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千逸交待完一些事情後離開了大殿，方龍秀又發了一會呆，她原本以爲自己會一直這麼發呆到天亮，不曾想安子夜忽然在外面大力敲起了殿門。
不是說不讓人打擾嗎？方龍秀回過了神卻是不想動彈，連開口說話的慾望都沒有。
“陛下！”
不曾想她沒有回答，安子夜立即就推開門迅速到了她的面前。
方龍秀看着神色慌張的安子夜，心裡微微一動，道：“怎麼了？有事？”
安子夜看到方龍秀安然無事後明顯放鬆了下來。但儘管如此，他還是朝四周環顧一週後回道：“只是進來看看陛下，有些擔心。”
方龍秀接着問：“你擔心朕有事？”
安子夜：“是。”
“爲什麼？”明明已經交代了不要打擾。
安子夜猶豫了一下，皺了皺眉頭：“屬下覺得大殿……太安靜了。”
方龍秀：“這個時候安靜是正常的。”
“太安靜了……有一段時間安靜得讓屬下心慌。”安子夜像是想起了很不愉快的事情，他的眉頭緊緊擰着。
方龍秀猜想安子夜是想起了父皇出事的那晚。同樣的安靜……哎，察覺出不對的時間有點晚，不過即便當場便察覺到不對又有什麼辦法呢。
“朕沒事。”方龍秀語氣柔和。
安子夜當初身爲父皇的影衛，父皇卻在他的保護下在他的眼皮底下被人殺害，這對他是一生的陰影。當初安子夜原本是要以死謝罪的，但是她當時恨着他，認爲死是一件容易的事，便阻止了他自刎，命令他戴罪繼續當着影衛。
這些年來安子夜盡心盡力爲她效力，父皇的死雖早已真相大白，她也原諒了他的過錯，但安子夜心裡對父皇的事依舊是耿耿於懷。
方龍秀想，如果她今天在逸心殿裡死去，安子夜恐怕是這一輩子都走不出陰影了。
“安子夜，明天你就到青鳥院去保護夏貴妃和逢秋公主吧。”方龍秀想了想，安子夜對她忠心耿耿，跟了她這麼多年，她該爲他打算之後的事情。
安子夜驚訝，隨後臉色更不好了：“陛下？”頓了頓，“方纔……是不是……”是不是出事了，而他再一次沒有盡到守護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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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龍秀知道安子夜在想什麼，卻只能給他一個理由：“你別多想，只因今天朕看到夏貴妃，突然想到她如今是後宮的第一人，又帶着逢秋，沒人保護確是不好，你也知道，不論如何，目前逢秋是朕唯一的一個孩子，明裡暗裡，都應該十分重視纔對。”
安子夜想要拒絕：“可是陛下身體不適，沒有個——”放在以前，他並不知道陛下是女兒身時或許還能放心，可是現在知道陛下不是，且陛下如今身體不好，時刻要有人守着他才放心。
“他不是回來了嗎？”方龍秀打斷安子夜的話。
誰？風伴狩？陛下是怎麼知道的？安子夜一時語塞。
“朕知道他回來了。”方龍秀支着腦袋看向窗外，“有他在不會出事的……不過他不願意現身也沒關係，這樣也很好，你也別告訴他朕知道了。”
理由有了，問題也解決了，安子夜沒有再堅持的理由。
方龍秀爲了讓他安心，又加了一句：“只是調去一段時間，等青鳥院那邊有了其他放心的人選朕會將你調回來。”
果然，安子夜的神情這才真正放鬆下來：“是，陛下。”
“下去吧，朕倦了。”
安子夜退下後方龍秀並沒有入睡，她脫去外袍躺在牀上，擡起手看向左手掌心。
她的手心上有一朵緋色的薔薇花，凌千逸說，當花枝蔓延到她的眉頭上時就是她的死期。
方龍秀不怕死，也一直覺得活着已經沒了什麼趣味，她只是擔心死後朝廷會亂。六國雖然皆已投降，但是戰亂並未完全平息。如果這個時候她死了，天下就亂了。她要想辦法把她的死帶來的損失儘量降低。
天下霸主的承諾已經實現，也不知道先生知不知曉。
算了，到如今，這些已經不是那麼重要了。
腦子裡全是事情，方龍秀一夜未眠。
接下來的日子方龍秀一直很忙，不是在逸心殿就是在御書房，不是一個人在批閱奏摺就是在召見大臣。
第一個發現異狀並找上方龍秀的人是葉知秋。
“丞相何時想說什麼時也學會猶豫了？”方龍秀剛召見了兩位大臣，現在倦了正好在紅袖樹下休息。
葉知秋站在一旁，看了一眼方龍秀的茶盞：“陛下不喝茶了。”
方龍秀點頭：“清水也很好。”孩子雖然活不了，但是她在飲食方面已經下意識地注意了許多。
葉知秋又陷入了沉默，一直等方龍秀喝完一杯溫水後方纔開口問道：“陛下的身體怎麼樣了？”
方龍秀不緊不慢：“大師說了好好養着。”
葉知秋皺了皺眉，終於不再兜圈子，直接道：“是不是出事了？”陛下最近幾乎把所有大臣都召見了一遍，他原本以爲只是因爲陛下許久不在帝都，回來後許多事是要親自過問一遍，可是細細想了想又前去拜訪了幾位大臣後便覺得不對勁。
這次輪到方龍秀沒說話，沉默了一會後才問了一句：“葉知秋，你留在帝都是因爲效忠朕，還是效忠這個國家？”
葉知秋毫不猶豫道：“最初是因爲答應了父親大人爲陛下效力，不過那只是一方面，既然答應了留下……臣的初心是爲了黎明百姓。”
方龍秀盯着葉知秋道：“想來也是，如果只是效忠朕，丞相當初也不會瞞着朕對先生下手。”
葉知秋的睫毛微微一顫，語氣平靜道：“是。”
方龍秀緊接着問：“先生死了嗎？”
葉知秋沒有任何猶豫：“不知道，他被墨竹帶走了。”頓了頓，“想來是沒死，如果死了，臣現在不會站在這裡。”
方龍秀盯着葉知秋良久，最後點了點頭：“朕信你。”
葉知秋低着頭這次沒有接話。
方龍秀低眉看着茶盞，又在沉默中忽然道：“希望丞相以後不忘初心，不論坐在龍椅上的是誰都能盡心輔佐。”
葉知秋猛地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