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走廊上,多了一路龐大的隊伍。
這隻隊伍護送的不是商隊,因爲這個隊伍裡只有八輛馬車,組成隊伍的主要羣體也並非喜聞樂見的護衛,而是唯恐避之不及的河西盜。
此刻,數百河西盜,人生頭一次當起了護衛,任勞任怨地護送馬車,朝河西走廊的另一頭行去。
有商隊碰到這支隊伍時,險些嚇哭,不過見這幫熟人目不斜視地從自己身旁經過,甚至見到自己這邊嚇趴下的護衛,還好心給扶起來,心中登時充滿驚愕。
這不是河西盜麼?
而當河西盜碰到這支隊伍時,幾個在三百里河西盜裡尚有些小名氣的,便會走出隊伍,雙方交談一番後,或因衆當家全死屁滾尿流逃竄,或因心有野心發起進攻。
但有進攻者,七輪彎月便會出現,收割一撥屍體後,剩下的再屁滾尿流,狼狽逃竄。
隊伍走得很慢,因爲老闆大爺吩咐了,這一路若車裡的人痛吟一聲,便讓彎月再現一輪,於是乎,這幫河西盜恨不得自己趴在路上,讓車輪碾過。
三天時間,隊伍走了六十里不到,儘管邪天絲毫不吝嗇元陽,但八個差不多死去的人,至今仍未脫離危險,有的甚至隨時可能喪命。
邪天不懂醫術,他只能感應外人體內元陽的變化,八人中,薛旭成與小馬哥的狀態最好,因爲他們的致命傷是軟劍造成的,傷口狹小,最嚴重的是薛旭成不顧自身安危,強烈要求邪天救活的小九。
小九的箭傷雖未傷及心臟,可箭傷實在太大,血流殆盡,本命元陽奄奄一息,隨後有可能潰散,邪天將小九的情況告知薛旭成,薛旭成哀聲一嘆:“只有靠他自己的意志力了。”
“小九是誰?”
薛旭成沉默片刻,緩緩回道:“刀魄門門主蓮成的兒子,蓮小九。”
邪天沉默了很久,問道:“溫水怎麼會讓他來?”
“我刀魄門上下俱是親人,沒有親疏之分。”薛旭成有些感慨,唏噓道,“本想保小九一命,結果……”
邪天點點頭,認真道:“我會盡力。”
“謝謝。”
邪天鑽出馬車,正要擡頭看一眼深秋的太陽,就聽得賈老闆驚喜若狂的聲音響起:“小馬!小馬!”
邪天微微一笑,加快腳步朝前走去,不過才走幾步,他就突然轉頭,血眸中掠過一絲驚喜。
“聿聿聿!”
一匹火紅如血的小馬,出現在隊伍的身後。
“讓開!”
邪天冷聲一喝的同時,人也朝後方衝去,河西盜大驚,連忙閃開,來不及閃開的索性直接爬在地上,心想被邪天踩一腳,總好過看月亮。
歷經奔波的小馬,終於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登時蹄下生風,須臾之間跨過數十丈,在邪天面前雙蹄一揚,興奮嘶鳴!
人頭馬首互相摩擦,傳遞着彼此心頭的重逢之喜,不過小馬心裡有事,摩擦了一會兒便瞪圓了馬眼,疑惑地瞅着邪天。
邪天也是一呆,搞不懂出了何事,就在此時,賈老闆的聲音再度響起:“小馬!哈哈,你終於醒啦!”
好嘛,前幾日就聽得有人叫本馬爺的名諱,今日終於逮着正主了!小馬連打兩個響鼻,嗖嗖地跑到頭一輛馬車旁,將碩長的馬臉探進了車窗。
小馬哥悠然睜開了雙眼,待視線清明,就看到一張無比真實的馬臉,當即虛弱地哭喪道:“牛頭馬面……完了,還是死了,小祖宗也救不活我啊……”
“哈哈,小馬你說什麼胡話!”
小馬哥偏頭一瞧,樂了:“賈老闆,原來你也死了,我簡直太開心了!”
賈老闆臉色一黑,尷尬笑道:“哈,是啊,我們兩兄弟又能一起闖蕩了!”
“闖蕩之前,能答應我一件事不?”
“別說一件來膈應我,說十件!”
“就一件!”小馬哥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竟撐起了身子,盯着賈老闆一字一句道,“我的大爺,麻煩你以後別裝逼了好麼,這裡可是地府,更難混……”
聽着馬車裡傳來的奇葩對話,邪天會心一笑,將小馬牽開後鑽進馬車,感應了下小馬哥體內的元陽狀態,說道:“再有幾日就能走路了。”
邪天的出現,讓小馬哥驚喜之餘明白一件事,那就是自己沒死,因爲在他心中,殺神邪天絕對不可能死。
隨後,情緒激動的賈老闆,繪聲繪色地說起三日前發生的事,聽得小馬哥雙眼放光,聽得周圍的河西盜一身冷汗,彷彿又在地獄裡滾了一圈兒。
不過這僅僅是開端,隨着時間推移,刀魄門弟子也逐漸醒轉,每醒一個,賈老闆就會將邪天大殺四方的事說一遍,當除了蓮小九之外所有人都甦醒時,不堪賈老闆折磨、選擇自殺解脫的河西盜,有兩位數之多。
本來這些刀魄門弟子醒來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詢問小九的情況,結果被賈老闆這麼一弄,個個變得目瞪口呆,邪天不是剛突破內氣境一層麼,怎麼可能瞬殺河西盜八位當家?
這一點別說他們,就是薛旭成也非常好奇,趁邪天扶着自己走路的時候,薛旭成終於忍不住問出了心頭疑惑,邪天想了想,答道:“我吞噬了黑水的先天內氣,所以我能暫時動用這些力量。”
“吞噬內氣?”薛旭成很是驚愕,忽然瞳孔放大,越發驚愕道,“黑,黑水?”
“白衣黑水。”
薛旭成眼珠子一翻,毫不猶豫地昏死過去,等他醒來後,第一句話就是:“赤霄峰不會放過你--我們的。”
邪天想了想,將黑水與謝帥修煉吸星大法的事說了出來,薛旭成眼睛一亮,卻霎時變暗,搖頭道:“沒有證據。”
“證據……”邪天點點頭,黑水已經死了,唯一的證據就是逃走的謝帥,要證明黑水死有餘辜,必須找到謝帥,想到這裡,他說道,“我會找到證據的。”
薛旭成怪異地瞅了眼邪天,好半晌才問道:“你是不是也修煉過類似的功法,否則怎麼可能吞噬黑水的先天內氣?”
其實薛旭成最想問的是,你區區內氣境修爲,怎麼可能承受暴戾的先天內氣,不過這個問題太過敏感,雖然二人算是生死之交,也交不到探尋對方隱秘的程度。
“不是功法。”邪天只是否定了薛旭成的猜測,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轉而說出了自己這幾天思考的內容,“若你們不反對,我會把們送出邊境,到了楚國那邊,就沒什麼危險了。”
薛旭成點點頭:“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只希望來得及。”
“來得及。”邪天沒有多說什麼,讓薛旭成好好休息,便鑽出了馬車。
賈老闆三人組正坐在第一輛馬車前聊天打屁,俱是一臉yin蕩的笑意,但不知說到了什麼話題,三人的臉色頓時垮了下來,邪天好奇上前,問道:“怎麼了?”
“哎,邪天,這次的事,怕是有點大啊。”賈老闆愁眉苦臉地嘆道,“殺了禁衛不要緊,要緊的是我罵了皇帝,這下就算皇帝不打算要金子,也一定會要我的命了。”
邪天瞥了眼三人,笑道:“罵得好,不用擔心,過了邊境就沒事了。”
“關鍵就在這裡。”以爲邪天打趣自己,賈老闆更愁,五官都擠作一團,“受傷的人太多,而且我們的速度實在太慢,這都快十天了,河西走廊還沒走出去,哪兒跑得過那幫馬伕!”
賈老闆口中的馬伕,便是宋國的皇宮禁衛,要說恨,他最恨的不是河西盜,而是禁衛,因爲讓小馬險些掛掉的罪魁禍首就是他們。
“你們不會有事。”
邪天給出了承諾,將甄小二叫到一旁,賈老闆見狀,對小馬哥唉聲嘆氣道:“小馬啊,你說……咦,又是你這匹馬,我和你不是很熟啊!”
小馬哥疑惑地瞅了眼湊過來的馬臉,心裡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甄小二很幸運,因爲他總是笑臉迎人,而且毫無修爲,所以河西盜基本無視了他,這是他完好無損的原因。
不過面對邪天,他臉上的笑容就有些僵硬了,不僅僅是因爲邪天展現出來的比殺神還恐怖的實力,更因爲他曾經收過邪天兩張百兩金票。
經過十天的相處,他總算明白了一件事--賈老闆之所以是大爺,是因爲邪天和他關係最好,那麼自己身爲賈老闆的小二,收了老闆的老闆兩張金票,這貌似是找死的節奏。
看着甄小二哆哆嗦嗦取出所有金票,邪天疑惑道:“我不要錢。”
那就是要命了,甄小二笑着哭了,萬念俱灰之際,卻聽得邪天說道:“你很會做生意,如果你不想離開,到了楚國請盡力幫賈老闆,他對生意一竅不通。”
值此危亡之際,我甄小二就臨危受命了!甄小二愣了半晌,登時淚流滿面,朝邪天躬身一拜:“敢不從命!”
又過了兩日,昏迷近半月的小九終於甦醒,看到下山的十二人,如今卻只剩七人,小九眼圈兒登時紅了,薛旭成趕走了又打算講故事的賈老闆,柔聲安慰道:“別太過憂慮,一切等你身子好起來再說。”
“師兄,我要報仇……”
“無論報仇還是死,我們都一起。”
邪天靜靜地看着這一幕,對刀魄門的好奇越發濃郁,他實在是想知道,在這片殺戮、欺騙、無情的天地中,爲何會有如此奇特的門派,爲何這個奇特的門派裡,都是些奇特的人。
шωш● Tтka n● C〇 也正是這種奇特,罕見地讓邪天生出一種衝動。
“你想報仇?”待衆人散去,邪天鑽進馬車,看着小九輕聲問道。
小九疑惑道:“是,可是……”
“我會帶你去報仇。”邪天非常認真地說完這句話,跳下馬車。
“可是,你,你是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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