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謙沖的茶，口感尚可。
兩人靜靜地品了兩杯茶，就聽見外頭開始忙碌起來。
陸敏的聲音似乎壓抑着，刻意的在小聲，但時不時漏進來一點，還是能隱約聽見，狐假虎威的絕活兒，她應該是駕輕馭熟了。
齊潔笑笑，道：“接下來我準備繼續給這丫頭加擔子。”
李謙點點頭，笑道：“現在看來，廖敏坐辦公室是不行了，我跟她姐一塊兒找她聊了一次，目前看來，讓她出去拉贊助、跑人際，她倒是蠻擅長的！”
齊潔點頭，補充道：“我準備回頭再把她送到經紀部那邊去，讓劉梅跟老鄒他們帶一帶，這丫頭，是個臨場型的人，做事情是有些不夠穩當，也似乎是不太喜歡學習，做辦公室的工作，和需要細心的工作，是不能指望她了，但是像這種對外聯繫，跟外人打交道的活兒，她行。”
李謙點點頭，想了想，道：“那就把她放到演出部去，讓她去跟那些各地的演出商、贊助商什麼的打交道，給劉梅打個下手！”
齊潔聞言看看李謙，問：“你真準備讓劉梅來負責演出部？”
李謙反問：“你覺得不合適？”
齊潔笑，“倒沒有什麼不合適。只不過公司裡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劉梅得罪過你，所以你看，她是當初跟着潤卿姐，第一批到公司裡來的，經紀部的架子都是她幫我搭起來的，而且論能力，她可不在老鄒之下，這麼多年跟着潤卿姐，她的資歷甚至比老鄒還強。但是你看，孫美美一來就做了經理，老鄒一來又做了藝人總監，她到現在還是個副經理。但偏偏，她自己從來都沒提過什麼要求，潤卿姐倒是偷偷問過我，可惜我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沒法回答她。說到底……”
李謙聳聳肩，“說到底，其實大家都怕我心裡還記仇着呢，是吧？其實當年的事情，當年就說開了……孫美美又回來了倆月了吧？把她趕回美國去，老在家裡窩着的話，還要她幹嘛？回頭我把廖遼也攆走。然後，孫美美的經紀部經理，就撤了吧，不合適了，讓劉梅接經理，兼演出部經理，把演出部的架子搭起來！”
齊潔點點頭，問：“你真覺得那幫選手將來能火到可以到處賣票？”她攤攤手，“六個賽區我都跑遍了，那真的是很參差不齊！我就怕……”
李謙擺手，“不用怕，肯定沒問題！”
頓了頓，他重又翹起二郎腿，道：“人們永遠都需要聽音樂，但唱片的黃金期，沒多少年了，雖然這一波打盜版，應該能把盜版壓下去一兩年，但總體趨勢就是這樣，在將來，我甚至覺得連實體盜版都會漸漸沒有市場的，網絡這個東西，會吞噬一切！所以，等到唱片行業不行了再去佈局，就被動了。”
說到這裡，他笑道：“你是節目的製片人，可不能瞧不起這幫女孩子，這檔節目的目標就是把她們塑造成新一代的音樂偶像！到時候，唱片不好賣了，就讓她們全國到處跑演出，咱們公司歌手資源豐富，還可以隨時邀請其它公司的歌手助陣參演，加上這幫超級女聲，演出市場大有可爲！對了……”
李謙又補充道：“咱們公司過去主要是以唱片製作爲主，所以不願意養太多的音樂人、編曲和樂師，但接下來要慢慢往演出的方向去轉，這些人才就很重要了，另外還有一點，一些伴舞也要提前培養起來，現在太少了！“
齊潔點點頭，想了想，道：“那行，就按你說的，回頭就讓劉梅把這個架子搭起來！”說罷她還笑，“這回公司裡大家都應該知道，就算你以前對劉梅有些成見，現在也已經沒有了，就不用她時時刻刻做事都縮手縮腳了！”
嘴裡開着玩笑，齊潔不由得回想起早在一年、甚至兩年之前，李謙就已經說過這樣的話：在未來，公司的藝人資源要變現，最好的路子就是走演出，和辦綜藝節目。到現在的話，《若璇來了》和《超級女聲》，算是邁出了綜藝節目這條腿，而現在，也的確是時候把另一條腿邁出去了。
不過從這個角度來看，李謙心裡縱然真的是有對劉梅的偏見，在她老老實實地在公司裡待了這麼幾年之後，也的確是應該消散個差不多了。
恩怨消了，偏見沒了，劉梅那過人的個人能力，讓人怎麼可能忽視？
要知道，何潤卿在沒進入明湖文化之前的十年天后，可不是白來的！她自己的歌唱天賦和爲人處世的周到，固然是其中最關鍵的，但劉梅的幫襯，以及關鍵時刻跟直接跟唱片公司拍桌子的氣魄，卻也絕對是其中很重要的一塊！
要把未來演出部的架子搭起來，在齊潔看來，她真的是最合適的人選之一！
而如果考慮到鄒文槐現在正負責綜藝節目，甚至連那個“之一”都是可以去掉的了——經紀部那邊，這幾年下來一是不斷有人加入，二是不斷地在培養新人，還是陸續有幾個人冒頭的，但論資歷、論能力、論業界的人脈，不要說那些新出頭的了，就是經紀部現在的經理孫美美，都比劉梅弱了不止一籌！
演出部的事情定下之後，齊潔又說起另一件事，“等到劉梅把演出部撐起來之後，就給老鄒加加碼吧？”
李謙明白她的意思，聞言想了想，點點頭，“也好，等演出部搭起來，就讓劉梅把經紀部和演出部都管着，接這個藝人總監。老鄒就給你做個副手吧！”
齊潔笑着點頭。
事實上，這件事應該算是公司幾個高層之間早已心照不宣的一個安排了——公司目前只有齊潔這一個總經理在抓全局，但隨着飛速的發展，公司的這個“全局”已經越來越大，事務越來越多，靠她一個人，是無論如何撐不住了。
尤其是，接下來影視部那邊，和綜藝節目這一塊兒，都要投入很多的精力、人力去做，齊潔作爲總經理，是必須要隨之有所側重的。
所以，目前來說比較理想的一個辦法就是，已經發展成熟的音樂部門這一塊兒，由謝銘遠升上來做副總經理，兼音樂總監，綜藝節目、藝人發展、演出這一塊兒，則把鄒文槐提上來，讓他抓總，原計劃是也兼任藝人總監，但現在加上一個劉梅任藝人總監的話，就更穩妥一些。而如此一來，齊潔也就可以順利抽身，偏向影視這一塊多一點。
畢竟，影視的操作比出唱片還要複雜得多，光指望韓順章和黃文娟兩個人，是肯定不行的，他們倆目前的角色，更貼近大管家加劇組賬房多一些。而公司的影視部繼續發展下去，必然都會對宣傳、發行等各個方面提出更高的要求，這個時候，只能是讓齊潔過去坐鎮。
幾個人事問題溝通完了，齊潔好像是輕鬆許多，笑着問：“你最近都忙什麼了？曹哥他們還說呢，你這可真是撒手掌櫃，節目開始那麼長時間了，居然都沒過去親自看一眼，就不怕跑偏了？”
李謙笑笑，道：“這個節目，真正賣的是觀衆的參與度，目前還在初選，老曹、甄貞姐和潤卿姐他們就算閉着眼睛挑，也不至於漏掉什麼好苗子的，這個時候，我參與不參與，沒什麼區別！”
說這話的時候，李謙一如既往的篤定。
是的，就是篤定。
這些年來，哪怕是當初剛剛第一次見到廖遼的時候，他順手從筆記本上撕下幾頁歌紙來遞過去，也都是這樣的篤定。
若在普通人而言，這種篤定，甚至可以被理解爲是一種驕傲和自大，但在李謙身上，他的這種平靜的篤定，卻能分外的給身邊人一種強烈的信心。
就如同當初在賓館裡，李謙聽說了華歌唱片和五行吾素的背叛，當時就很平靜地說：“那就跟他們碰一下！”的時候一樣。
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他說廖遼你能幹掉五行吾素的，廖遼就去跟她們硬碰硬了，然後贏了！
他說這個節目的賣點在發展到中期之後的觀衆參與度，那麼齊潔就相信，事情肯定就是如此！
總之，你只要聽他的，就可以了！
而每當這個時候，每當李謙語氣平靜地說出這樣篤定的話來，齊潔總是控制不住的心就砰砰地跳起來，總是忍不住要盯着他看上好久……
而這個時候，李謙卻已經又笑道：“至於我，呵呵，反正靖雪姐還沒回來，我就自己出去轉了轉，看了幾個地方，不過，都還不太合適。”
齊潔聞言迅速回神，一副精神抖擻的模樣，“哦？看地方？在選景麼？要拍新片子了？”
李謙擺擺手，“還沒想好，其實場景倒並不是最難的，用心找找，總可以找到，現在來說，演員纔是最難的，尤其是……男演員！”
“男演員？”齊潔有心想問，但又覺得對於這些事情，自己實在是不擅長，於是就抿起嘴脣、點了點頭，決定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干涉這些事情。
不過很快，她又問：“那接下來呢？你真不去錄製現場看一眼？”
李謙擡手搓了搓胡茬子，搖頭，道：“不去了，馬上就是我們學校的畢業作品展了，怎麼着也得去老老實實呆幾天，聽一聽各位教授和學長們的批評。再者……”頓了頓，他道：“你也知道，最近我要搬家了，去新房子。那麼大一個房子，總不能把小露一個人丟在那邊。”
齊潔抿嘴，點了點頭。
片刻之後，她小心地睇了李謙一眼，道：“說起小露……她也快畢業了，怎麼，我聽說，她似乎最近都不想演戲了？”
李謙點點頭，笑，“嗯，愛上做菜了！”
齊潔也陪他笑了一下，但很快就收起笑容，“要麼，你看這樣好不好？反正她也畢業了，回頭我就會把我身邊這‘兩個敏’都派出去，到時候，讓她過來給我做個助理？我會逐漸……”
她說到這裡時，李謙的目光突然轉過來，直直地逼視着她。
饒是齊潔作爲霸道女總裁，早已練就了面對各種厲害人物都能八風不動的本事，可面對李謙的這道目光，她的話還是不由得戛然而止。
甚至有些囁喏地說不出話來。
對其他人，她是雖千萬人吾往矣，但是對李謙，她永遠不可能做到那一點！
李謙隨後笑笑，問：“小露要求的？還是……”
齊潔無奈地苦笑一下，雙手下意識地抓緊沙發，“沒有任何人要求我什麼，小露更是跟我提都沒提過，我只是覺得……只是覺得……”
李謙面無表情，“只是覺得我的公司，交給她來打理，似乎更加名正言順一些？所以想要把她要過來做助理，慢慢把她培養起來，然後交接班？”
齊潔有些語結，“我……我……”
李謙又是一笑，突然把身子探過來。
齊潔下意識地微微後仰，但動作又僵在半路，看去姿勢怪異。
兩人面對面，只隔了兩三個拳頭的距離。
呼吸可聞。
李謙面容依舊平靜，“你到現在還覺得……這家公司是我的公司嗎？”
齊潔少見的有些慌亂，手臂無力地揮動一下，但身子卻好像僵住了，一動不動的，這讓她的姿勢看上去越發顯得怪異。
好像是想躲，又不敢躲。
她慌亂地辯解着，“小露她媽媽請我吃過幾頓飯，你知道的，她是個聰明人，對我說話很客氣，但話裡話外，卻一直在說，希望我多教教小露……呃……啊？你、你剛纔說什麼？”
李謙笑了笑，收回自己那副咄咄逼人的架勢，躺回去，靠在沙發上，翹起了二郎腿，道：“我問你，你到現在還覺得這家公司是屬於我的？”
齊潔頓覺鬆了口氣，但壓力沒了之後，她卻很快又是一愣，“公司當然是你的呀，雖然股份化了，但是……”
李謙的那道目光又來了。
四目相對，看得齊潔差一點控制不住就要渾身顫慄起來。
但隨後，李謙卻只是平靜地道：“可是在我看來，這家公司是屬於你和我的。”頓了頓，他鄭重地強調，“你，和我，咱們兩個人的！”
齊潔目瞪口呆。
而片刻之後，控制不住的，她突然就覺得鼻子一酸，眼睛瞬間就模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