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佛門之中,流入邪僻、未悟而妄稱開悟的,一概被斥之爲野狐禪!無獨有偶,道家也把一些不肯順應主流的人,歸爲了旁門左道。
後來又有一位儒道大家在開壇授業時,一併把前兩者都給搬了出來,說了那一句“若是八股文章欠講究,任你做出什麼來,都是野狐禪,是邪魔外道!”的話語。可謂一石激起千層浪,徹底影響了後世幾代讀書人的做學方向。
雖然世人都知道,正道未必盡善,左道未必盡惡,但主流意識的標杆,無疑已經決定了非主流被排擠的結局。天下修真界的左道人士當然也無法跳脫這個規律。長久以來都只能聚集在最南方的海域之中。
範圍雖然固定,但按照門派的強弱之分,位置又有區別。像軒轅天驕掌管的森羅魔宗只算是中游派系,所處位置還只能算是外圍。像納蘭虎辰、妖僧娑什這樣的大巨頭,則全都活動在極南那些方人跡罕至的海域。
楊玄囂這一趟御劍前往,連續飛行了十日之久,也才勉勉強強走完了一半路程。十日趕路難免心力交瘁,他決定找個地方稍作休整。早先利用超強的記憶力,他已經將南海海圖記在了腦中。此時按照位置篩選,很快便找出了一個不錯的地方。
那是一片島嶼密集的海域,方圓千里之內,就充斥着上百座面積不小的海島,小型的岩石島礁更是多不勝數。楊玄囂先確定了一座小島的位置,卻並沒有進入其中休息,而是順着南方低空飛行,竟是在點算沿途礁石羣的數量。
“七……八……九……嗯,就是這裡了。”楊玄囂找準位置,便御劍降下。站在那一堆剛剛露出海面的礁石上,他竟然低聲默唸道:“晚輩楊玄囂,到此休息片刻,白蟬前輩可否相見一敘?”
此言一出,竟像是神鬼異志中的經典橋段,在那些礁石縫中呼呼冒出一陣白煙。下一刻,風過煙散,而楊玄囂便就此消失在了原地。
那是一處狹小的洞穴,一名枯瘦如柴的男人盤膝坐在地上,似是坐關修煉般,一動不動。和初見時一樣,他的身上沒有穿戴任何真正意義上的衣物,只是稀稀拉拉地裹纏了一些白色繃帶。露在外面的皮膚好似沾染了一層面粉,蒼白得有些詭異。正是那名曾今帶楊玄囂衝入星空的雲端客!
“晚輩楊玄囂拜見白蟬前輩!”楊玄囂恭恭敬敬地拱手彎腰,施了一禮。
“上次一別匆匆年餘,你怎麼會在這個時候來找我?”雖然多了一個別有意味的名字,但這枯瘦男人還是一如既往的鬼氣森森。
楊玄囂嘿嘿一笑,也盤坐到了地上,淡淡道:“實不相瞞,晚輩正往極南之海趕路。本也打算稍作休整,正巧途經此地,自然要前來拜見”
白蟬點了點頭,緩緩說道:“你有何事不妨直說,首領曾與我有命,只要你來找我,任何事情都要盡力幫忙。”
“前輩無需多慮,晚輩真的只是來歇歇腳而已。”楊玄囂咧嘴一笑,隨口問道:“關前輩那邊可有何消息傳來?”
“你需要的神獸尚未捕獲,不過日前有人渡劫,似是直接擊穿了方寸雷池,使之元氣大傷!首領準備趁此機會重返仙界,爲你搜尋其他合適的淬體之物。”白蟬聲音沉緩道。
“關前輩用心良苦,我勢必報之以性命!”楊玄囂當然知道重返仙界後,關忠雲將要面對的危險,心中感激之餘,自也要拿出決心。
“嗯。反正話我說在這裡了,只要是用得上我等幾人,你就只管吩咐便是。”白蟬點了點頭,肅然道。
楊玄囂亦是點頭回應,想了想,又掏出了一張黃色法符,遞了過去,詢問道:“對了,前輩你閱歷豐富,可否幫我看看這張法符當中有何特別之處?”
白蟬沒有去接,只擡眼一瞥,便陷入了沉思之中。
楊玄囂靜靜等了片刻,見沒有迴音,便自收了那張由楊杳親手繪製的爆炎符。又等了片刻,白蟬依舊沒有反應。楊玄囂也不催他,乾脆腦袋一歪,開始閉目養神。
直到兩個時辰後,楊玄囂悠悠醒來時,白蟬還依舊沉浸在那種神遊物外的狀態之下。
“或許他真的已經元神出竅,去幫我差這件事情了。反正也不急於一時,等回來再說吧。”楊玄囂心中這樣想着,雖然不確定,但還是朝白蟬拱手道別:“晚輩還得趕路,就此先行一步。等返回時,再來找前輩詢問。”
離了那洞穴,楊玄囂繼續一路向南。這次倒是一鼓作氣,整整飛行了十日,直接衝到目的地。
鐘山島。
那是一座幾乎如正圓一般的巨大海島,因爲從海灘開始,地勢便開始向上不斷拔升,致使整座島嶼形成了一個非常規則的圓柱形狀。從空中看去,的確像極了一尊扣在海上的大鐘。
按照南宮樓汜的情報,妖僧娑什的洞府就在這裡。
楊玄囂御劍落在山頂,雙腳纔剛剛着地,便有一陣陰陽怪氣的聲音幽幽傳來。
“楊副掌教親臨,娑什有失遠迎。實在是罪過……”隨聲而至的正是那名身披血色袈裟,頸戴頭顱狀骨珠的中年妖僧。
“大師實在是客氣了。我冒昧前來,纔是唐突得很。”楊玄囂躬身還禮。
“帝陵匆匆一別,沒想到楊副掌教依舊風采不減。卻不知那些鬼怪妖魔是否都已伏誅?”妖僧娑什咧嘴笑着,已然側身攤手,朝前引路。
“嗯,實是僥倖,勉強逃過一劫,哪有風采可言?”楊玄囂推諉道。
“楊副掌教過謙了吧,那日戰局明朗,如果您沒拿出幾分巫族的壓箱底本事,恐怕根本不可能有勝算。”妖僧娑什彎眉媚笑,話裡有話。
楊玄囂聞言,面色一寒,腳步頓止。
“哎呀!”妖僧娑什本就是故意試探,見楊玄囂不悅,他立刻擡手拍在自己嘴上,半點不顧身份道:“瞧我這張嘴,總是說些胡話。好在平日裡足不出戶,絕不會到別處去亂說。楊副掌教大可放下十二個心來。”
楊玄囂點了點頭,這才平靜道:“今日我這一趟前來,其實是想託大師幫忙去辦一件事情。”
“哦?這倒奇怪了。”妖僧娑什面露遲疑,問道:“這普天之下還有何事是楊副掌教您都辦不到的?退一萬步說,您都辦不到,我又怎能勝任?”
楊玄囂也不繞彎,直接道:“我要殺一個人,因爲不方便親自動手,所以須得請大師代勞。”
“原來如此,楊副掌教仁義之名滿天下,殺人這種事情,的確該由我等歪門邪道來做才合適。”妖僧娑什深以爲然地點着頭,確不說幫與不幫。
楊玄囂自然知道他繞來繞去所爲何事,當下便直接取出一枚儲物指環道:“這裡有些靈石,作爲大師代爲出手的酬勞。有整三千萬,不知道夠不夠了?”
“昔日雲端還在時,三千萬是殺一名神遊境界高手的佣金。本來是夠的,但您也知道,我這張臭嘴,沒個遮攔,萬一不小心說漏了嘴,恐怕……”妖僧娑什說着,又拍了拍嘴,滿臉諂笑。
“再加三千萬如何?”楊玄囂倒也爽快,又取出了一枚儲物指環。
妖僧娑什聞言,眉開眼笑,道:“這樣一來,我這張臭嘴就封得死死的了!只是還不知道楊副掌教究竟要殺何人?”
楊玄囂神色平靜道:“那人名叫齊伯鴻,也是左道中人。想必大師不會不認識,只要將他殺死,這些靈石便全都是您的了。”
“哦?聽聞此人在做着一些黑市買賣,怎麼會惹上了楊副掌教?難道說……就是因爲在生意上與楊副掌教有了衝突纔會招來殺身之禍?”妖僧娑什聞言,稍稍有些遲疑。
“我這邊再多加三千萬。這件事情大師不要提也不要問。”楊玄囂當然不會回答,只是又取出了一枚儲物指環。
“明白,明白。那傢伙招惹了楊副掌教那是他活該倒黴,死有餘辜!橫豎都是死,管它爲了什麼。”妖僧娑什連連點頭,這才從楊玄囂手中接過了那三枚儲物指環。
不過他卻沒有收起,而是直接取出在帝陵內得到的那個紫金鉢。然後將三枚指環一起對準鉢口,竟然把其中的靈石完完全全倒入了紫金鉢之內。
九千萬靈石數量巨大,抖落出來足可堆積成山!但此時此刻,卻在眨眼之間就已經被完完全全地納入了紫金鉢中。
直到一縷蓮花模樣的血色煙塵從鉢口升起,妖僧娑什才咧嘴笑道:“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楊副掌教只管放心,這件事情很快就能辦妥。”
“既然如此,那我便在此靜待大師佳音。”楊玄囂點了點頭。
“不用靜待。立刻就能見分曉!”妖僧娑什冷冷一笑,身上那件血色袈裟下,竟有毫無徵兆地激射出了一股凌厲無比的罡氣,直指楊玄囂心口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