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金生水
在現在的環境中，駕馭着金行雲氣飛遁時絲毫沒有阻力。
季安的速度並不快，他見到通道中有很多好似利刃劃過的痕跡，最深約有半指深。
這是靈潮爆發後遺留的痕跡，無聲訴說着往日金行靈機肆虐的情景。
過了一會兒，他遇到兩名修士並肩站在通道中，此地距離地面的直線距離約三十丈。
“道友，請讓開道路，我要繼續向下。”
通道並不寬敞，兩個人站在中間通道就被佔據一半。
他說着，召喚出戊己杏黃旗，黃色的靈光護住全身，身體四周盪漾起金花萬朵。
不爲別的，謹慎使然。
用惡意揣測人心的話，這兩人如果襲擊他，留給他的反應時間非常少，所以用靈器護身是個很好的選擇。
一個長着山羊鬍的修士微微挑眉，道：
“呵呵，警惕之心真強，我見過所有能夠承受大型靈潮爆發的修士，以前沒見過你，道友是第一次來感受大型靈潮爆發嗎？”
他在這裡廝混了十多年，認識大多數搭上顧氏這條線且能承受大型金行靈潮的修士。
季安頷首，“是的，道友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當，很多修士對金行的感悟不深，會錯判形勢。
這條通道的最深處距離地面大約有五十丈，靈潮爆發和直面強大劍修進攻沒有區別。
道友若是第一次感受這個強度的靈潮，最好不要太過深入。”
山羊鬍說着，貼在通道石壁上讓開身位。
如果太過深入通道，當靈潮爆發的時候根本來不及撤離只能硬扛，極品靈器不一定能夠承受得住那短暫的芳華綻放。
他感受過七八次高強度的靈潮爆發，深深明白其中的可怖之處，說是萬箭穿心也不爲過。
“多謝道友提醒，”季安笑道，他和對方毫無瓜葛，對方能夠說出這番話殊爲不易。
如果是他遇到這樣的情況，纔不會多言呢，每個人都要爲自己的選擇負責。
他鄭重的拱手致謝，隨後駕雲繼續深入。
待他走遠，山羊鬍搖頭輕嘆，“哎，看樣子不栽跟頭不知道回頭啊。”
旁邊的修士撇嘴，道：
“老友何故嘆息，好言難勸該死鬼，慈悲不度自絕人。
讓世人醒悟的不是勸說，是銅牆鐵壁，撞的頭破血流自然長記性，你我年輕時不也是如此！
一個路人而已，不必攪了自己心情。”
別看有些修士的位置比他們更加深入，當靈潮爆發後，所有人都會後撤，最後全部撤出通道。
對金行的感悟不深，只能通過這種笨方法慢慢磨，以身臨其境的方式慢慢感受何爲金的極致，由此才能領悟到金生水。
季安向下飛縱，又接連碰到了三個修士，最後到達通道的最底層。
這裡有幾條半尺寬的巨大裂縫，濃郁的金行靈氣縈繞其中。
他感受着旺盛的靈機微微點頭，閉上眼睛仔細感受着其中的變化。
擁有上品庚金道種和中品辛金道種，他比其他人的優勢大很多。
季安在心中默唸，“五行是一種性質，是能量變化中的一種形態。”
能量還是原來的能量，所謂五行相生，指的是從一種形態達到另一種形態。
五行之所以能夠發生轉化，是陰陽之變引起的。
陰濁陽清，當陰陽平衡時，這種性質是穩固的。
陰陽不平衡就會分離，陽升陰降，此時纔會從一種形態轉化成另外的形態。
這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就是他這些年的領悟。
想到這裡，他突然想起前世宋代禪宗大師青原行思提出的參禪三境界。
第一境界，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初識事物時，以純粹、未經複雜思考的視角接受其表象，以貌取人就是指這個意思。
第二境界：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隨着閱歷和知識的積累，開始質疑表象並探索本質，什麼都懂一些，其實也不怎麼懂，於是就會陷入自我懷疑。
第三境界：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
徹悟後迴歸本真，以澄明之心超越表象與執念，既理解事物的複雜性，又能以返璞歸真的態度接納其本質。
季安覺得即使領悟五行相生，所處的境界也不過是第二境界。
認知不同，看事情的角度就不同。
道可道，非常道，修仙也叫修真，去假存真，這應該貫穿修士的一生。
他收斂思緒，探出神識散開成一條條的觸鬚，感受着金行氣息的改變。
季安兩腿分開與肩同寬，兩手在肚臍前逐漸向上擡到胸前位置，仰頭縮項，雙手慢慢往前。
這是食金行氣的步驟，他呼出一口氣發出“呬”音，而後自然吸氣。
隨後一縷金行氣被吞入腹中，體內的肺之金府銀光閃耀。
季安陷入深層次的思考，整個人的氣息和周圍環境融爲一體。
時間流逝，他感覺到金行收斂的神意出現變化，好似平靜的池塘中有氣泡冒出。
收斂象徵着穩固，是辛金的顯化，肅殺象徵着凋零，是庚金的顯化。
庚金屬陽，辛金屬陰，陽爲氣，看不見摸不着只能感受，陰爲質，能夠被看到，二者相結合才形成完整的金行。
季安只覺得心中似有陽光照進來，豁然開朗，照此理解，一切就解釋通了。
只要陰陽共存，別管陰陽的多寡，性質就不會變，只不過會顯化出陽金更多些或者陰金更多些。
季安感覺到陰金不斷減少，陽金不斷增多，性質不斷亢進。
在某個瞬間，最後一絲陰金消失，斂聚的金行若沸騰的熱水，地底巖縫浮現銀色光華。
地洞中出現庚金風暴，若水流從泉眼中涌出，席捲而上。
此刻，金行完成了由靜向動的轉化，通道上方生出細密的水滴。
季安若河流中的浮木，被浪潮推動，身體順着通道向上。
他嘴角露出微笑，金行中陰陽互轉從共存變成單極，斂聚的性質化爲流動，這就是金生水。
縷縷庚金氣息若子彈射入他的體內，卻沒有造成任何損害，肺之金府光華閃耀，將涌入的氣息轉化。
五行輪轉經不經他的控制瘋狂運轉，迅速將氣機轉化成法力。
丹田中，石龜鯨吞着降下的法力，元命之火中，白焰和黑焰的界限變得模糊。 此刻，季安好似一個銀色造物，滿滿的金屬質感。
洞口，執事顧澤薇滿眼的焦急，她來回踱步，不時向洞中張望幾眼。
即使在洞外，她都能感受到心驚肉跳的肅殺氣息，實在無法想象身處其中的修士們怎樣在這樣的環境下感受金行的變化。
一名名修士從洞府中飛遁出來，面容上皆帶着苦笑，不用問，又是毫無所獲的一天。
有個滿臉絡腮鬍的強壯修士使勁兒撓撓頭，道：
“老胡和老張還沒出來，這兩個人竟然能夠堅持這麼久，該不會要功德圓滿了吧？”
語氣中有期待，也有淡淡的酸楚。
期待是因爲如果見證有修士領悟金生水，能夠增強被打擊的體無完膚的信心；酸楚因爲萬一對方真的領悟到其中深意，他心中會不是滋味。
他的話音剛落，山羊鬍修士和同伴駕雲飛了出來，“背後別亂嚼人舌根，功德圓滿哪有這麼容易！”
“哈哈，老胡啊，這是你在這裡的第幾個年頭？”
山羊鬍修士姓胡名景明，他抿了下脣，下巴的鬍鬚隨之抖動。
“二十三年了，仍舊沒什麼頭緒。”
他的語氣中帶着幾分蕭瑟，如同秋風中飄落的黃葉那般無奈。
話語在人羣中產生共鳴，場面立刻安靜下來，衆人心中唏噓。
白白蹉跎了時光，卻沒有任何實質性進展。
顧澤薇心中的焦急更甚，現在進入礦洞中的修士只剩下季安沒有出來。
對方可是族伯顧明遠的貴客，如果受傷雙方面子都不好看。
胡景明探頭洞中張望一眼，問道：
“今天見了個生面孔進來，他怎麼現在還沒有出來？”
他就守在通道，有修士進出必然知曉。
絡腮鬍嗤笑出聲，“那個新人勇的很，我在地底四十丈的位置，原本是咱們幾個最深入地底的人，不曾想他越過我繼續向下。”
他的語氣中帶着幸災樂禍，繼續說道：
“我很期待他出來時會是何種表情，一定非常精彩。”
他想到馬上就能看到有人和當年的他一樣‘慘烈’，心中莫名有些興奮呢！
胡景明搖搖頭，“希望沒有受嚴重的傷。”
在他看來，對方又是個爲大意付出代價的人，這樣挺好，印象深刻。
不過留在此地看人狼狽的模樣並不是個好主意，他和朋友招呼一聲雙雙駕雲而走。
修士們陸續離開，洞口只剩下絡腮鬍和顧澤薇兩人。
又過了片刻，絡腮鬍感受着昂盛的金行氣機開始回落，嘆氣一聲召喚出靈器離開。
他想起自己的曾經，當時爲了不讓其他人看到自己的窘迫，硬生生的在靈潮消退後待足一個時辰才離開。
易地而處，這個時間那個最深入地底的新人一定不想見人。
顧澤薇心中苦澀，長輩拋給她一個難題，現在她既不能進去尋找，也不能離開。
‘哎，說好的遇到危險會守護自身.’
正當她胡思亂想的時候，季安駕雲飛遁出來，此時他的道袍滿是細小的空洞。
“前輩，您出來啦。”
顧澤薇硬着頭皮說道，她低垂着頭不敢直視對方。
“嗯，”季安微笑着頷首，“我要離開了，麻煩幫我辦理下退還靈石的手續。”
“啊？！”顧澤薇猛然擡頭，杏眼瞪的溜圓。
她以爲自己聽錯了，試探性的問道：
“我是不是聽錯了，前輩要求退靈石？”
“你沒有聽錯，我以後不用再來了。”
季安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如山巔呼嘯而過的寒風。
紅霞好似天空連綿的火焰山，白雪傲立山巒，落霞映雪，白裡透紅。
山頂別院，顧明遠負手而立，仰望着雪鷹翱翔雲端，它們在捕捉歸巢的飛鳥。
他的思緒並不在這裡，而是飛到了山腳，心道：
‘季道友可別受重傷啊！’
突然他瞥見天邊有修士駕馭靈器而來，隨着來人越來越近，他認出了是誰。
顧澤薇降落在別院，盈盈一拜，沉聲道：
“六伯，澤薇有事稟報，季前輩他結算了抵押在家族的靈石離開了。”
“什麼意思？”
顧明遠突然覺得自己沒聽懂對方話語中的含義，臉部表情都是僵硬的。
結賬離開？領悟金生水後纔會這樣做吧！
“季前輩說已經領悟到金生水的變化了。”
顧明遠：“.”
他怎麼也想不通對方是怎麼做到的，完全不講道理。
片刻後，他輕嘆一聲，“也許季道友在其他地域經歷過很多次靈潮爆發，在咱們這裡終於功德圓滿，他有沒有其它交代？”
“季前輩還說請您喝酒，三日後的午時，醉仙居天字一號房，菜品任選，不用幫他節省靈石。”
顧澤薇心情複雜，她結算的時候查看了記錄，季前輩繳納的靈石只用了三十八塊中品靈石，臨走的時候還給了兩塊中品靈石的喜錢。
也許真的如六伯所說，對方應該在其他地方經歷過很多次金行靈潮爆發。
想到這裡，她立刻意識到不對，如果經歷過很多次靈潮爆發，對方沒理由再感受小型靈潮爆發啊。
她被自己的想法震撼到了，只花費三年時間，經歷幾十次靈潮爆發就能領悟金生水的真意，這是多麼恐怖的天賦和悟性。
紅巖仙城，季安匆匆回到洞府。
他取出一個空白玉簡貼在額頭，記錄下來自己的感悟。
金生水和火生土是有明顯區別的，火生土的時候是丙、丁火分別轉化戊、己土，陰陽二氣相和轉化成土。
金生水是金行中陰消陽長，極化後庚金流動化爲坎水。
火生土是由動轉靜，金生水則是由靜轉動。
這樣來看，五行相生的轉化方式是不一樣的，不能照搬原有的經驗。
但有一點是相通的，陰陽流動是轉化的基礎。
從更高的維度講，金是少陰，水是太陰，金生水就是少陰向太陰的轉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