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
華潤生還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樣，小聲地問李謙。
此時的舞臺上，那個飾演了一個小角色的演員已經下場了。
李謙擡手搓了搓下巴，有些猶豫不定。
前幾天李謙分別給一幫老朋友打了電話，讓他們幫忙推薦一個長得不要太帥，但要演技足夠過關的年輕男演員，這幾天裡，他也陸續見過兩個被推薦的人選了，但都不是太滿意，今天華潤生打了電話說要推薦人選，他當時就趕到了華潤生所在順天府話劇社，因爲華潤生說，今天下午正好有那個人的演出。
現在，演出看到了，但他飾演的卻只是一個加一起只有二三十句臺詞的小配角而已，而且或許是因爲他扮演的算是丑角的緣故，他在舞臺上的表演風格略有些誇張，在李謙看來，略有些浮誇。
不過，這應該是劇本本身的要求，倒不好以此推斷他演技不行什麼的。
他叫周智豫，畢業於松江戲劇學院94級表演系，98年畢業的時候，一舉考入了國內最頂級的順天府話劇社，是他們那一級唯一的一個，水平想來應該是不差的，只不過現在看來，他的表演還沒有贏得太多的認可，目前還只是個小配角。
不過，這倒也算是正常，順天府話劇社內，向來都是藏龍臥虎，業界向來美譽極高，甚至有人稱讚說：“中國有至少一半的好演員，都在順天社！”
還有一句很正經的業界小竅門：找不到合適的演員，怎麼辦？去順天府話劇社呀，到那裡看兩出話劇，你就找到了！
李謙就正是這個小竅門的極大受益者。
拍《三國演義》的時候認識了扮演周瑜的康小樓，和扮演袁術的鄔少軍，鬱伯俊拍《蔥花的愛情》時，他過去探班和客串，又認識了扮演周管家的馮少成，從此就跟順天府話劇社搭上關係了。
後來他要自己執導拍《新白娘子傳奇》，稍微一選，就找了華潤生來飾演李公甫，陳信芳飾演許仙的姐姐許姣容，鄔少軍更是自告奮勇扮演了金鈸法王，馮少成也出演了劇中的一個小配角楊知縣。
在片場，親眼目睹了他們這幫人的表演，李謙不得不再一次感慨那句稱讚的無比正確，順天府話劇社的確是好演員扎堆的地方！
正是出於這個考慮，可想而知，周智豫當年能剛大學畢業就考進了順天府話劇社，再加上又有華潤生的力薦，李謙並沒有着急否決他。
於是，猶豫了一下之後，李謙不答反問：“咱們能不能去後臺，我想跟他……當面聊聊？”
華潤生聞言當即道：“沒問題呀！”
頓了頓，他又道：“要不乾脆待會兒我請客，咱們一起吃飯，你好好觀察觀察？”
李謙笑着搖頭，“不用，待會兒先去後臺轉轉，我想看看他臺下什麼樣。至於吃飯，咱倆就行了。我不想弄得太正式，怕萬一給了人家希望，到時候再讓人家落空了，不好！”
華潤生笑笑，點頭，“得嘞！那就這麼辦！”
…………
華潤生帶着李謙來到後臺的時候，演員們還在忙着卸妝，看到華潤生進來，不少人都點頭問好，口稱“華老師”。
但很快，大家都注意到了跟在華潤生身後的李謙，有人想要打招呼，但是畢竟跟李謙不熟，看華潤生那邊似乎也沒有要介紹的意思，就只好紛紛衝李謙點頭示意，而李謙也一一點頭回應。
華潤生在化妝室裡大略一掃，伸手一指，“那邊！”
說是卸妝，但其實演話劇的跟演戲的可差遠了，尤其是現代戲，他們又不用描眉畫眼的，女演員還複雜點，可能需要帶一些符合角色要求的頭飾、假髮之類，男演員這邊就簡單到換上衣服就基本可以出場了。
所以，說是卸妝，其實就是洗把臉換件衣服的事兒，大家這時候剛回到後臺，更多的是在一邊閒聊，一邊收拾自己的東西。
周智豫這時候正跟旁邊的一個演員嘻嘻哈哈地聊着什麼，因爲背對這邊，完全沒注意到門口的情況，等聽到華潤生叫自己的名字，才帶着猶未褪去的笑意回過身來，然後趕緊站起來，畢恭畢敬，“華老師好！”
華潤生笑笑，回頭對李謙道：“他就是周智豫。”說完了又看着周智豫，伸手一指李謙，笑道：“小周，這……認識吧？不用介紹吧？”
滿屋子驚詫。
沒有人想到，華潤生老師突然帶着李謙這位大明星來到後臺，居然是來找周智豫的！
而此時，華潤生介紹的時候，李謙正面帶笑容地看着周智豫。
只不過此時此刻，他的眼睛是亮晶晶的。
周智豫看起來有點嘻嘻哈哈的，不算帥，但臉部線條相對柔和，眼睛略小，一笑起來就眯成了一條縫——有點傻乎乎的，但又傻得可愛。
只看他這個長相，這種氣質，李謙突然就對他多了些興趣，此時見周智豫看見自己，一副愣住的樣子，便主動伸出手去，笑道：“你好，我叫李謙！”
華潤生還想簡單解釋一下，道：“李謙今天過來看你們的戲，看到中間，他問我，那個傢伙叫什麼？於是，我就帶他過來了。”
但這個時候，李謙卻已經改了主意了，突然就發出邀請，“晚上有約嗎？”
周智豫還沒回過神來呢，聞言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李謙笑起來，道：“晚上一起吃個飯？認識一下？”
華潤生聞言先是愣了一下，旋即笑了笑，“對，我請客，咱們喝點兒！小周啊，提前給你泄露點機密，李謙酒量可是很厲害的，我自己是喝不過他的，今天晚上，看你的了！”
…………
車子緩緩地駛過小巷，最終在一戶硃紅色大門的門口前停下。
一等車子挺穩，司機老劉按了下電動門開啓，然後就趕緊打開自己這邊的車門下了車，跑過去，道：“李總，我扶您！”
李謙擺擺手，醉眼迷離地道：“不用，我自己，你幫我叫門！”
話是這麼說，老劉堅持要扶，李謙也就搭住他的胳膊，腳下發軟地下了車，這時候，還沒等叫門呢，門自己就開了。
周嫫探出頭來，看見是李謙，這才快步出來，從另一邊扶住了，問：“怎麼喝那麼多？”
李謙笑，“高興！”
說話間，他掙開老劉的胳膊，道：“劉哥，你回去吧，路上小心點！”
老劉看了看他，又看看周嫫，點點頭答應了一聲，鬆開了手。
這邊李謙不再理他，虛扶着周嫫，進了大門。
等到扶着他在沙發上坐下，周嫫去投了一把毛巾，拿回來給他擦臉，一邊擦一邊問：“爲什麼那麼高興？”
李謙笑笑，不回答。
不過還是不可避免地回想起剛纔酒桌上週智豫的表現——有點賤賤的，但又賤得很可愛，酒未深時，李謙還隨口跟他聊了幾個表演的話題，對他的思路和功底，算是大概有了些瞭解。
他的功底的確很好，對於表演，也並不一味地遵循一些所謂的經典，而是很有一些自己的思考，而且關鍵的是，他這個人其實很聰明。
而且還並不是世人通俗意義上認爲的聰明。
李謙突然找來，華潤生做東，請他陪客，稍微有點智商的，大約也能猜到李謙應該是找自己有事——從華潤生出演過李謙的《新白娘子傳奇》來看，周智豫只要稍微一想就不難猜到，李謙或許是有可能要請自己去演個什麼角色？
若是常人，尤其是年輕人，這個時候想必會刻意地拿着勁兒了，但周智豫沒有，認識之後酒過三巡，他居然敢跟李謙和華潤生笑笑鬧鬧的——就在那時候，李謙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他要找的，不就正是這麼一個看起來普普通通、毫無過人之處，但又能在關鍵時刻拿出一定的演技來，還能把那種賤賤地有些可愛的風格拿捏到位的人麼？
如果再考慮到他進入順天府話劇社這兩年，始終都是在扮演一些丑角，對於一些誇張的動作和表情，想必是熟諗的，那就更靠譜了！
於是，酒還沒喝完呢，他心裡就已經把這件事定下了一大半了，這酒喝的，當然就格外高興。
…………
周嫫看他歪在沙發上一副樂淘淘的模樣，不由得笑笑，“爪子！”
李謙眯縫着眼睛，呵呵地傻笑着，擡起雙手。
溼毛巾一擦，很舒服，李謙閉着眼睛抱過去，“叭”的一聲，親了一口。
周嫫剛笑着想推他一把，但卻突然有一陣噁心的感覺涌上來，尤其是被李謙身上、嘴上那股沖天的酒味給一衝，頓時噁心的感覺越發強烈，當時就忍不住乾嘔了起來。
李謙儘管已經有七八份醉了，還是給嚇了一跳，當時就睜開眼，一把扶住她，“沒事兒吧？”
周嫫一手捂住嘴，另一隻手擺擺手，把溼毛巾丟給他，含混不清地道：“你自己擦擦，我……嘔……”說着，跑出去了。
這下子，李謙身上的酒意一下子就去了幾分，也顧不上擦手擦臉了，趕緊站起來，踉蹌兩下，追了過去。
周嫫跑到洗手間乾嘔一陣，纔算是好了些，回過身來看着門口的李謙，她漱了口，擦擦嘴，回過身來看着一臉關切地站在洗手間門口的李謙，笑笑，問：“你想問什麼？”
李謙還沒有徹底反應過來，“我……你、你怎麼了？”
周嫫笑笑，“我可能……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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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
今晚還有一更，只是時間會稍晚，請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