麼說來,那郎依蘭好像是真的跟澈兒不相投,只是不知道他說的這些話究竟是真是假,既然他主動提起要合八字,那就找欽天監的人過來看看吧。
不過……“湯大人?欽天監不是有一位孔大人嗎?”上一次司空景找來給澈兒和蘇洛寧合八字的人就是他。
司空澈故意皺眉思索了片刻,然後道:“孔大人?哦,母后是說他啊?他不行的,這位孔大人是靠着關係才擠進欽天監的,至於是誰的關係,我就不說了,母后私下一打聽就知道了。他本人是一點本事都沒有,只在欽天監混個閒差罷了。”
皇后聞言倒很是意外,“你這孩子,說話別這麼神神秘秘的,你既然這麼說,一定是知道其中的緣由,他到底是靠着誰的關係進的欽天監?”
司空澈這纔開口道:“瞧母后,非要我說得那麼白,這位孔大人乃是太子妃孃家的舅舅,您說是靠着誰的關係?”
皇后聞言輕輕點頭,“怪不得呢……”怪不得景兒找來的人是他。
司空澈卻是故意裝傻道:“怪不得什麼?”
皇后這才瞪他一眼,“沒什麼,你說那位孔大人不行,我也信不過你口中的湯大人。”這小子也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萬一他買通了那位湯大人,豈不是白白矇騙了自己。
司空澈無辜又無奈地道:“那母后打算怎麼做?這欽天監可就這兩位主事的大臣,其他底下的人也不知道功力如何。”
“這你就別管了,本宮自有本宮的辦法。”
“行,那母后您就自己找您信得過的人去,且看看我說的究竟是真是假。”
待司空澈走後,皇后這才尋來了郎依蘭的生辰八字,跟司空澈的八字一起地交到了自己貼身宮女的手中,“你明日出宮一趟,去找聞水道人一問。”
“是。”
那宮女正欲把兩幅生辰八字給收好,卻聽得皇后又是喚住了她,“等一下。”說着便是把蘇洛寧的生辰八字也找了出來,遞給那宮女,“你把澈王妃的也一併帶去,讓他看看。”
“是。”那宮女接過,妥善放了起來。
是夜,蘇洛寧在相國寺裡習罷晚課,正欲就寢,卻又聽得敲門聲,這一次她倒是沒有害怕,徑直上前開了門,不出意外,站在門外的人正是司空澈。
夜深露重,他攜着一身的寒意站在那裡,蘇洛寧到底有些不忍心,一邊拉了他進了禪房,一邊開口道:“天這麼冷,以後就不要再來了。不過是半個月的時間,有什麼的?”
“半個月對你而言或許不長,但是對我而言,卻是度日如年。”
“花言巧語。”
“真心而已。”司空澈一邊說着,一邊走近蘇洛寧,卻又是驀地頓住不再上前。
蘇洛寧見他如此,不由疑惑地看着他,問道:“怎麼了?”
“我想抱你,可是我身上太涼了,怕凍着你。”
蘇洛寧聞言輕然一笑,然後走到司空澈的身前主動偎進他的懷裡,“想要我抱你就直說。”
“什麼都瞞不過寧兒啊。”司空澈勾起一笑緩緩道。
所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對於一對有情人來說更是如此,兩人躺在牀上,絮絮地說着話,不知不覺地,便是緩緩睡去了。
燭光下,司空澈輕撫過蘇洛寧的臉頰,帶着無限的憐惜和溫柔。
接連幾日,司空澈每晚都要去一趟相國寺,在天亮之前再回到皇宮裡去。
這日午後,蘇洛寧剛吃了齋飯,正欲去住持處聽禪,卻見一個小僧領了一個人過來,待那人走進,蘇洛寧一看,卻原是太子殿下司空景。
那小僧向着蘇洛寧行了一個佛禮,這才沉默退下。
蘇洛寧看着司空景卻是不說話,司空景被她這樣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虛,便是開口道:“我過來看看你。”
“勞煩太子殿下記掛。”蘇洛寧客氣道。
“你在這寺裡住的還習慣嗎?”司空景試圖讓氣氛變得融洽一點。
可蘇洛寧卻覺得這樣的氣氛正好,“習不習慣也沒什麼,只要是爲夫君祈福,做什麼都值得。”
司空景聽到蘇洛寧這樣說,面色不禁一變,他現在可以肯定,她一定是知道了自己心中的想法,故意這樣對自己說的,還有那日在崖底也是,她明知道,所以故意要刺痛自己。
“你一定要這麼說嗎?”司空景皺眉道。
“如果太子殿下不想聽的話,可以離開。”她可沒求着他來聽自己說這些,事實上,自己現在根本就不想看到他這張臉,要不是他,澈能傷成那個樣子嗎?要不是澈的武功還不錯,再加上有尹老前輩的救治,就算不死,澈的一條手臂也是保不住了,自己怎麼可能在面對他的時候,還能保持心平氣和?
司空景看着這樣的蘇洛寧,不禁暗自吸了一口氣,壓下心底的那股煩躁,這纔開口道:“好,我可以忍受你用這樣的話來刺痛我,但是我想告訴你的是,你這般爲澈着想,可他未必會念着你的這份情。你知道他現在不住在王府,而是住在皇宮裡嗎?你知道郎依蘭也進宮陪她的姑母了嗎?”
蘇洛寧聞言卻是不語,只是微微低下頭去,司空景卻以爲她是傷心了,便是繼續道:“這是母后故意安排的,想必你也知道母后是什麼意思,但是澈是什麼樣的人你應該也很清楚,他現在跟郎依蘭走得很近,宮裡已經人人都把他們兩個當成一對了。澈王妃,你想想看,這個時候澈還會偶爾想起你嗎?”
司空景以爲蘇洛寧低着頭是因爲傷心,可是蘇洛寧此時卻是在心中暗笑,司空景啊司空景,你只顧着在這裡挑撥離間,卻不知道昨天晚上,司空澈剛剛從我身邊離開呢,他跟郎依蘭的事情,我知道的可是比你清楚多了。
半晌之後,蘇洛寧終於擡起頭來看着司空景道:“就算是這樣,我也沒有什麼怨言,反正他遲早都是要娶側妃的,不是郎依蘭也會是別人,我無所謂的。”
司空景看着面前的蘇洛寧卻不知道她這話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對於司空澈和郎依蘭的事情,她真的一點兒都不在意?
“聽你這樣說,我幾乎都懷疑,你究竟是不是真的愛着澈了。”沒道理她會這般不在乎。
“我當然愛他,但是怎麼做是我自己的選擇,應該跟太子殿下您沒關係吧?您要關心也去關心您的太子妃吧,還有我妹妹,也不知道她在太子府究竟過得怎麼樣,希望太子殿下能夠好好待她。”
“可是我不忍心看着你被澈這般對待,你是個這樣出色的女子,不該是被拋棄的命運……”
蘇洛寧聞言一笑,卻是開口打斷了他的話,“太子殿下,接下來的話,我們都打住吧,太尷尬了。你有時間的話還是去關心您的太子妃和側妃吧,我的事情還不勞太子殿下您操心,說真的,我跟你這麼站在一起,就覺得渾身不舒服。”
司空景沒想到蘇洛寧會說出這樣的話,不禁皺了皺眉頭,“我就讓你這麼討厭?”
“是,非常討厭,一個能對自己親兄弟下殺手的人,我有什麼理由喜歡得起來?”
司空景聞言苦笑,“所以,在你的心裡我就是這樣一個人,對吧?”
蘇洛寧卻是凝眸盯着他,像是要看穿他的心,讓他無所遁形一般,“難道太子殿下能發誓說那件事跟你沒關係嗎?”
不能,他的確是不能發這樣的誓,因爲司空澈墜崖的事情的確是跟他有關係。
司空景微微垂眸,片刻之後才擡起頭來,“可是這些事情都不是我能決定的,人一旦走上了這條路就很難停下來了,你知道嗎?你現在這樣厭惡我,以後你也會同樣厭惡司空澈,他現在已經跟我走上了同樣的路,我所做的一切,他以後也會做。只要是走上這條路的人沒有人能倖免,到那時,我倒是要看看你要如何面對你今天說的這番話。”
聽他說完,蘇洛寧卻是緩緩一笑,金黃色的暖陽灑在她如玉的臉上,暈出一層朦朧美好的光暈,只聽得她輕聲開口道:“我既然愛上了他,他縱然變成了魔鬼,我也會愛他,如果我拉不回他,那就一起沉淪地獄好了。”
司空景震驚地看着蘇洛寧,難道她對司空澈的愛真的已經深到了這種程度?
蘇洛寧卻是不再理會司空景,兀自道:“我要去住持那裡聽禪了,太子殿下要一起去嗎?但是我想你應該不想讓別人知道你來寺裡看我的事情吧,在這種敏感的時候……”
說完這話,蘇洛寧便是邁步走開,徑直往住持的禪房去了。
日落西山,夜幕再次降臨,蘇洛寧已經能大略估摸出每次司空澈來的時辰,提前沏好了茶坐在禪房裡等着。
聽到屋頂上的響動,蘇洛寧便是起身去開門,外面的司空澈正欲擡手敲門,門卻是突然打開了,他倒是被嚇了一跳。
看到司空澈臉上這等表情,蘇洛寧不由勾起一抹輕笑,“原來澈王殿下也有被我嚇到的一天。”
司空澈這廂解了披風在椅子上坐下,接過蘇洛寧遞過來的茶水喝了一口,這才微微吐了一口氣,“哎呀,還是在寧兒這裡舒服。”
“每天來回跑也覺得舒服?”
司空澈身體後傾靠在椅子上,“也沒有幾天了,很快你就可以回京了。”
“皇后能樂意嗎?你跟郎依蘭的事情成了?”皇后故意把自己支到這裡來,不就是爲了讓司空澈和郎依蘭培養感情嗎?沒達到目的,她會讓自己回去?說不定又會找什麼藉口把自己絆在這裡呢。
聽到這話,司空澈不禁一笑,“寧兒啊,快來誇誇我吧,郎依蘭的事情,我已經徹底解決了,母后以後再也不會提讓她嫁給我做側妃的事情了。”
蘇洛寧聞言有些詫異,“真的?你是怎麼解決的?”
“合八字唄,我跟郎依蘭命格相沖,不宜婚配,母后也只能作罷了。”
“你跟她真的命格相沖?不宜婚配?你在中間做了手腳吧?”
司空澈卻是含笑道:“你猜?”
“不用猜,你也一定在其中做了手腳。”不然他會笑得這樣得意?
“不管我在沒在其中做手腳,總之,以後我們就不用擔心郎依蘭這件事兒了,母后現在是已經完全放棄了。”
蘇洛寧心道:沒有了郎依蘭,皇后一定還會去找別的女子,不過這也是以後的事情了,現在說這些也沒有用。
蘇洛寧正這般想着,司空澈卻已經站起身來走到她的身邊,攬着她的肩膀輕聲道:“這些事情你都不用擔心,我自會解決,你只要安心呆在我身邊就行。”說到這裡,司空澈不由笑着道:“你不是說,縱然我成了魔鬼,你也陪我一起墜入地獄嗎?”
蘇洛寧聞言一愣,面上浮起淺淡微紅,“暗衛告訴你的?”
司空澈矮身在蘇洛寧腳邊蹲下,仰頭看着蘇洛寧,眸中燦若星辰,瀚若大海,“寧兒,我不會讓你墜入地獄的。”
蘇洛寧看着面前的司空澈,伸手撫上他的側臉,微微一笑,然後低頭印上他的脣,她本是蜻蜓點水,正欲退身離開,卻是被司空澈伸手阻攔。
司空澈執意糾纏,蘇洛寧被他的執拗感染,倒也配合他。但是這般配合之下,司空澈心中按捺已久的慾火也是被勾起,徑直一手攬着蘇洛寧的腰身,便是把她帶到牀邊。
司空澈的手剛剛碰上蘇洛寧腰間的絲帶,卻是被蘇洛寧阻止,“你的胳膊……”
“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要小心一點不會有事的。”司空澈的聲音暗啞,像是染了火一般,同時手下已經扯開了蘇洛寧的腰帶。
蘇洛寧不得已按住他的手,“可這裡是佛門淨地啊。”這樣做,是不是冒犯了佛祖啊。
“放心,佛祖最懂得非禮勿視,非禮勿聽的。”天知道自己已經有多久沒有碰到寧兒了。
司空澈太過熱切,蘇洛寧見他如此到底心軟,便是任他去了,但是心裡到底有些……唉,佛祖莫怪啊,莫怪……
……
次日一早,司空澈神清氣爽地去跟皇后請安,皇后見他眼角眉梢都帶着志得意滿的模樣,不由問道:“你是有什麼好事兒了嗎?怎麼看起來好像很高興的模樣?”
“沒有,只是覺得……今天天氣不錯。”
皇后只狐疑地看着他,片刻之後卻見司空澈在她的旁邊坐下,含笑道:“母后啊,您看,這寧兒也去相國寺爲兒臣祈福那麼久了,是不是能回來了?”
“不是隻剩幾天了嗎?你着什麼急?”
看起來,到目前爲止,能讓自己這個兒子收心的也只有蘇洛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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