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黎昭這幅字，明明白白表明了他的心意。
我心口一緊，擡手將那張紙拿起來，對中一折，放到邊上，提起那支很粗的筆，想了想，在紙上飛快地幾個字。
天涼好個秋。
黎昭挑着眉走過來，毫不客氣地取笑道：“喲！你居然肯主動寫字？”
他走近之後，看到我寫的字，愣了一愣，臉上的笑容就有些勉強了：“這字寫得不錯，比你那以前的狗爬字好太多了！”
我淡淡一笑，擱下筆，道：“皇上，時候不早了，我要回家了。”
黎昭臉上的笑意漸漸褪去，目光漸沉：“心肝，你愁什麼？”
我繃着嘴不吭聲，只是淡淡地看着黎昭。
“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爲賦新詞強說愁。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黎昭緩步走到我面前，語聲沉沉地念着，唸完一曲《採桑子》，又道：“四年不見，你變了很多，以前的你很愛笑，無憂無慮。”
我悽然一笑，苦嘆道：“物是人非事事休，還不該愁麼？”
黎昭愀然一嘆，伸手將我環入懷中，柔聲安慰：“都過去了！以後我再不會讓你受一絲一毫苦。心肝，你的餘生，不許有愁。”
我將黎昭的手掰開，退後兩步，與他拉開距離，強笑道：“皇上請自重，男女有別，心肝受不起。”
黎昭眉頭一皺，似有不悅，隨即舒展了眉目，道：“如果不是四年前你離開金麟，如今你已經是我的皇后了。你要名正言順，好，我這就傳欽天監過來看日子，擇吉期迎你入宮。”
我頓時懵神了，不是，怎麼話題突然就轉到這兒來了？我還沒想好怎麼開口跟黎昭說我已經嫁給阮郎歸的事情呢！
我連忙跪下，低着頭說：“謝皇上擡愛，只是心肝已經成親，辜負皇上一片心意，心肝該死。”
我和阮郎歸
同住一府，黎昭怎麼可能不知道？他不問，只不過是在迴避我可能已經成親的事實罷了。
果然，黎昭像是早在意料之中一般，冷聲問道：“阮郎歸？”
我點頭：“嗯，去年冬月十七，我十九歲生辰那天，我嫁給阮郎歸了。”
黎昭沒讓我起來，我不敢輕易動彈，依然耷拉着腦袋，維持着跪姿。許久，黎昭都沒出聲，只是默默地在書桌後的椅子上坐下。
“阮郎歸是欽犯。”黎昭平靜地說，“欺君之罪，罪不容誅。”
我心口一緊，下意識就要求情，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默默地垂着頭，等着黎昭的後話。
“王爺立妃，必須經過朝廷冊立，你與他無媒苟合，屬於私通。”黎昭又說，聲音裡隱隱有着咬牙切齒的怒意。
我籠在袖子裡的雙手倏地握成拳頭，無媒苟合！
我與阮郎歸雖有三拜花堂，可我們一沒有父母之命，二沒有媒妁之言，不是無媒苟合又是什麼？
指甲掐入肉裡，很疼，卻不及我心裡的苦悶之萬一。我咬着嘴脣沒吭聲，生死禍福全部拿捏在黎昭手裡，我唯一能做的，只有聽天由命。
黎昭的聲音越發冷了：“阮郎歸是犯了死罪的重犯，你如果嫁給他，那就是罪臣之婦，要受株連之刑。”
“可是我已經嫁給他了。”我低聲說，忐忑不安。
“不算的！”黎昭驀地激動起來，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霍的站起身，走到我面前，一把將我拉起來，抓着我的肩膀，大力搖晃了好幾下，厲聲道，“不算的！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沒有朝廷的批文，你們的婚事根本不作數！你不是樂安王妃！你只是民女辛甘！”
我心裡一涼，黎昭不承認我和阮郎歸的婚事，他是想殺了阮郎歸，留住我的命？還是想撇清我和阮郎歸的關係，好繼續四年前沒完成的事情？
我默不作聲，任由黎昭抓着我一通猛搖。黎昭見我這麼半死不活的樣子，越發憤怒了，大聲叫道
：“說啊！不算的！你們根本不算夫妻！”
怎麼可能不算呢？
日日相對，夜夜共枕，我們做了最親密的事，交了最真摯的心，怎麼能不算呢？
我嘆口氣，悲哀地看着黎昭，啞聲道：“我真的嫁給阮郎歸了，我和他早已經做了夫妻，這是事實。”
“放屁！這算哪門子事實？”黎昭嘶聲道，“我不承認！”
我閉了閉眼，悽然笑道：“阿昭，縱然你不承認，我也是阮郎歸的結髮之妻，這是改變不了的。”
“別叫朕阿昭！”阮郎歸狠狠一把甩開我的肩膀，狂躁地踱了兩步，又轉回來，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向上一扭，厲聲道，“辛甘！你好！好樣的！”
“不論皇上肯不肯原諒我夫婦二人，辛甘都想向皇上求情，求皇上放了阮郎歸。”我垂着頭低低地說，沒想到事情居然會這麼輕易就鬧崩了，這樣一來，這個情怕是很難求下來了。
“放了阮郎歸？”黎昭彷彿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哈哈大笑，道，“詐死欺君，搶了朕的女人，你居然還求朕放了他？心肝，你真是太天真了！”
黎昭在震怒之下，手勁特別大，我的手腕被他攥得生疼，我難耐地動了動手腕，痛苦地說：“皇上如果當真不能原諒，辛甘不敢強求，既然我與他已經結爲夫妻，株連也好，處死也罷，我認了。”
黎昭森然一笑，一把扭住我的下巴，恨聲道：“好一個同生共死，夫妻情深！”
我閉着眼睛，不敢看暴怒的黎昭。我與他相識數年，從來沒有見過他這般狂亂的模樣。
黎昭狠狠地說：“心肝，你聽好了！就算是死，朕也絕不會容許自己的女人跟旁的男人死在一處！”
我惶然睜開眼睛，驚恐地看着他，怔怔地問：“你……你要……”
“朕要你！”黎昭一字一頓地說，話音未落，他驀地低下頭，重重地壓了過來。
我頓時嚇得魂飛魄散，想也不想，一巴掌就甩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