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滴大帝之淚。
它從很高很高的星空落下，穿透無數界壁，落在了尚在神墟中的邪天手裡。
有了它，縱然知道邪天不是邪帝傳人的對手，邪刃也有足夠的底氣陪邪天走這一遭。
很早之前，在邪天遭遇到白帝之時，邪刃就曾想動用他。
數千年來，他更是屢次生出動用的衝動。
因爲在他看來，邪天面對的敵人，強到了邪天不可能面對的程度。
可他沒想到，哪怕是再強的敵人，邪天也能屢屢險死還生。
不僅險死還生，邪天還靠這一路來堪稱蹂躪的磨礪，成長到擊潰邪帝傀儡，逼得真正的邪帝傳人施展出真正的浮屠塔。
然而此刻，他必須動用了。
因爲來的，是萬古第一大帝邪帝的虛影。
哪怕只是虛影，連億萬分之一絲的帝念都不如，此時的邪刃都無法應對。
“也該讓你們見見面了……”
幽幽一嘆，邪刃歸於沉寂。
接下來虛影和淚之間會發生什麼，他不想看，也沒必要冒着被針對的危險去看。
他只是默默打量着昏迷的邪天，想知道融血的一剎那，邪天心中滋生了多少仇恨和怒火。
“很想告訴你那件事，但如今的你，沒辦法承受啊……”
最終，他也沒體會到邪天的仇恨和怒火。
他只知道，無論因仇恨和怒火而生的痛有多少，邪天都將這痛從心頭狠狠剜掉，一心一意爲了復活邪軍兄弟，與真正的邪帝傳人戰鬥。
“想復活他們，終究是要上去的，而你念念不忘的天衣……”
邪刃陷入沉思。
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一顫，看向外面。
外面。
邪帝虛影伸手想觸碰一下懸亙於空的淚珠。
淚珠卻在被觸碰的前一瞬，化爲真正的淚水掉落在塵土之中，似乎濺出了塵歸塵、土歸土六個字。
一時間，邪刃竟奇葩地在邪帝虛影身上，感受到了一絲痛苦。
痛苦稍縱即逝。
邪刃無比警惕地看着邪帝虛影化爲一道血紅流光，沒入邪天體內。
似乎發現了邪刃的存在，血紅流光頓了頓，這才飛入邪天識海。
“呼……”
渾然沒發現自己緊張得一直顫鳴，眼見此幕，邪刃吐出一口濃濃的濁氣。
邪天睜開了茫然的血眸。
沒過多久，他就發現自己身周滿是熟悉的邪月氣息。
“邪，邪月……”
“是我。”
聽到邪月略顯激動的聲音，邪天依舊茫然，不知道是什麼情況。
隨後，邪月告訴他了一切。
“成功了麼……”
哪怕依舊是青年模樣，但在星墳中歷經數千年歲月，邪天血眸中多了一種歲月賦予的滄桑。
正是這種滄桑，讓他內心的激動與欣喜，沒有第一時間浮現。
正是因爲第一時間沒有浮現，所以他纔在第一時間想起了那個女人。
然而下一刻他意識到，因爲自己的成功，那個女人，被自己剝奪了最後的信念。
這不很正常麼？
在進入星墳前，我不是就斬釘截鐵地告訴過神明，會分出生死的麼？
邪天如是想。
“但爲何，我會羨慕呢……”
邪天擡頭，看向越來越淡的大雁身影，心中除了羨慕，還有之前來不及細細體悟的，因仇恨和怒火而生的痛。
痛的不僅是他。
還有跪坐在星墳外的神明。
飽受親情人性的衝擊和折磨的他，恨不得了斷自己。
親眼看到邪天步入星墳，便意味着一切都無法再發生變化。
不是邪天死。
便是他的娘死。
然而還沒等他衡量出兩人的死，會分別爲自己帶來多大的痛苦時，他又親眼看到邪天，從星墳中走了出來。
一來一去。
星墳內數千年。
神明的一眨眼。
然後，神明就崩潰了。
因爲即使他發現不了一眨眼的詭異，也看見邪天受了重傷，血眸中多了滄桑，而背後的星墳，也化爲流光沒入邪天體內。
見此一幕，神明真的丟了魂，癱坐在虛空之中，雙眸呆滯地流着淚。
邪天停了下來，注視神明良久。
“想報仇，來找我。”
神無雙死時，他對神明說了這話。
此時，他又說了同樣的話。
隨後，他踏空而行，孤寂的背影，消失於無垠深邃的虛空之中。
“啊啊啊啊啊！”
不知過了多久，邪天背後隱約傳來了神明哀天怨地的悲慟之嚎。
“都是可憐人……”
再次停步回望，邪天恍惚輕喃了一聲。
“但你比我，幸福得多……”
拭去不斷從嘴角溢出的鮮血，邪天擡頭看了看天，無聲地呢喃了四個字，轉身離去。
“邪……主人？”
邪天剛剛出現在遺棄之地的域外虛空，黃二一個閃身趕來，嗔目結舌的模樣彷彿在說，你居然或者回來了？
見黃二除了驚訝於自己能活着回來外，並未在自己身上發現什麼異常，他便放下了心。
“邪刃，謝了。”
“應該的。”
“以後，還是不用它了吧。”
“好，你說不用，那便不用，反正也不稀奇。”
見邪刃答應自己以後都不再動用金色血脈，心事重重的邪天罕見地笑了笑，然後與黃二錯身而過。
“如今，我是真正的邪帝傳人了，你該走了吧？”
因爲這句話，黃二僵了半天才回神，不知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
“你是我大爺，你他niang是我真正的大爺！”
邪天迴歸，抗天宮震動。
婢奴女打量邪天的眼神，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這，這就成功了？”
“宮主大人，僥倖成功。”
婢奴女強行在自己錯愕的臉上，擠出幾絲呆滯的欣喜。
“那就好，那就好……”
邪天苦笑告退。
他很明白婢奴女和黃二的錯愕。
畢竟他這一趟生死旅程，耗時實在短得不可思議。
但此事能如此平靜地放下，也頗合邪天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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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數千年的生死跋涉後，他沒有急着去見甜兒，邁步走入靜室，盤坐靜思。
看似短暫，實則數千年。
這數千年，是他真實的經歷。
正因真實，其蘊含的信息量也多得不可想象。
整整十日過去，邪天才徹底將數千年的經歷，化爲自己能舉手拈來的所得。
睜開略有些疲憊的血眸，邪天注視着放在面前的銅棺，不多時擡頭看天，血眸幽冷。
“兄弟們，天衣，等着我……”
ps：第五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