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往事如煙

一路上,修禪事事順着妙音的心意,但正是因爲這樣,引得妙音十分不滿。要擱在以前,她是高興都來不及,實在沒想到會這般令人不自在,而更令人不自在的是,修禪看她的眼神着實有些奇怪——就像透過她在看另一個人,若不是她多年察言觀色的本領,是萬萬不會發現的。

驚訝是一碼事,疑惑是一碼事,心裡堵得慌又是一碼事,可是又不能直接問修禪,妙音想起了寺裡和尚常唸叨的一句話——“順其自然”。

到了涼城,妙音把剛拋下的疑問又拾了起來。

女孩子家都喜歡些胭脂水粉,妙音不例外,涼城胭脂攤子多得數不清,她正想隨處找一家,修禪卻輕車熟路地帶她找到一家顧客不多,胭脂卻制的好的小店,那老闆一見妙音似乎是萬分驚訝,暗自思索一會兒,馬上諂笑着領兩人進來挑選商品。正午時分,是該吃飯了,妙音拿帕子擦擦額頭上的汗,把剛買的胭脂交給修禪拿着,撩起帷帽下的白紗,四處尋找酒樓,修禪卻直接拉起她的手,徑直走向涼城最好的酒樓。吃飽喝足,妙音與修禪商量着妙音閣的姐妹們會去往何處,修禪問了妙音閣來涼城的人數,有問了老鴇在涼城認識何許人,妙音一一細緻作答,兩人邊說邊走,不一會兒,妙音站在了一座名叫蘭香軒的青樓下,妙音閣幾個臉熟的妓女在樓下接客,妙音心知,就是這兒了,一顆心卻又重新提起來。

一個俊俏的出家人站在青樓下怎能不引人注意。蘭香軒的妓女都覺得新奇,全都跑了出來,逗弄修禪,修禪哪經歷過這些事,一時手足無措,向站在一旁的妙音求助。

妙音方纔從自己的思緒中脫離開,一見這種情形,頓時急了,從一羣鶯鶯燕燕中拉起修禪的手,跑開來。

修禪無意識地緊跟妙音。夏季的陽光灼人的眼,楊柳依依舞動,天上魚鱗狀的白雲沒有窮盡,空氣中還有陽光的氣息。他望了望天,幽幽嘆了口氣,原來自己不能成佛,不過是一段塵緣未了,自己爲成佛了卻塵緣,不想卻深陷十丈紅塵,看來,必須得捨棄一樣了……

——————

三百年前,人間。

那時的禪修不過是菩提山上一顆通了靈性的舍利子,還未化作人形。若是能化作人形,也不會生出之後的那麼多事。

每隔百年,都會有仙子來到菩提山採摘獻給佛祖的菩提果,此次前來的正是一位名喚妙音的仙子。

修禪那時常聽山裡的精怪靈獸議論此事,並未多重視,而此時卻是不重視都不行了。

原因無他,最重要的一條,也是僅有的一條就是這位仙子正站在修禪的面前,還揚言要把修禪帶回三十三重天獻給梓潼上神做壽禮。

修禪不知有多麼後悔自己沒修得一副人身,否則就不會毫無反抗之力的被妙音帶去三十三重天。

說來算修禪命好,梓潼上神作爲文曲星君,又要投胎去凡間履行自己的神職了,因此錯過了自己的壽辰,修禪也因此未被妙音當作賀禮送出去。

修禪離開了久居的菩提山,來到了華貴莊重的天界,有諸多不適應,例如水土不服。妙音也是個有良心的,見帶回的舍利子周身靈光都暗淡些,到處尋求靈物加以滋養,對於一個小仙來說,真是大出血。

妙音是個不禁誘惑的心性,這是令修禪最爲不放心的,然而一切都有些不順心,妙音近幾日聽仙友談起凡間的趣事,竟起了私下凡間的心思。修禪自然着急,急又有何用?只能盼着妙音能回心轉意,而不違背天規——位份不夠的仙私自下凡,將會遭受凡間生老病死之苦,這可如何得了!

最後,她還是下凡了,帶着修禪去了涼城,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妙音玩樂了幾個月仍未打算返回天界。修禪連賞景作樂的心都沒有了,而是整日祈禱不被天兵發現。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即使從仙魔大戰至今仍未有天君即位,各神各司其職,把大小事宜處理得井井有條,甚至連一個位份極小,不引人注目的小仙私下凡間的罪行都查得明明白白。妙音不作反抗地跟着面色冷肅的天兵天將回了天界。

刑期即將到了,妙音在行刑的前幾日不忘把修禪送回菩提山,囑咐他要好好修行。在妙音一身杏色的身影消失後,金蟬子恰好發現了山洞中的修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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