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怔地望着遠處的浮雲沙海,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大祭祀不知道現在的歐陽默已經不是多年前鮮活熾熱的少年,能夠一步步踏上權利與財富的顛峰,雙手一定是沾染了許多鮮血的,即使當初他放過了潘家,恐怕現今看來這也是他一生最錯誤的決定吧。
第三十二章前緣錯,芳心意冷“什麼?你們要去諾瑪地下城?”我只覺得身子徒然一震,手指驀然用力的掐入了掌心。
冰菲看着我,目光中透出不解,“所有的傳說和線索都指向諾瑪地下城,如果不下去看一看,就不會有新的突破。點點,我們一定要復活魔劍,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爲什麼?爲什麼你們一定要復活魔劍?潘沉之根本不會找到這裡來,我們在這裡平平靜靜、幸福快樂地生活下去,不好嗎?”我不禁失聲大怒,淚水也不爭氣地落下來。
冰菲眼神驚疑不定,她不明白我爲什麼這麼激動,“點點……潘沉之一定會找到這裡的,歐陽默一日不死,他一日不會甘心……就算他找不到,難道你能忍心看着瑪法大陸上的百姓爲魔族所侵,生靈塗炭嗎?你難道真的能夠安心快樂地生活嗎?至少我——絕不會安心。”
她頓了頓,目光變得決絕而凜冽,“何況,今日的災難也有你我的‘功勞’,當初我們錯信潘沉之,才一手造成這樣的後果。點點,我不知道你爲什麼會這樣,但是有些事情我們一定要去做,有些錯誤一定要去彌補,而不是一味的逃避。”
“對付潘沉之有很多種方法,不一定要去復活魔劍,那只是傳說,有誰真的見過魔劍?”由於激動,我的聲音聽起來也是顫抖的。
“點點,你告訴我,你到底在害怕什麼?”冰菲扳過我的身子,剪水雙瞳中清澈的水光,一片赤誠和詢問神色。
“魔劍是災難之劍,會帶來災難的。”我頹然坐下,喃喃道。
“你也和諾瑪族人一樣相信那些宿命?”冰菲如釋重負地笑了笑,擁住我坐下,道:“曾經我也相信宿命,可是劍笑大哥去了以後,我才明白,沒有什麼宿命可以影響你,真正影響你的是一種執迷不悟的心情。人的一生真的好短,人的力量也真的好小,改變不了過去,也把握不了未來,唯一可以珍惜的就是現在。是的,我們都沒見過魔劍,也不知道真的復活魔劍,會有怎樣的後果,只是我始終相信,劍是死的,人是活的,一把劍是魔還是神,總要看駕馭它的是什麼樣的人。我想,你應該比我更相信歐陽默吧!”
“諾瑪地下城裡有傳說中變做怪物的諾瑪英雄……兇險異常……怎麼打得過。”我彷彿夢囈一般的聲音,連我自己都幾乎聽不到。
冰菲站起身來,笑道:“正是要殺死那怪物,才能得到魔劍的骨架‘寂幻之刃’啊。任它怎樣兇險,總要拼着一試的。”
“嫂嫂!”珠玉簾子被掀起來,直叮噹作響,如同這聲音一樣清脆悅耳,阿雪伸進半個身子進來,看到冰菲,道:“冰姐姐也在哦,正好一起了。”
“一起做什麼?”冰菲過去,拉她進來。
“姆媽讓奴去冰藍湖邊採‘羅裙花’來製作藥材,奴想帶嫂嫂去,看冰藍湖邊的石像啊,冰姐姐正好跟我們一起咯。”阿雪嘻嘻笑道。
“好啊,我正想去看看冰藍湖呢。”冰菲興高采烈地說,又往外邊看了看道,“今天天氣真好,風和日麗,不如叫上大家,一起去遊玩。”
“咿——冰姐姐,你是想叫上司馬大哥吧。”阿雪捂着嘴笑。
畢竟是女孩子,再怎麼淡然若定,及到兒女私情,總歸有些忸怩的,冰菲的雙頰瞬間泛起兩朵紅暈,輕輕一掌拍打到阿雪頭上,佯怒道:“可不許胡說,會讓人家笑話的。”
“笑話什麼啊?奴們諾瑪族女子,愛就是愛,恨就是恨,是一定會向對方說出來的,不管對方接受不接受,總之是說了,沒有違背自己的心意。”阿雪認真地說。
“那阿雪可對什麼人表達過心意?”冰菲反過來問她。
“哼,自然有,可是不告訴你們,嘻!”阿雪看我一眼,一絲黯淡之色閃過她眼底,她過來拉我的手,道:“嫂嫂,哭過了?”
“沒有,風沙進了眼睛,不是要去冰藍湖麼?我們走吧。”我抹抹眼睛,笑笑,率先掀開簾子出去,背後還傳來阿雪疑惑不解的話語,“奇怪,屋子裡也有風沙了?”
冰藍湖,湖水澄澈透明,靜謐悠遠,岸邊花影婆娑,陣陣奇香飄浮,浸入心肺,頓覺神清氣爽。
阿雪跳躍着奔跑過去,舉起一朵大紅色的花朵,回頭衝我們笑道:“這就是‘羅裙花’,你們看它的花瓣,好象姑娘搖曳拂地的羅裙吧。”
我極目張望,不遠處的湖邊,果然有一尊隱約是女子的石像,我與冰菲一起掠過去。那石像因爲年代久遠,面目已然模糊,卻仍清晰可見她端坐身子,一隻手拿着梳子,另一隻手按住披到胸前的長髮,只覺那姿態優美至極,十指纖纖,婉約動人。
“親愛的倫喜,奴永世爲了家鄉和你而戰,只要天上的明月還在,奴對你的愛便還在;親愛的倫喜,奴永世爲了家鄉和你而戰,只要你美麗的青絲長到腳跟,奴便會回來……”那悽婉纏綿的歌聲彷彿在遙遠的天邊又響起,明月還在,可是那相愛的人兒又在哪裡?
一輪古往今來的月,一段蕩氣迴腸的誓言,面對宿命,也不能夠改變些什麼。
我的淚不知不覺又下來了,可不可以讓我自私一次?我只想讓他好好地活着,再不去經歷驚濤駭浪。經過了那麼多事情,好不容易得到的寧靜安樂,雖然他現在還沒有原諒我,可是那有什麼關係,只要他好好的,那又有什麼關係?倫喜啊倫喜,你是諾瑪族未卜先知的聖女,你一定知曉魔劍帶來的結果。你告訴我,你是怎樣做到那麼決絕地看着愛人一步一步離你遠去……
“點點,你怎麼了?”冰菲拂住我的肩頭,關切問道。
“冰菲姑娘,勞煩你去和阿雪他們採花吧,多采一些,也許我們該爲自己做些準備。”歐陽默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冰菲輕輕點頭,轉身離去。
歐陽默拉着我並排坐在石像底下,他望着冰藍色的湖面,撿起一塊石子仍出去,湖面上蕩起一圈又一圈的水漂兒,發出耀眼的藍色光芒,如同女子脖頸上的項圈。
“很久以前,有一個書生,博學多才,深得當時城主的賞識,被封爲大學識,掌管天下所有學府,書生意氣風發,打算好好爲百姓做一些事情。哪裡知道這城主並非看上他的才華,而是看上他未婚妻子的美貌。終於有一天,城主派他去遠處處理事情,自己卻獨自去他家中,侮辱了他的未婚妻子。那女子受了欺負,生不如死,卻還要在書生面前強顏歡笑,因爲她不想愛郎大好前程就此毀掉。可是世間的事情往往都是殘酷的,那女子懷孕了,肚子越來越大,眼見就要瞞不住書生,而兩人的婚期又近,女子便決意離開書生。”歐陽默的臉色蒼白,如同結了一層冰,他顏色迷離地望着湖面,嘴脣微微顫抖。
我愕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突然說這樣一個故事有何用意,只怯怯地問:“後來呢?”
歐陽默回過神來,望着我,伸手撫摸上我的頭髮,那一瞬間,我只覺得我彷彿又看見了從前那個歐陽默,情真意切、滿懷柔情的歐陽默,但只那一瞬間,他就放下手去,轉過頭,繼續道:“女子還沒來得及走,卻先被書生髮現了她懷有身孕,可不是,朝夕相處的人,哪有那麼容易瞞過去。書生大怒,以爲女子對不起他,根本不聽女子的解釋,盛怒之下說了許多絕情的話。女子心灰意冷,只覺得活着再無樂趣,天下人都可以不相信她,可以欺負她、騙她,可是隻有一個人不可以,她的愛、她的情,只要他稍微想一下,便能知道她絕不會做對不起他的事。”
歐陽默說到這裡,頓了頓,“點點,天下人都可以對付我,可是你不可以,我的那些愛,那些情,被你視做草芥……你從容不迫、你手起刀落,心中可曾有過半點猶豫?”他的聲音很平淡,沒有任何情緒,卻讓我覺得他的痛苦,痛苦的感覺從他的脣邊四散開來,讓我全身不自禁地顫抖起來。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要怎樣,你才能再相信我?”我淚流滿面,苦苦哀求,有人說,愛上一個人,就會低啊,低到塵埃裡去,當時的歐陽默何嘗又不是現在我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