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儘管風雪
微雨衆卉新，一雷驚蟄始。
春雷驚醒，東方傳來隆隆之聲，沒過一會，雨聲淅瀝。
春雨落下，林衍獨自走在山路上，他的衣裳和頭髮都被打溼，便找地方避雨。
等雨停了，又再次出發。
什麼是武者？
什麼又是精神念師？
都不重要。
走在這條路上的他只是一個追溯前輩痕跡的凡人罷了。
他走的多是山間小路，這種地方連怪獸都大許是蛇蟲之類，若是有不開眼的，也會被剎螺花吞吃了去。
以林衍現在的能力，終究是無法體會前行這件事本身的苦和痛的。
沒有飢餓，不會疲憊，這風餐露宿，沒讓他體能消耗半分，這雨霜烈日，也不過爾爾。
可這也不重要。
他只是來瞻仰這段發生在過去歲月的動人史詩，來親手觸摸這份歷史的溫度。
這是他從未有過的體驗，置身於天地自然之間，不見人跡，遠離這塵世的喧囂，忘掉自己的身份。
去忘了這是個什麼樣的世界。
去忘了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不朽神靈，宇宙之主，原始宇宙，那些東西神秘而美好，註定高高在上，令人神往，可在此刻，林衍也將它們拋之腦後，只記得要步伐堅實，只記得腳下的路。
春風忽至，蕭索的樹木也抽出新芽，山路泥濘，每一步都留下深深的腳印。
待到春暖花開。
怪獸們都顯得躁動起來。
它們看着眼前緩步行走中的男人，口中發出低沉的吼聲，可還沒待有什麼動作，一朵巨大的血紅色花朵便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它們身後，然後張大嘴巴。
林衍不知道，沒發覺，不在意。
他的心靈沉浸在這對自然的思考中，對自我的探尋中，對歷史的聆聽中。
人之所以是人，之所以能建設出璀璨的文明和燦爛的文化，是缺不了思考的。
生命的昇華首先是思維的昇華。
靈魂，是生命的根本。
四月中旬，林衍入黔，這一帶山脈衆多，重巒迭嶂，綿延縱橫，山高谷深。
他一路行程緩慢，有時到了某些重要的地方還會駐足停留。
到了夏天，太陽便熱烈起來。
可他的超人細胞最是喜歡陽光，便只覺得清爽怡人。
緊接着入蜀地。
在起伏連綿的山嶺中，廢棄的盤山路蜿蜿蜒蜒，到處都是險川大河，山河景色，頗爲壯麗。
七月，他來到了一處河畔，這裡紅褐色的河水像瀑布一樣，從上游的山峽直泄下來，撞擊在岩石上，濺起一丈多高的浪花，濤聲震耳欲聾。
而在湍急的河流上，林衍看到十三根斷裂的鐵鏈，挨着河畔的泥土上，和草葉混在一起，上面滿是腐蝕的鏽痕，再看不出什麼出奇來。
可林衍耳邊，卻好似聆聽到那上個世紀的槍炮和喊殺聲，眼前對岸好似又燃起熊熊大火，槍林彈雨，火牆密佈。
這條路，從沒有安逸可言。
漸漸，他便已經走了半年的光陰，識海中一顆靈魂星球居中，周圍四顆微型星球圍繞着它不斷旋轉。
那五顆靈魂星球美輪美奐，晶瑩剔透。
他的心靈也被拭去塵埃，空淨脫俗。
林衍記得自己走過的每一步路，而他用雙腳丈量的土地，也終將回歸人類的領土。
高山險峻，山澗幽深。
只有親眼去看，親自去走，才知道這條路的艱辛，才知道勝利來之不易。
那是最終的勝利，是前世今生都閃耀光芒的勝利。
是民族存亡之際，不懈探索的勝利。
這一天，林衍駐足遠眺，看到了那一座座高聳入雲的大雪山，這是道路最爲艱險的一程。
而路程裡的雪山大都海拔4000米以上，空氣稀薄，人跡罕至，氣候變幻無常。
雲霧雨水都只在半山腰，再往上去，就是終年不化的積雪。
這不僅僅是和人性抗爭，更是在和命運抗爭！
山路陡峭，林衍的手抓住冰雪中的山岩，以他的身體素質，這種冰雪自然不可能將他凍傷，可這份寒冷，卻順着雙手，蔓延全身，這透骨的寒意彷彿整個人浸泡在冰雪中。
武者能夠忍受更大的痛苦，可只要他不有意控制，身體的感觀會比尋常人更加強烈。
林衍的頭髮上，眉毛上，睫毛上都沾染着雪花。
他爬上山頂的時候天剛亮，朔風呼嘯，雪花滿天，雪連天，天連雪，天地白茫茫一片。
他捫心自問，這樣的孤寂和寒冷，這樣無止境的白色，對於曾經走過的人，是多麼恐怖的事啊。
可他們在這裡走了31天，走過1350公里的路。
以精神和意志征服天險，跨越天關。
山川無眼，日月無聲。
但歷史不會忘掉這條艱苦卓絕，氣壯山河的跋涉之路。
跨越滔滔急流，征服皚皚雪山，穿越茫茫草地，突破層層封鎖！
這是人類史上的奇蹟，也是世界史上的壯麗奇觀，讓所有人知道，揹負理想，揹負信念的人，是天擊不垮，人打不倒的！
萬里路險，可鍛這意志如鋼。
萬里路難，可燃這熱血如火。
搏擊冰雪，抗衡風暴，他們不過一羣凡夫俗子，卻要靠一腔熱血和年輕的生命征服這大自然的無情天險！
保存下救國的火種，追尋最終光的方向。
山舞銀蛇，原馳蠟象。
欲與天公試比高！
這是何等的壯志豪情？
生如螻蟻，當立鴻鵠之志，命如薄紙，卻有不屈之心！
太陽當頭，山風卻冷得刺骨，穿過透骨的晨霧，白雪在陽光下晶瑩閃亮，晃得讓人睜不開眼。
林衍只覺心靈顫動，看着眼前終年冰雪覆蓋的雪山，高山嚴寒，他吐出一口氣，凝結成白霧。
他靜靜立在這風雪中。
一天、兩天。
一月、兩月。
三月多的時間慢慢過去，他的身軀早就被風雪掩埋，突然，那冰雪無聲消解，林衍的身形重新顯露出來，他的身體周圍漸漸出現一道道光線，僅僅片刻，渾身都散發着迷濛的光亮，雙眸都隱約有光線掠過。
如同神話幻想中的神明。
光線領域瀰漫開來，周圍的一切變得迷幻扭曲，彷彿一片片破碎的鏡子，凝滯了日月，驚豔了時光。
“這，就是領域？”
在這一刻，他的基因原能、身體力量、精神之力、意識包括體內儲存的光能真正結合，引動宇宙空間的共鳴，終於突破了自己“無瑕無垢，無漏無缺”的最高境界，達到更高一層，擁有領域！
林衍的靈魂清晰感覺到這股奇異的能量，這股融合後的白色能量，對周圍空間能夠造成影響，有部分控制效果。
體內的細胞更加活躍起來。
林衍靜下心，更是隱隱感應到一種奇異的波動，是浩瀚宇宙本源的波動！
不過，這種波動彷彿蒙上了一層又一層的薄紗，感應起來並不清晰，很是吃力。
他灑然一笑：“僅僅一重領域，竟然就能模糊感應到宇宙本源法則的波動，倒是不差。”
這說明超人細胞確有獨到之處，若是正常情況下，要領域八重、九重才能模模糊糊感應到這種波動。
而且他身上發生改變的地方還不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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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捉摸不透的靈魂秘法【思維殿堂】也在這一刻發生微妙的變化，瞳孔突然一陣刺痛！
林衍曾經在以前通過幻心妖貓掌握過一門“黃金瞳”的秘法，這種秘法他用得不多，到了行星級就更顯得雞肋。
因爲不同於學徒級，行星級的意識進行蛻變，這秘法就沒那麼好用，對上比自己強的就難以奏效，遠不如他的劍和飛刀。
尤其是在地球上，比他強的只有洪和雷神，而對比他們的心境，他的幻境簡直就跟朝他們滋水槍一樣。
玩呢！
可是在此刻思維殿堂的變化下，竟然和黃金瞳產生了結合，大大加強了製造幻境的能力。
雖然對於洪和雷神，依舊是大號的水槍，但是比起之前卻好上了太多。
林衍的雙眸化爲金色。
眼前的景象立刻發生變化。
狂風呼嘯，大雪紛飛，這雪山陡峭險峻，道路崎嶇，一道長龍般的隊伍頂着風雪向前挺近，他們的裝備很差，冷風如刀，割在他們粗糙如炭的肌膚上。
什麼？
林衍睜大眼睛，心中滿是震撼，他努力想看清他們的臉，卻在風雪中看不分明。
數月行軍，糧食緊缺，筋疲力盡，有的人就這樣永遠躺倒在雪山的懷抱。
隊伍突然放慢了速度，許多人圍在一起，不知道在幹什麼。
一個凍僵的老戰士，倚靠一棵光禿禿的樹幹坐着，一動也不動，好似一尊塑像。
他渾身都落滿了雪，無法辨認面目，半截帶紙卷的旱菸還夾在右手的中指和食指間，煙火已被風雪打熄。
林衍立刻狂奔過去，然後伸手觸碰，卻只覺一片虛幻。
“這是……”
這是思維殿堂引動了他內心的幻想，然後借黃金瞳，將這一切呈現在他面前！
因爲他是幻境的主人，所以纔沒有完全迷惑他的感知。
林衍眼底的金色漸漸隱去，剛纔那一幕全然消失不見。
他有些遲疑，黃金瞳亮起，剛纔的景象再次浮現，戰士們身穿單衣，腳踏草鞋，林衍心靈萌發着巨大的感動，然後擡頭看了看天。
風雪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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