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美國？怎麼突然……”
韓宇手裡拿着筷子，怔怔地看着鄭媽媽。
“嗯，本來是打算等到你和水晶兩個人和好我再回去的。”
鄭媽媽低頭整理着從家裡帶來的韓宇的衣服，似乎完全沒注意到韓宇因爲自己的話語而微微變化的臉色，只是自顧自地輕聲說道：“但是我待了這幾天，發覺你們這兩個孩子也不知道要彆扭到什麼時候去，我老人家可沒有你們年輕人這樣的精力和耐心，你們倆的事情還是你們自己看着解決吧，我是懶得參與了。而且……”
鄭媽媽手上的動作頓了頓，瞟了某人一眼，嘴中似是不經意地說道：“昨天，總算感覺和你這孩子親近一點了，有點找回以前的感覺了，是……你參加工作前的那種感覺。感覺很好。這一趟回韓國，能感受到這點我就滿足了，算是成功了，所以就想着是時候該回去了。”
“可……”
聽到鄭媽媽貌似深藏着一點點感動與溫暖的話語，韓宇下意識張了張嘴，直起身來想要說些勸阻的話，可之後纔想起來，自己好像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阻止鄭媽媽回去的理由，一個，都沒有。
於是，在沉默了片刻之後，他到底還是抿了抿嘴，平復了一下自己心中忽然就翻涌起來的情緒，向鄭媽媽輕聲問道：“什……什麼時間？什麼時候回去？”
“嗯……我等下處理完事情，回家，整理行李，再加上坐車去機場，中間還要留出點充裕的空閒時間，最近的一班航班，我看了看，大約是今天下午三點多吧。”鄭媽媽看了看手錶答道。
“這麼快？一下子，韓宇剛剛努力平靜下來的臉色又一次變化了起來，微微睜大了眼睛看着鄭媽媽。
“嗯。”對自己面前這張略顯蒼白的俊朗臉龐微微一笑，鄭媽媽擡起手幫韓宇整理了一下額前的頭髮，語氣輕鬆地說道：“既然都決定了，我在這裡也沒有什麼事情要做，就早點走咯，你叔叔也說很想我呢~”
“……可、可我不是正在住院嗎？”韓宇罕見地有些結巴了起來，“您……您就不等我出院了再走嗎？正好我還能送送您，不是嗎？”
“……”
韓宇的話讓鄭媽媽沉默了一下，她注視着韓宇臉上顯然已經掩飾不住的期盼之色，頃刻後，輕輕眨眨眼，成熟美麗的面容上露出了一抹溫柔的淺笑，伸出手指點了點韓宇的額頭，搖搖頭，語氣輕柔卻十分堅定地說道：“不行。”
“我又不是你這小子的管家，你要找人照顧有一堆人排隊呢。”
一邊嘴裡隨意說着，鄭媽媽一邊將手中整理好的衣物放進病房的衣櫃中，“還有，既然連小賢都認出我了，我要再在你這邊待下去，那些媒體記者遲早都會查出我的身份，雖然你和我們家的關係沒什麼見不得光的，但這樣不是會造成很多不必要的麻煩不是嗎？你偶媽我又不是真的歲數大了，自己還不能坐飛機嗎？送不送都是一個形式而已，沒什麼好在意的。而且，我這次回國水晶不知道，但臨走前我總得去見見她，這樣一來，我走她一定會去送機，你們兩個，準備好見面了嗎？”
韓宇聞言神情微變，抿抿嘴，沒有說話。
“所以說啊，”鄭媽媽回頭若有深意地看了韓宇一眼，“事情就這樣決定了，我下午就會走了，跟你說這事就是想告訴你一下。你也別想着出院送我什麼的，老老實實養傷，知道了嗎？”
“……嗯。”
“不過話說回來……”
韓宇微皺着眉頭，思緒依然沉浸在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中，下意識擡起頭看向話鋒突然一轉的鄭媽媽，表情有些疑惑。
“你這孩子那麼想我留下來，是不是說明我這段時間的努力還是很有效果的？嗯？完全跟我變親了，對吧？哈哈哈……”
話說着，鄭媽媽就忍俊不禁地發出一連串的輕笑聲。
“嗯嗯！好了好了，不跟你開玩笑了~知道你這孩子是直男~我走了啊~”
眼看着韓宇的臉色越發僵硬了起來，鄭媽媽這才止住了自己的笑意，從一旁拿起自己的提包，朝病牀上的那道身影瀟灑地擺擺手道：“下午登機的時候我會打電話給你的~”
“……”
迴應她的是一片沉默。
“嘁，這孩子……”
似是不太滿意地微微白了坐在牀上低頭不語的某人一眼，鄭媽媽好像也沒有什麼留戀，直接就轉身準備走出病房，只不過，就在她即將帶上病房門的時候，一句低沉得像是在壓抑着什麼情緒的話語就幽幽地傳進了她的耳中。
“……到美國也給我打個電話。”
倏地，脣角一翹，美麗的臉龐活像是某個狡黠的丫頭成熟長大了一樣，目光就這麼似笑非笑地看着病房中的那道身影，片刻之後，嘴裡很愉悅地應了一句。
“嗯，知道了。”
“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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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頭默默地看着關上的房門，韓宇輕吐出一口氣，整個人往後倒在了病牀上，目光出神地望着天花板。
“到底……”
擡起自己的手掌看了看，俊朗的臉上滿是說不出的複雜。
“到底過去都發生了什麼？爲什麼就是想不起來呢……”
……
……
下午。
“oppa？”
“oppa？”
“oppa~！”
“……嗯、嗯？”
看着窗外的眼神恍惚了一下，回過頭來看着蹙眉坐在自己身邊的林允兒，韓宇這才反應過來地微微一笑，擡起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紗布，懷着歉意地輕聲說道：“抱歉，剛剛想到了點其他的事情。”
“我知道！你那樣子誰都看得出來好不好？”
嘴裡埋怨地嘟囔了一句，接着林允兒瞟了瞟韓宇臉上的表情，抿抿嘴，試探性地小聲問道：“唔，那個……oppa你，是不是……是不是在想西……西……”
“唔，怎麼說呢……差不多吧？”
沒等這丫頭把話支吾完，韓宇就明白她到底想問什麼了，眨眼想了想，就很直接地點了點頭。
“什……什麼？！！”
不出意外的，林允兒的眼睛頓時可愛地睜得老大，一種完全說不清楚的複雜神情浮現在她的臉上，結結巴巴地就說道：“o、oppa你、你……哎！你和西卡姐姐，我、那個……我……”
“哎一古，我我我，我什麼啊。”
搖搖頭，看着這丫頭修長白皙的脖頸好像都微微漲紅了起來，韓宇就忍不住擡起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一臉無語地說道：“我交朋友是我的事，你們幾個丫頭的事情是你們自己的事情，我們就不能各交往各的嗎？”
“哎，有oppa你在，我們怎麼各交往各的嘛……”
“鈴鈴……”
“你給我老實一點閉嘴啊，妹妹還管到oppa頭上來了？”
無語地白了癟嘴小聲咕噥的林允兒一眼，韓宇拿起牀頭的手機看了一眼，本來還有些沒好氣的臉色頓時微微一變，沉默了一下，這纔將手機放到了耳邊：“嗯……您到機場了？”
“嗯，到了，已經開始登機了。”
電話那頭，傳來了鄭媽媽柔和的聲音。
“那……那麼……”韓宇抿抿嘴，不自覺地在病牀上坐直了身體，臉上的神情似乎有些不自然了起來，“她……她呢？”
“她？”
一邊的林允兒眨眨眼，瞧了瞧韓宇相當古怪的表情，立馬狐疑地眯起雙眸，湊到韓宇身邊小聲問道：“oppa？誰啊？你在和誰打電話？”
拿着手機偏頭無語地看了這丫頭一眼，韓宇似乎連話都不想多說了，直接捂着手機轉過頭去。
“嘁……神神秘秘的……你有什麼秘密我不能知道嗎？”
一看韓宇這副架勢，林允兒就明白自己是套不出什麼話了，於是只能撇撇小嘴，一邊嘀咕着，一邊一臉不滿地瞪了瞪某人的後腦勺。
“問水晶嗎？她送我過安檢就離開了。”
稍顯狹窄的飛機走道中，鄭媽媽一手拿着電話，一手拿着登機牌，目光尋找着自己的座位，嘴角含笑地輕聲說道：“知道你想問什麼，放心吧，我看她的情緒還不錯，除了性格突然變悶了一點，其他都挺正常的。說實話，我也挺驚訝的，還以爲這丫頭失戀會躲在家裡把眼睛哭得完全消不了腫呢，這事情她小時候也不是沒做過。”
“我……我們並不算是那個的。”
手機中傳來了韓宇語氣複雜的聲音，鄭媽媽則眨眨眼道：“怎麼不算？不然你們兩個那段時間算什麼？兄妹嗎？”
“我……”
頓時，電話另一邊的韓宇說不出話來了。
“好了好了，都說了你們這倆孩子的事情我是懶得管了，你們自己處理吧。不過我事先說好了，再怎麼樣，你們之前十多年的感情是不變的，知道了嗎？”
“嗯、嗯……我知道了。”
“哦還有……我就是好奇多問一句。”
鄭媽媽微微蹙着眉頭，有些疑惑地拿着手機問道：“你和水晶之前……之前‘分手’的時候，到底說了什麼？一聽到我提到你，那丫頭的表情還真的是很奇怪啊。雖然憋着沒說話，但那樣子我一看就知道，差不多就要眼淚就要掉下來了，但是呢，過了一會兒，又感覺那丫頭似乎很恨你，眼神我完全看得出來，就差沒磨牙了。這事情不是主要還是那丫頭的錯嗎？你們兩個還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嗎？”
“……我也不清楚。”
“你也不清楚？”
“嗯……那丫頭心裡面究竟在想什麼，連您都不知道，我又怎麼會明白？”
“那倒也是……哦，找到了。”
算是認同地點點頭，鄭媽媽手拿登機牌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拿着手機笑了笑，說道：“那就先這樣吧，飛機差不多該起飛了，我要關機了，等我落地之後會再打電話給你的。”
“嗯，知道了。”
“嗯，那……”
“那個，等一下。”
“……嗯？”
手上掛斷電話的動作一頓，鄭媽媽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手機，隨後就又把它放回耳邊，眨眨眼問道：“還有什麼事情嗎？”
“沒什麼，就是……祝您順利到達。”
“呵……呀，你這孩子！”脣角頓時翹了翹，鄭媽媽貌似相當沒好氣地說道：“這話還用你說嗎？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嗯，知道了，不小心說了多餘的話，抱歉。”
“哎一古，這有什麼好道歉的？”鄭媽媽嗔怪了一句，接着就柔聲說道：“好了，我先掛了。”
“嗯。到了打電話給我。”
“嗯。”
“嘟——”
“哎，這幾個孩子啊……”
“客人，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爲了安全，請您繫好安全帶。”
“啊是，我知道了。”
對自己身邊這位端莊的空姐微微一笑，鄭媽媽就按照飛機內的廣播做好了起飛前的準備，之後，隨着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飛機按時起飛了。
“我明明點的是冰咖啡，你爲什麼給我一杯熱的？”
“十分抱歉先生，但是您之前並沒有說明自己需要冰咖啡。”
“呵，你說什麼？”
“哎，抱歉，客人，我這位同事剛剛失禮了。對於您的不滿我們真的感到很抱歉，這是我們服務的過失，馬上爲您更換一杯冰咖啡。”
“可這位客人他剛剛明明……”
“你閉嘴！”
……
在飛行的過程中，一陣不大不小的吵鬧聲傳了過來，惹得不少的乘客側目，也讓正在看時尚雜誌的鄭媽媽轉頭好奇地看了一眼。
只見不遠處的座位一箇中年男人氣勢洶洶地站在一個年輕的空姐面前，那吹鬍子瞪眼的樣子看起來貌似很生氣，而在兩人的身邊，還有一個稍微年長一些空姐似乎正在極力控制着局面。
很平常的一次衝突，但當自己的目光掃到那名在前輩呵斥下低着頭卻滿臉不卑不亢的年輕空姐時，鄭媽媽的臉上卻是一下子露出了點莫名的笑意，眨眨眼睛，腦海中，彷彿重新浮現出了當年那道擋在自己身前的瘦弱身影……
‘嘿！你這個黃皮猴子，滾開！這不關你事！’
‘在前面路邊差不多一百米的地方有兩名警察，我覺得，你們應該不希望我把他們叫來吧。’
‘哦，上帝……嘿，夥計們，這小子瘋了。讓我們好好替他老媽教育他一下？’
‘砰！’
‘砰砰！’
‘哦！謝特！這個小子……’
‘嘿！你們幾個！’
‘跑！’
‘學生，你沒事吧？’
“呵，沒事的，您呢？沒事吧？”
‘我沒事！倒是你自己，還敢說沒事？嘴角都出血了……’
……
“呼……”
嘴裡輕輕吐出了一口氣，鄭媽媽收回了自己的視線，轉頭看向了自己手邊的機窗，目光有些出神地望着窗外茫茫的潔白雲層。
片刻之後，回過神來，想了想，搖搖頭，嘴角含笑地小聲呢喃道：“不管是剛見面的時候，還是現在，就會逞能，認真起來就完全想不起其他人了……不過，我可能就是喜歡這一點？簡直和你鄭叔叔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算了，不管你這臭小子了。丈夫，兩個女兒，還有你這個兒子，全都是冤家，都是來氣我的！我不管你們了。就是下次見面，你要還想不起我，臭小子，別怪偶媽真的生氣了啊……”
話說到這，她的眸光倏地一柔。
“還有……直到下次見面之前，給我好好的，平平安安的。不然……後果更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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