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棺木在這個燭火跳動的壓抑的房間中散發出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陰森。謝芷若真恨不得就這麼一頭撞死算了,下人們口中這具身子的主人不知羞恥陷害的對象居然有一張和葉廷一模一樣的臉,這讓她情何以堪。
可是,她怎麼捨得?
也許,這真的是葉廷,也許他只是沒有了上一世的記憶,上一世,葉廷對自己那般的溫柔貼心,拼卻姓名也要護住自己的平安。
那一次意外的車禍,她一直都懷疑那並不是意外,只是葉廷爲了要把他的心臟給自己,讓自己活下去而佈下的局,不然爲什麼葉廷那麼巧的在自己被醫生斷定再沒有合適的心源就活不過一週的時候出車禍,而且車主的賠償和他的心臟居然還被一起交到了醫院,讓她多活了一個多月。
是的,也只是一個多月而已,心臟排異。她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自己的身體容不下一顆那麼愛自己的心,也許,只是爲了將自己送到這一世來與他團聚的吧?謝芷若下意識的摸了一摸自己的心口,雖然那裡已經沒有了他給自己的心臟。
“怎麼了?不說話了?當初,你不是很能說嗎?尋死覓活的說和本王有多麼的兩情相悅,多愛本王,多想和本王在一起,除了本王誰都不嫁……現在,怎麼像一條死狗一樣什麼都不說了呢?嗯?下賤的女人!”
太子殿下一邊怨恨的說着,一邊捏起謝芷若的下頜往上擡,讓她的眼睛和自己對視着。
那是一雙怎樣的充滿了羞辱、惱怒、怨恨的眼睛啊,只一眼就讓謝芷若如同墜入千年冰窟一般的冷到靈魂骨髓裡,只一眼就讓謝芷若疼得心心口好像有人拿着一把鈍刀在來回的割一般,只一眼就讓她恨不得將自己這具身子殺死千百次……是的,她也恨!
明明是那麼愛她疼她到骨子裡的一個人,現在卻恨她恨得咬牙切齒,她要怎麼辦?
一死是很容易的事情,他連棺材都給她準備好了,她本來就是應該死去的人,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可是,她捨不得,她真的捨不得,這一張和葉廷一模一樣的臉。
葉廷,如果真的是你,如果你真的在這裡,那麼,我哪裡都不去。我要守着你,守到你記得我的那一天。歷盡艱辛,受盡磨難我也不怕!
“請太子殿下恩賜一杯茶水吧。”謝芷若用盡全身力氣才從那已經乾渴得快要着火的嗓子裡擠出一句還算清晰的話來。
“嗯?下賤的女人,你這是在請求本王麼?也好,本王怎麼能讓你那麼痛快的去死呢,不看着你受盡折磨怎能消解你給本王帶來的這種種的屈辱呢。一想到本王堂堂風雲國儲君慕雲霆居然被你這樣的下賤女人玩弄於鼓掌之間本王就恨不得將你細細的剁碎拿去喂野狗呢。”
自稱慕雲霆的男子一邊刻薄狠毒的說着,一邊緩緩的鬆開捏着謝芷若下頜的手。鬆開之後,從懷裡拿出一塊手帕仔細的擦拭了一遍自己捏過謝芷若的手,擦完之後隨手將手帕仍在了地上,彷彿謝芷若是一件骯髒得讓人作嘔的垃圾。
做完這些,慕雲霆就轉身走出了房門,今天本是他和那個下賤的女人的新婚之夜,可是他連踏進有那女人在的房門都覺得很噁心又怎麼會碰她呢?
如果不是爲了羞辱那個女人,如果不是爲了將那具棺材送到那個女人面前,他纔不會踏進那房門半步呢,不知道他的玉嬛等他等急了沒有。
風雲國太子慕雲霆是當朝皇帝的嫡子,身份本不同,又自小聰敏好學,長大之後更是文武雙全,治國安邦,無所不能。贏得皇帝和朝野上下一片齊聲稱讚。
慕雲霆又不像其他皇子一般沉迷女色,至今僅有一位太子妃和兩位侍妾,當然,謝芷若是不算的。
太子妃沈玉嬛是慕雲霆老師的女兒,兩人從小青梅竹馬,長大了也順理成章的得了皇帝的賜婚,一直是伉儷情深。不知道整個風雲國有多少名門閨秀芳心暗許,只是像謝芷若那邊下作的真是從來沒有遇到過。
不提太子慕雲霆去往太子妃沈玉嬛之處,只說謝芷若這邊。
當太子出門之後片刻,終於有人送了茶水和吃食過來。雖然茶水像是用樹葉熬的一般苦澀得讓人作嘔,吃食是硬得像磚頭一般的饅頭,可好歹算是有了吃喝,不會再餓死渴死了。
謝芷若一邊默唸我這是在喝極品大紅袍,吃頂級御製點心,一邊強忍着不將吃喝進去的食物吐出來。
前一世葉廷不要命的愛着她,用生命守護着她,這一世,不管吃什麼樣的苦,受什麼樣的罪,她都要留在他的身邊,看着他,守着他。謝芷若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喚醒葉廷的記憶的,一定可以!
帶着這樣的念頭,謝芷若和衣睡去,躺在牀上,腦子裡不停的閃過前世葉廷溫柔的笑臉、細緻的呵護,以及這一世那個長着和葉廷一模一樣面孔的男人眼中的冰冷刺骨的怨恨和傷人肺腑的話語。
屋裡除了跳動的蠟燭時不時發出的噼啪聲之外,就只有自己的呼吸聲。燭影搖曳之間,屋裡停放的那口棺材也越發的顯得陰深恐怖,讓人膽戰心驚。
胡思亂想的許久,累得不輕的謝芷若才睡了過去,睡眠極淺,夢中一片混亂。
“丫頭,你代替我好好的活下去,用我的心看着世界。”渾身插着各種各樣的導管的葉廷溫柔的看着她吃力的說着。
“好痛,好痛……爹爹不要打,以後芷若再也不和姐姐搶東西了。”一個陌生的小女孩縮在角落裡驚恐的看着高高揚起的荊條,一邊哭一邊求饒。
“爹爹……我……我不是故意打翻墨盒的,是姐姐,姐姐推我……”
“不,爹爹不要打了,不是姐姐推我,是我自己不小心打翻的,不要打了,爹爹我知道錯了……”
陌生的小女孩蜷縮在地上,渾身蜷縮青紫的印痕。
“爹爹……爲什麼……爲什麼姐姐犯下的錯要我來承擔,爲什麼從小到大你都偏疼姐姐,爹爹,我也是你的女兒啊……你爲什麼可以偏心至此……”
花轎一搖一晃,淚痕還沒擦乾的女子將手中的瓷瓶打開,一仰頭將瓶中的粉末吞了進去,瓷瓶上赫然是鶴頂紅三個字。
“不!”謝芷若大叫着從夢中驚醒。心口好悶,好疼。凌亂的夢境,模糊的記憶……難道,這具身子的主人是帶人受過?
謝芷若看着屋中那一口漆黑的棺材,陷入了沉思。
一直到凌晨謝芷若才昏昏沉沉的睡過去,且睡得極不安穩。正半睡半醒之間,謝芷若隱約感覺到有人推攘自己,耳邊還響着一個極其不耐煩的聲音。
“喂,快醒醒,快醒醒。這都什麼時辰了,還睡。”
“做什麼啊?”謝芷若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睛,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問道。
“喲呵,你還真以爲你是來做夫人享福的啊?告訴你,做夢呢。”眼前模糊的人影刻薄的說道。
“大清早的,你幹嘛啊?”謝芷若努力的睜開雙眼,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人影是誰。卻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頭,和自己穿越過來的本尊應當是一般大小。
“這還早嗎?這都已經卯時一刻了。昨兒個太子殿下可是吩咐過了,要一早叫你起牀幹活,”說着,小丫頭仍了一套衣服到謝芷若的身上,口裡說着:“換上吧,這可是太子殿下親自吩咐要拿給你的。”
“慕雲霆親自吩咐的?”謝芷若心中疑惑,不知不覺的將太子的名字說出了口。
“呸呸呸,你是個什麼東西?居然敢直呼太子殿下的名諱,你想死也別拉着別人啊。”小丫頭連聲呸道,一邊說,一邊還小心的看了看四周有沒有人聽見。
“慕雲霆那麼好心?”謝芷若不理小丫頭,自顧自的拿起了面前的衣服,打開一看,是一件和眼前的小丫頭一模一樣的宮女服,心中頓時明白這也是慕雲霆要收拾自己的手腕。
“呵呵……”謝芷若心中笑笑,說得多麼的英明神武,卻是像小孩子一樣的手腕,以爲一套下人的衣服就能羞辱到自己。不過也是自己這樣從現代穿越而來的,對於這些並沒有什麼抗拒之心,倘若還是之前那個原主,只怕到真是會被羞辱到。
“喂,你還在磨蹭什麼,趕緊的把衣服換上跟我走。要是晚了,活幹不完,今天的早飯可就沒有了,你不餓,我是餓的,不要害我。”小丫頭不耐煩的盯着謝芷若說道。
“嗯?幹活?幹什麼活?”謝芷若這纔想起剛剛恍惚間似乎是聽見眼前的小丫頭說昨晚慕雲霆叫自己起牀幹活的。
“幹活就是幹活,囉嗦什麼,穿上衣服跟我走就知道了。”小丫頭一臉厭棄的說道。
“好吧,那請你出去一下吧,我換了衣服就來。”謝芷若平靜的說道。雖然前一世因爲身體的原因,從小到大都幹得最‘重’的活不過是幫媽媽從廚房裡把碗拿到飯廳,而這句身子的主人雖然是不得寵愛,可也是沒有幹過活的樣子。
但留在這裡就有機會看到葉廷也就是現在這個自稱慕雲霆的太子殿下,不管怎樣辛苦,都是可以忍受的。唐僧取經還有九九八十一難呢,就當是老天給自己的磨難吧,謝芷若這樣想着。她相信,自己總會有守得雲開見月明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