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天的反擊……
讓所有人都丟失了殺死邪天的心。
不是他們不想殺。
但當無恥到極致的陰謀詭計也被人活生生破去後……
殺心，也已失去了存在土壤。
這個時候，沒有什麼惱羞成怒的事。
惱羞成怒也是需要智慧的。
但邪天當前，誰還敢言自己有這玩意兒？
衆天驕不敢言。
諸般大帝不敢言。
公子尚不敢言。
鈞帝，亦不敢言。
整個九天寰宇，都因爲邪天的反擊變得昏暗起來，沒有一絲生氣，比羅剎獄還渾濁，比魔界還陰晦。
唯一還能讓九天寰宇衆生看清彼此的原因……
怕還是邪天身上迸發出的光芒。
但光芒在減弱。
隨着小霸王的強行化道，點點晶瑩從邪體飛昇而上，無視了九天寰宇的眷顧，盈盈而上。
這彷彿就是他受夠了這無趣的世界，無趣的人，進而想解脫的表現。
可陸鬆不想這樣。
此刻他終於明白了……
今世陸飛揚身上唯一的一個瑕疵，都是被人栽贓的。
即便是栽贓，都是不成功的。
因爲陸飛揚是陸飛揚。
是陸家少主。
哪怕失去了一切，繼而面對能讓其一步登天、重歸巔峰的曠世機緣也不在乎的孤傲之人。
栽贓的人在此刻被反擊得無地自容，想殺不敢殺……
所以接下來他希望看到的是什麼？
絕對不是陸飛揚厭世一般的自行化道。
而是活着。
“飛揚！你不能死！快停下！快停下啊！”
癱坐在地上的陸鬆，用盡全身力氣顫抖地咆哮着，哭嚎着，哀求着……
但陸飛揚雖然聽到了，卻只給了半個不屑的眼神。
之所以說是半個，是因爲這不屑的眼神，甚至都不屑落在陸鬆身上，只是微微朝陸鬆四人所在的方向挪動了少許。
這是陸鬆能夠看懂的。
可他看不懂的是……
爲何自己的親侄兒，會對自己產生不屑的感覺？
一瞬間……
陸鬆四人，哀莫大於心死。
就在此時……
小霸王放棄了抵抗，邪天接管了邪體。
接管的瞬間，他就暗暗嘆了一口氣。
這口氣名爲無可奈何。
因爲陸飛揚的自行化道，他無法逆轉，邪刃也不行。
“防不勝防啊……”
邪天無語地嘆了口氣。
縱然早就猜到小霸王有一死之心，他卻沒想到小霸王會在自己佔盡優勢、敵人無比狼狽之時，給自己來了一記釜底抽薪。
當然……
他並不怪罪小霸王。
因爲邪天就是陸飛揚。
陸飛揚就是邪天。
這兩個上古、今世之名，只在兩件事上會被區分開來。
這兩件事，絕對不包括生死。
甚至他還清楚，小霸王的自我了斷，還算是一步不錯的棋。
小霸王之所以如此選擇，就是因爲知道了邪天的謀劃。
小霸王的死，並不會對邪天的佈局產生多大影響……
但就這般死了……
“太倉促了吧……”
邪天唏噓一嘆，逼出邪體的最後一絲力氣，轉頭看向陸鬆。
“你知道，前世陸飛揚最傷心的事，是什麼？”
心死的陸鬆，老眼轉了轉，一臉茫然。
“你們是愛他的，但在捏造的罪孽和對他的信任之間，你們選擇了相信他的罪孽。”
邪天勉強笑了笑，輕輕道：“然後他就看着你們滿臉憂容，滿臉在意，滿臉焦急，看着你們爲讓他活下來，不惜一切代價……但出發點錯了，無論你們做什麼，那都是錯。”
當陸松明白了這兩句話後……
面色如紙，宛遭雷劈。
雷劈間……
他的思緒回到了上古斬仙台上。
斬仙台上……
陸飛揚被人強壓着跪地。
全身浴血的陸家人到了。
首先看到的就是自家少主，以及少主臉上的桀驁、蠻橫、兇狠、驕傲……
這樣的少主，他們是很熟悉的。
緊接着，他們又看到了九位天帝。
這時的九帝，他們是不熟悉的。
因爲九帝臉上，滿是痛惜、遺憾、心疼、不捨……
幾乎都不用九帝開口說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心頭就下意識地滋生了，少主又犯錯了，而且是前所未有的大錯之感。
隨後，三清道門的門主老妖怪玉玄上前，泣血狀告陸飛揚犯下的罪過……
甚至沒等玉玄說完，九帝就打斷了對方，堅定認爲陸飛揚不是這種人，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隨後證人出場。
每一個證人的每一字，都如刀一般刺在了所有陸家人的心上。
而第一受不了這種刺激，衝上斬仙台狠狠給陸飛揚一耳光的，就是陸鬆。
他還記得當時自己一邊哭，一邊咆哮出的話——
“你這畜生乾的好事！”
但直到此刻他才明白，當陸飛揚被自己扇了一耳光後的錯愕。
那錯愕，並非他當時所想的——你個老頭居然敢打我？
而是身爲我二叔，你問都不問我一句就接受了外人的說辭？
但陸飛揚是驕傲的。
驕傲的他，選擇的並非奮起反抗，而是臉上浮現出愈發濃郁的諷刺，靜靜地看着外人陷害自己，靜靜地看着親人可笑的表演。
當然……
陸飛揚也在等待。
終於，陸壓來了。
但陸壓是他爹。
所以陸飛揚希望陸鬆問一句是不是自己做的，卻不希望陸壓也問。
他希望陸壓不會問他，而是直接面對九帝堅定搖頭，擲地有聲地道一句——我兒子，不會做這種卑劣之事！
然而陸壓沒有說這話，而是走到陸飛揚面前，問了陸鬆該問的話。
“是又如何？”
說這四個字的陸飛揚，神態所透露的驕傲，是前所未有的……
但陸鬆這個時候才明白——
這驕傲，不是死不悔改……
而是絕望。
“錯，錯了，我，我，我錯了……”
若說之前小霸王的不屑……
讓陸鬆哀莫大於心死，甚至還有一點兒小委屈……
那此刻邪天的話……
則讓陸鬆徹底失去了精氣神。
而這個時候……
本來都朝天蠍城所在伸出了右手的陸壓，也僵立當場，無法動彈。
陸鬆只是陸飛揚的二叔……
他卻是陸飛揚的親爹。
所以明悟了這一切後……
他嘴角慢慢溢出了一縷鮮血。
“飛，飛揚……”
最後……
邪天看向了小霸王的宿敵公子尚。
“喂，不久之後，你會聽到一句話。”
公子尚茫然轉頭，呆滯注視邪天，似乎在問什麼話。
“你最不想聽到的話。”
話音落……
邪天卒。
“夫君！”
“夫君！”
“邪，邪天……”
“邪天！”
“飛，飛揚……”
“少主！”
“少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