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蒼也沒想到半路會殺出個程咬金。
好在，這位程咬金是自己這邊的。
他咧嘴笑了笑，只是這抹笑容怎麼看怎麼挑釁，透着一股賤味：“嘖，公西奉恩，看樣子連老天爺都不忍心收回老夫這條命。”
死不了，那就繼續活着。
戚蒼不管來人姓甚名誰什麼來歷，也看不透對方實力，但他看到公西仇臉色變了，這個細節信息量龐大——要麼公西仇認識此人，要麼連公西仇也沒把握將採藥郎拿下。
不管哪種，戚蒼又有樂子看了。
“以二對一，你今日是必死無疑！”
公西仇根本不鳥戚蒼，只是拇指指腹抹去脣角溢出的血色，輕描淡寫瞥了一眼，彷彿大意之下氣血逆流導致內傷的人不是他。他揚起脣，眸光深情且專注地看着採藥郎。
天地之間只剩二人，再無喧囂。
只剩對獵物的渴望，對廝殺的迫切。
公西仇徹底無視戚蒼，但採藥郎不一樣，他願意給戚蒼一點兒反應，只是他的反應在戚蒼看來還不如不搭理呢。採藥郎將揹簍解下，隨手一丟拋向戚蒼，嘴上盡是刻薄尖酸的打壓：“你什麼貨色檔次，也敢跟老夫共戰一敵？礙眼礙事，識趣滾一邊等着。”
戚蒼下意識接住迎面飛來的揹簍。
雙手沾了一手泥巴不說，濃烈土腥味混合着各種植物怪味，一股腦霸道鑽入鼻腔。
又腥又臭，又辣又嗆！
擱以往，他早就凝聚武氣將這東西骨灰都揚了。此刻卻不得不收斂，忍下采藥郎的輕慢羞辱，沒法，誰讓武膽武者就是用實力說話的羣體！特權屬於強者，弱者無尊嚴。
戚蒼落地之前，最後看了一眼公西仇。
心中卻想着要將這顆腦袋砍下來，帶回家盤着玩兒！天之驕子的頭顱啊，不知道把玩起來是不是會更帶勁兒！公西仇這會兒根本分不出多餘心神搭理戚蒼，他試圖鎖定採藥郎的位置，驚駭發現對方完全與天地之氣融爲一體，他此刻雙眼所見未必就是本尊！
“原來是你？”公西仇也忍不住唾棄自己運氣，迷個路也會碰上敵人，他都要懷疑對方是不是刻意在那裡蹲守自己，“果然是你！”
採藥郎表情也有些微妙。
開口又是刻薄發言，讓剛纔被他攻擊的戚蒼感覺到微妙的平衡：“呵呵，老夫之前不是跟你說，幾個連路都找不到的蠢貨，就別丟人現眼去跟人動歪腦筋了？嘖，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想當年，老夫剛隱居的時候，還以爲江山一代勝一代，人間新人換舊人，沒想到幾十上百年過去，俗世竟然找不到幾個像樣的武將，只剩你這種蠢貨。”
打仗能迷路，這不離譜麼？
戚蒼：“……”
這倆不該一言不合就彼此廝殺？
居然還在天上聊起來了？
公西仇的迴應是擡手在眼前一拂，猙獰面甲覆面，也遮掩住內傷引起的慘白麪色。
此舉無疑是在無聲宣戰——
要幹就幹，別廢話！
“原以爲你跟老夫也是同爲天涯淪落人。彼此有緣，或許能當個忘年交，不曾想天意如此，要你隕落於此。”採藥郎看着公西仇的眼神是不加掩飾的欣賞與可惜，不管是公西仇跟自己的共同點還是對方的天賦，其實都非常對胃口。可惜，他必須宰了此子！
採藥郎給予最後的溫柔。
“老夫會給你一個痛快死法！”
說這句話的時候，採藥郎不論是臉上的神色，還是他說話的腔調，皆與鄰家慈祥老頭無異。光聽聲音，誰能想到這老東西想殺人？
公西仇面無表情地咬碎口中蠱蟲。
率先發難之餘還不忘說：“廢話忒多！”
採藥郎實力再強，也架不住他多年沒有跟人動武，根本不知道現在的套路——既然這一把是生死局，那就跳過互相試探的環節，免得浪費體力，直接進入搏命流程就行。
他剛纔戴上面甲就是方便啃蠱蟲。
嗡——
貫穿天地的氣浪自他丹府爆發。颶風席捲幽國王都，厚重的墨綠雲團在颶風眼上空匯聚，規模正肉眼可見擴張。不過幾個呼吸功夫，便已經擴展至整個王都。採藥郎的衣裳被灌滿了風，髮絲狂亂。原先還波瀾不驚的面上浮現一絲凝重，直視雲團後的陰影。
巨型雲團裡面，有東西在遊走。
採藥郎隱約感覺到了危險。
呼——
呼——
雲團深處有什麼東西在有節奏呼吸。
採藥郎眯眼：“這氣勢……十九等……”
他早就看出公西仇真正的實力應該十八等大庶長，觀其氣息凝實，突破應該有半年功夫了。這麼短時間，便是萬中無一的天才也不可能再次突破，那便只剩一種可能——公西仇用了秘法強行提升境界。這種秘法，幾乎都是用透支壽元根本作爲代價達成的。
甚至是天賦根基。
不到生死關頭，即便是他也不會亂用。
公西仇，上來就用了。他甚至沒有想過爆發突圍的可能，抄起家底就要跟人拼命。
“現在的年輕人，火氣可真大。”採藥郎目前實力是十九等關內侯接近圓滿狀態，但他心有魔障無法突破，數年前強行閉關嘗試，還被反噬出內傷，距離巔峰差着一截。公西仇雖是強行提升上來的，但他敢拼命啊！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在氣勢這一塊，採藥郎還真不敢說自己能壓過公西仇，不敢再託大。
他平靜化出一柄斬馬陌刀。
採藥郎也有自己的尊嚴，欺負小輩不屑偷襲，他等雲團散去露出敵人真身。公西仇也沒讓他等多久，一顆足有二十多丈高的龍頭從雲團探出，龍息噴吐。待採藥郎看清巨獸模樣，瞳孔劇顫，心臟狂跳，但看牛角尚在又穩下心神：“強行化龍，簡直找死！”
幾乎等同於拔劍自刎。
確實，公西仇的狀態很不對勁。
隨着雲團逐漸散去，戚蒼也意識到這點。
此時的公西仇活像是被扒了龍鱗的倒黴鬼，身體滿是斑駁痕跡，有些地方長着類似龍鱗的玩意兒，原先的蛇鱗正在一片片剝落，露出鱗片下鮮嫩脆弱的皮肉，鮮血四溢！
蛇鱗還未落地便化成墨綠灰燼。
採藥郎提起陌刀，墨色氣焰不斷纏繞陌刀刀鋒，每纏繞一圈，刀身便延長一截、鋒利一重。沒有任何花哨的招式，僅是積蓄力量於刀身，仗着體型靈活，閃身至命門處！
化龍未成，便還是凡蛇。
七寸要害命門尚在！
一刀斬下，便是大羅神仙來了也救不了！
叮——
刀芒激射卻未達成採藥郎預想中的效果。
被突然殺出的赤色槍影截成兩半！
“閣下要對某人二弟作甚？”灼熱爆裂氣息的主人卻有着溫潤如水的嗓音，來人剛現身，一直忍着剝鱗劇痛的公西仇終於繃不住。
“大哥，你給我吃的什麼啊！”
不是說背水一戰，搏命的玩意兒？
敵人還沒給他重創呢，他差點兒被大哥的蠱蟲拿了人頭。即墨秋也是剛過來，看到戰場情況便知道還沒到需要搏命的時候，險些無語：“關鍵時刻吃的，你現在用……”
他察覺蠱蟲斷了聯繫便第一時間花了大代價過來——別看他對生死豁達，但公西仇能活着陪自己，還是暫時別去見爹孃比較好——他給公西仇搏命的東西，便是讓他關鍵時刻拖延時間等自己殺過來，結果，他這個大齡弟弟倒好，一上來就吃了蠱蟲要搏命。
蠱蟲不貴，但他趕過來代價很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