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閉的大殿，終於開啓。
守候在外的諸多混元仙宗門人，並不敢轉頭大咧咧地打量，但眼角餘光都能讓他們輕易地看到，三位長老臉上的如釋重負。
縱然有些不敢置信，但衆門人也情不自禁地鬆了一口氣。
霸長老，並不會因爲褚默遇襲一事駕臨南天門駐地。
衆人都有種撿了半條命的慶幸感滋生。
唯獨三位長老臉上除了如釋重負，尚有一些心不在焉讓衆人無法理解，以致於讓他們紛紛猜測，三位長老究竟是付出了怎樣的代價，方纔讓褚默答應不把這事兒捅到自家師尊那裡去。
代價，必然是要付的。
即使褚默不開口，甚至即使褚默不同意三位長老的請求，單單是他在南天門遇襲這件事本身，就能讓混元仙宗的南天門駐地付出莫大代價。
是以當三位長老得到自己想得到的東西后……
無論是褚默今後出行的護衛規格，還是南天門駐地道藏對褚默的開放程度，被三位長老毫不猶豫地提升到了極限。
至於給褚默的千萬軍勳，更是隨手贈送的小禮物。
總而言之，褚默收穫滿滿。
但讓三位長老心不在焉的，倒不是因爲這些代價帶來的肉痛感，而是……
“你們，信麼？”
“老夫說不清楚啊……”
“總覺得不可能，這種事……拿荀鬆來對比，他若在古天梯塔如此高歌猛進，會不給老木說？”
“這話有理，畢竟是古天梯塔，這可是非同一般的成就……”
“但褚默……你們難道沒發現，他和荀鬆的性格相差甚遠，或許……”
“還是那句話，你能找到他不給霸長老說的原因麼？”
“這個……哎，老夫就奇怪了，褚默師侄即使心性淡然，但也不可能淡然到我等都要驚而起身的地步吧……”
“哎，他笑而不語時，老夫甚至以爲自己纔是晚輩，他纔是氣定神閒的長輩，呵……”
“是啊，老夫甚至猜想……”
“猜想什麼？”
“老夫甚至猜想，莫非是褚默認爲闖古天梯塔本就是件無足輕重的事，所以才……”
“嘶！”
……
三位長老想破頭也想不到，褚默爲何不將自己在古天梯塔的勇猛表現告知霸長老。
這在他們看來，毫無道理。
且不說弟子行事須告知師尊這種身爲徒弟的起碼素質……
闖古天梯塔丟人不？
即使失敗了，那都不丟人！
一旦成功，那便是光宗耀祖！
而如褚默這般高歌猛進的，更是在給師尊長臉，長莫大的臉！
這都不稟告，褚默是心裡沒霸長老這個師尊，還是認爲此事真的無足輕重？
無足輕重的事太多了。
譬如即使在駐地內部，也跟在身後的百餘位齊天境高手。
譬如懷中軍符中多出來的，能讓人魔戰場任何一個齊天大能動心的千萬軍勳。
譬如手裡握着的那個能讓駐地道藏對他解除限制的玉符。
這些褚默都不在意。
但他也有在意的事。
譬如誰想殺自己。
又譬如闖古天梯塔。
即使他闖古天梯塔，並不是完全爲了古天梯試煉，更多的是因爲只有擁有古天梯試煉的資格，他纔有機會去拜大佬。
連他自己都未曾想到，自己在闖古天梯塔之時，會有如此驚人的表現。
是以他並不是沒有心思將此事告知霸長老，討師尊歡喜，反而曾數十上百次滋生了告知師尊的衝動。
可這些衝動，最終也僅僅是衝動，沒有變成實際行動。
因爲在長達數年的闖關生涯中，他終於明白了一件事——
“讓我得以高歌猛進的，不是我的資質，不是我的天賦，不是師尊的教導，而是……”
行走的褚默腦海裡，又浮現出那道卑微的身影。
這道身影除了卑微，更爲顯著的特點便是平靜和淡然。
淡然到埋碑崖崩塌時，三位齊天大佬跟死了爹一般，對方卻依舊雲淡風輕。
“和大佬您相比，我這點微末的成績，算的了什麼啊……”
因爲這種心理……
每一次取得闖關成功後的欣喜，都讓他滋生告知師尊的衝動，但每一次的衝動，又被這道卑微身影所賜的平靜給撫平。
而每一次的撫平，不僅沒讓他沮喪，反而讓他感受到了，比告知師尊所得到的更多的驕傲、快意。
這種快意，讓他上癮。
而上癮的同時，他的心性也在漸漸改變。
但任何改變，也都是有極限的。
江山易改……
本性難移。
尤其當人面臨生死關頭時，面對人生最爲要緊的大抉擇時……
他們往往都會拋棄所有，直接將刻在他們神魂身處的本性和本能爆發出來。
而這一次遇襲，便是這樣的情形。
看似平靜的他，內心實則是一片怒海狂波在洶涌激盪。
敢殺小爺？
真以爲小爺是善茬兒？
真以爲小爺的師尊屁用都沒？
真以爲小爺是好脾氣？
若非小爺機靈，早就死了！
此仇不報，小爺還是男人麼！
……
三位長老根本不知道褚默內心的想法，是以當他們將褚默拉入大殿時，褚默心頭又多了一種名爲冷笑的情緒——
小爺命都差點沒了，你們仨兒還試圖阻止我稟告師尊？
小爺這次不把南天門的天捅破，就不姓褚！
但這種肆意揮灑強勢、高傲、桀驁的情緒，並未持續太久。
因爲這數年來養成的習慣……
身影，再度浮現。
每浮現一次，他的心就會平靜一分。
每平靜一分，他心頭的怨、怒就會往下沉一分。
當三位長老的喋喋不休結束時，褚默發現自己心中居然同時存在的不比之前少分毫的憤怒，以及將這些憤怒壓在心底最深處的平靜。
而當他內心的情緒衍變到這個境界時……
“大佬肯定不屑於找大人報仇的吧……”
自己的仇自己報。
當褚默做出這個決定時……
他心頭滋生的快感，幾乎讓他興奮地暈了過去。
連報仇都不打算找師尊了……
更遑論向師尊炫耀古天梯塔這種無關緊要的事？
懷揣這種心態……
褚默走到了自家洞府門前，回頭朝保護自己的衆大能輕輕說了句誠摯的感謝，便轉身走進洞府，同時心裡默默對自己道——
“褚默，這次，你牛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