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知道他的脾氣,一旦決定的事,出口的話,擲地有聲,決不會反悔。自己是勸阻不得的。
何況兔兒神這次受了這麼大的委屈,別說是他,就是換做自己,也會憤憤不平,想要報復。
他想了想,覺得不必太爲兔兒神擔心了。兔兒神嫁了個那麼厲害的老公,難道東華神帝還能讓他吃虧不成?再說了,以他的那個聰明勁,不會做沒有把握的傻事。
因此月老也不再勸解,反而問道:“你打算怎麼做?想好了沒有?”
兔兒神抿嘴一笑,道:“沒想好怎麼敢來麻煩月老。我也算跟着你學過不少日子,仙術什麼的就不說了,就說怎麼管理人間香火,你就沒少指點我。這麼說來,您還算是我的半個老師呢。”
月老突然覺得有點冷,不禁打了個哆嗦。
兔兒神啥時候這麼客氣過了?
神仙之間雖然也講究仙階高低,法術強弱,但沒有凡間那麼多規矩。什麼一日爲師終身爲父之類的,在天界可沒有這個。
今天你是他師傅,說不定哪天你犯了錯被打落凡間,你天上的小徒弟下凡去指點你,就反變成了你師傅。
所以天界講究以和爲貴,大家都和和氣氣的,你好我好大家好,不用分那麼清楚。
也因爲如此,月老雖是兔兒神上峰,又曾教導過他一段日子,但二人仍是平輩論交,以友相稱。
此時冷不丁地聽兔兒神這麼客氣,月老直覺沒有好事落自己身上。
果然,兔兒神口氣一轉,道:“如今我被人陷害,你不能不管。何況你也牽涉其中,這件事不找你又找誰?所以月老,你必須出手相助纔是。”
月老苦笑道:“兔兒神,你心思機敏,口舌靈辨,我也說不過你。你說說你的打算吧。不過你要記住,任何事都要講證據的,我們現在口說無憑,就算告到玉帝那裡,也不一定有用。弄不好反被人說是誣陷。”
兔兒神道:“這個局佈置得甚是巧妙,幾乎讓人無跡可尋,可是這並不說明沒有證據。”他冷冷一笑,撫了撫耳邊的秀髮,道:“如今我全身法力全無,變成凡人,這就是第一個證據。第二……”
他眼神一轉,讓月老靠近點,低聲道:“便是那收走我仙力的仙瓶。目前應在三公主手中,只要找到了三公主,並從她手裡找到那仙瓶,我的仙力還存於其中,便是再確鑿不過的證據!”
他沒有說自己是怎麼知道的,畢竟那是他在夢境之中回到天界才親眼所見的。
當時籬崢與三公主口角,三公主喚出早已埋伏好的天兵天將,籬崢藉機翻臉,三公主迅速撤退。
兔兒神一直隱在一邊看着,當時他最關注的就是那收走了自己全部仙力的仙瓶,見三公主化身消失前仍不忘拿着它,便知那是個非同一般的仙器。
月老聞言,臉色微變,道:“當真如此?”
兔兒神點了點頭,深色凝重地道:“我在天界這麼多年,從來沒聽過有什麼法器能吸收神仙的仙力,但那仙瓶卻能輕易收走我的全身仙力……月老,你想想,這究竟是什麼法器?”
法器、仙器、神器,各有等級。
法器非天生,需要以天地間稀貴靈物煉製,稍有修爲的神仙大多或自己煉製,或其他機緣尋來,手上都有幾個。
仙器有部分天生,集天地精華孕育,但也需神人的後天雕琢補充。
而神器,則完全是天生之物,且自身有魂,大多凌駕於仙人之上,有些甚至可以修煉成仙,更加難以駕馭。
好似明皇太一劍那樣的,魂魄與東華神帝‘共享’,都早已突破神器的概念了。
且神仙的仙力這種東西,都是經過千錘百煉修煉得來的,每一點都彌足珍貴,同時也沒有那麼容易消失化無。仙力越高,法力越強。沒有那麼容易被吸走的。
尤其兔兒神是有香火的神仙,信徒的信念通過香火凝結成仙力,被兔兒神煉化,更是與衆不同,帶着兔兒神自己的特徵。想要這種仙力消失,除非信徒們都死光了。
辛辛苦苦數百年的修煉都在這全身仙力之中,如今被人不費吹灰之力就收走了,是個神仙都要抓狂。
月老剛纔聽兔兒神講述他仙力被收的經過時,便是心驚膽戰。此時再聽他細言,不由勃然變色。
這天界,確實從來沒聽過這種能吸收神仙仙力的法器。
收妖鏡、捆仙索、困神瓶等等法器都是有的,但都是整個妖或仙一股腦地收進去,從沒聽過可以剝離神體與仙力的。
這等法器,已可上升到仙器之列。而且對大多數神仙,多具有極強的威脅性。
這大多數,是指除了玉帝王母、三位老君、及三位上古神帝等寥寥可數的幾位大神之外的大多數神仙而言的,自然也包括月老在內。
他越想越是心驚,正色道:“兔兒神,你說的對。我怕那不是法器,而是一個仙器。只不知從何而來?爲何會在三公主手裡?我在天界這麼多年,爲何從未聽說過?”
兔兒神慢慢地道:“這不是正需要我們搞明白麼。”
他見月老已被說服,便將自己的計劃慢慢道來,讓月老配合。
月老畢竟是天人神仙,見識比兔兒神更深遠些,又爲他補充了一些細節,二人終於商議妥當。
兔兒神見時間差不多,便道:“好,那就先如此做吧。月老,今天叨擾了這麼久,我也該告辭了。你若有事,該知道如何找到我。”
月老點點頭。
兔兒神突然神色一轉,嫵媚一笑,眼神靈動地道:“月老,我現在已經變成了凡人,手無縛雞之力,誰來了都能一掌拍死我。你是不是該幫我想點護身的法子啊?”
月老抽抽嘴角,道:“兔兒神,你想要護身法寶,也輪不到我吧?你家夫君可是東華神帝,什麼好東西沒有啊?”
兔兒神道:“他是他,你是你。何況他現在忙着在上面打架,我也找不到嘛。雖然知道你的東西肯定比他不如,不過有總比沒有強。有什麼好東西,快快拿來!”
兔兒神伸着白皙優美的手掌,不斷催促。
月老無法,額上冒汗,只好一邊掏袖子找東西,一邊道:“好了好了,知道了,你別催!別揪我袖子……”
他從寶袖中翻出一堆東西。
兔兒神拿起一團紅線,鄙視地扔了出來。又拿起一塊繡帕,摸了摸,丟走。再展開一個摺扇,扇扇……
“月老,你這裡怎麼都是風花雪月的東西?你到底有沒有法寶?別讓我鄙視你!”
月老擦汗,看着兔兒神的白眼心裡淚泣道:你已經鄙視了,嗚嗚嗚……
月老被逼得沒法,但兔兒神現在流落凡間,自己看在同僚和友人的份上是應該保護他。最後他終於一拍腦門,想起一物。
“這個!這個法寶好,你留着,防身用!”說着他掏出一物,小巧玲瓏地攤在掌心裡。
兔兒神定睛一看,不由有些失望:“鈴鐺?”
月老道:“不是鈴鐺,是金鐘。這玩意好,護身!護身啊!你拿着,就它了。”
兔兒神不是沒見過市面的,知道金鐘這種法寶確實有護身之用。小點說是刀槍水火不入,大點說可以抵抗法術攻擊。
因此他頗爲滿意,歡喜地收了起來。
月老見終於可以打發了他,不由也十分高興,趕緊道:“時候不早,兔兒神你早點回去吧。我就不送了啊。路上小心,路上小心。”
兔兒神今天解決了心頭大事,也是十分歡喜。
他與月老告辭,出了月老廟。
外面仍然細雨濛濛,天色更暗了些。
兔兒神打着傘,小心翼翼地走着。突然想起忘記問問月老,能不能幫他看看離兮身上是否有仙氣的事了。
不過今天他走了一路,也是累了,不想再折回月老廟去,便決定下次見面時再說。到時定要拉着月老幫他用天眼看看離兮。
他正邊想邊走,突然前方的小巷子裡竄出一人,嘻嘻笑道:“這位小娘子,你是要去哪兒啊?”
兔兒神擡眼一看,並不認識此人。
這村子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全村加起來,也有三百來戶,人數超過千人。
兔兒神只認識周惠婷姐妹和附近幾個老鄰居,眼前這人並未見過。
他美目一掃間,已經打量清楚。
這人身上穿着綢緞,打扮整齊,家裡應該比較富裕。只不過長得獐頭鼠目,神情猥瑣,眼睛裡冒着色迷迷的光芒,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人。
兔兒神四下看看,見這條巷子在村子邊上,比較僻靜,這個時候又天色黯淡,陰雨連綿,行人又少,當真是紈絝子弟調戲良家婦女的絕佳時機和場所。
他心裡冷笑了一下,秀目一瞪,冷道:“你要做什麼?”
那人聽他聲音低沉,氣勢凌人,倒是一愣。
心道明明是個美嬌娘,雖然大着肚子,但也不掩絕色,怎麼偏偏聲音這麼粗?像個男人似的。
他雖這樣想,但被兔兒神的美貌所惑,也不在意其他了。
這人是村上大地主周家的獨子。
周家是村裡第一大戶,有良田六百多畝,另有綢緞莊子等幾家店鋪,非常有錢。奈何到了周老爺這代,只生了一個兒子叫周良材。
這周良材從小被嬌生慣養,性格跋扈,任性好色,當初在村子裡鬧出過不少事。
後來村子裡的苦主們實在忍受不了,要到縣裡去告狀。周老爺也怕兒子越來越無法無天,便賠了不少銀子,好說歹說,將幾家苦主的事情了結了。隨即打包將兒子送到了縣學,希望他能認真讀點書,慢慢改過。
誰知進了城,周良材少爺的‘眼界’更寬了,又沒有周老爺在身邊看着,結交了一羣狐朋狗友,更加放縱了。進城三年,沒回過一次家。
周老爺聽說兒子在城裡行爲更加不堪,氣得青筋直冒,立刻派人把兒子又抓了回來,關在家裡不許出去。
可惜兒子已經大了,周老爺老邁,漸漸管不住他了。於是最近幾個月,周少爺又竄了出來。
不過周少爺在城裡住了幾年,眼界大漲,標準上升,對村裡的人都看不上眼。唯有周惠青、周惠婷姐妹還算得上姿容出衆,不過可惜是他本家的遠方姐妹,調戲不得,他倒也沒禽獸到那地步。
今日卻是巧了。他剛從酒館裡出來,晃晃悠悠地準備回家,路過月老廟,卻一眼看見了從裡面出來的兔兒神。
周少爺登時雙眼發直。
兔兒神今天上身穿了件月白色的女衫,□是件淡粉色丹華裙,外面罩了件寬鬆地淺黃色的對襟外衫,正好可以略蓋住腹部。
原是極普通的打扮,但穿在兔兒神身上,卻有種飄逸端莊,雍容華貴的感覺。
周良材只覺自己在城裡住了三年,從未見過這般絕色。
他初時根本沒注意到兔兒神隆起的腹部,在後面偷偷跟了半晌,才觀察出來。不過到了這個時候,他也顧不得了。眼見進了僻靜的巷子,四周又無一人,便迫不及待地跳了出來。
兔兒神從月老廟中出來,便一直在出神,確實沒有留心身後。見眼前這個獐頭鼠目的傢伙要調戲自己,先是惱怒非常,但之後卻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
周良材還在興奮,道:“小娘子,天冷路滑,你一個人走路小心點,不如我來扶你吧,嘿嘿嘿……”說着邊猥瑣地笑着,邊伸出手來。
兔兒神心中冷笑,正想不客氣地出手,先擰斷這個人的胳膊再說。可是他秀目一掃,突然瞥見遠處巷首一閃,一道青衫,舉着一柄同色的油傘,慢慢走近。
他心念電轉,立刻改變了主意,由着那周良材伸手向自己抓來。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親親們,前兩天太忙了,俺又頹廢了,連圍脖都沒時間上。汗~~~
今天這章分量夠足吧,呵呵呵,補償大家。保證下章神帝再不是醬油攻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