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將星域縮影流轉，將古魔潮後方的戰局橫向呈現出來。
在場包括老者在內，都是久經沙場之人，即便是剛剛的趙王，此時稍微用心凝視兩眼，也立刻便看出整個戰局的危險和微妙平衡。
除這孔雀軍所在的戰局圈外，還有七處戰圈，都是能打破這微妙平衡的地方。
然而，隨着廝殺交戰，其他各處都陷入僵局，孔雀軍此處，卻忽然殺出一男一女兩道身影。
那女子投身戰場，相助孔雀軍，爆發出極強戰力，將那帝江族古魔給重創。
“好強的仙君境！”
“那女子的仙法，有些罕見，似乎像某種失傳的古老仙術！”
星海殿內，除老者外的衆人，都是眼神一凝，沒想到這次戰役中還隱藏這樣的高手，那女子的戰力絕對堪比一支甲級孔雀軍，甚至超過。
眼看平衡要被打破，那古魔潮中卻倏然衝出一道更可怕的古魔身影，要將那女子鎮殺。
看到此景，有些人臉色驚變，他們未臨戰場，沒想到此戰居然會發生如此驚險變故。
而銀髮黑鎧青年跟重瞳異眸女子，先前都投身戰場，在那輪轉王族古魔現身時，他們就敏銳察覺到一股沖天的魔意，此刻倒並未太過驚訝，只是神色間也多了幾分凝重。
眼看那女子要被鎮殺，陡然，那女子渾身展露出恐怖的魔氣，背後延展八翼。
此等變故，讓不少人猛然站起，駭然失聲。
“古魔？皇族古魔？。”
“怎麼可能！”
“它們自相殘殺？！”
除老者外，銀髮黑鎧青年二人也都愣住，有些錯愕。
緊接着，那展露八翼的古魔女子，跟那輪轉王族古魔大戰，相互追逃而去。
臨走前，那古魔女子掌心黑氣翻涌，展露出一物。
看到那東西，周身黑色龍氣環繞的趙王，臉色陡然大變，周身遊雲般飄蕩的龍氣猛然如九根尖矛般繃得筆直，展露出可怕的氣勢，似是隨時要爆發。
即便是看到那女子展露出古魔皇族的原身，他也只是吃驚，卻沒有失態，但現在卻是直勾勾地盯着那星域縮影。
老者不動聲色地看了他一眼，卻沒有停頓，任由那縮影飛快掠過，等那輪轉王族古魔追趕那女子消失，他跟那位帝江族王境古魔的戰鬥也很快結束。
而這場戰役也隨着他的勝利而結束，將古魔潮鎮壓，全軍追殺，將古魔潮幾乎全都殺乾淨，只有極少部分逃回到亂石星域中。
星域縮影徐徐停滯，殿內也變得安靜下來，一時竟沒有聲音。
趙王回過神來，他臉上的震驚很快收回，身邊的龍氣也繼續盤繞，他掃向四方，目光落在老者身上，道：
“那少年是何宗弟子，真仙境三重，居然擋下那仙君境九重古魔的隨手一擊，真不得了！”
他的話打破沉靜，衆人也都回過神來。
“這是什麼情況？”
“那女子居然是古魔，古魔相互殘殺？”
“聽說古魔的三大皇族，七大王族，雖對待萬族一視同仁，殘暴虐殺，但彼此間也有間隙，早在九萬年前，爲爭奪那位仙帝的仙禁帝器，就曾有兩位古魔王族相互殘殺，致使無數古魔隕落，也給了東域一些喘息的機會。”
相較於那少年的驚豔，此刻衆人更在意那古魔女子的情況。
見衆人爭論，趙王眼眸沉靜，沒有說話，他心中卻知曉答案。
老者也沒言語，等衆人不再談論了，他纔開口道：
“那古魔皇族牽扯甚遠，就不在此細說了，此戰能夠獲勝，還得多虧那少年，否則沒等我跟那帝秋大戰結束，便要死傷無數了，即便最後能贏，也是慘勝！”
他說話間，擡手轉動星域縮影，仙力牽引，將其投射到半空，隨即以兵家仙道法則推演。
只見在那推演中，戰役的最後尾聲，沒有那少年跟古魔女子前來，孔雀軍遭帝江族古魔摧毀，被破開軍陣，上萬孔雀軍被斬殺近半，隨後帝江族古魔轉身前去相助另一處戰圈，將平衡打破。
這引起可怕反應，其他戰圈得到古魔的增援，紛紛力壓人族，各仙宗的長老接連隕落，慘遭古魔吞食，虎獅軍也被騰出手的古魔高位統帥肆意屠殺，戰場上到處都是哀嚎，慘叫，死傷無數。
衆人看到此景，雖然心中都有推演和預料，但還是忍不住臉色微變。
誰能想到，那微妙的平衡被打破，竟會造成如此可怕的傷亡！
在這投影推演中，人族傷亡慘重，老者雖然後面戰勝了帝秋，但等他親自將戰場清掃出來時，只剩下生靈塗炭遍佈屍骸的戰場。
死在古魔手裡，元神寂滅，連轉生的機會都沒。
其中，銀髮黑鎧青年也被古魔重創，奄奄一息。
重瞳異眸女子的一隻眼在戰鬥中永遠瞎掉，施展出自己的最強底牌，才勉強保住一命。
看到這樣的結果，星海殿內有些安靜。
“沒想到我等人族，也會有感謝古魔的一日。”
一位將軍低聲道，聲音中帶着苦澀。
老者看向對方，眼神一肅，散發着透人心肺的寒光，道：“古魔侵吞真界萬族，種族之仇超越一切，身爲燕楚將軍，你要斟酌自己的言辭！”
那將軍心頭一跳，頓時感覺渾身冷汗都從背後滲透出來，這纔想起眼前站着的是伏魔司的天師。
“末將失言，望天師見諒。”
他連忙拱手，低頭誠懇地道。
老者冷哼一聲，沒再理他，而是道：“身爲出征將士，除斬殺古魔計仙功外，在戰場上立下大功，也要重重嘉獎，諸位認爲，這少年此番出手，值多少仙功合適？”
聽到他的話，衆人面面相覷，有人低聲問道：“天師，那少年跟那古魔女子混在一起，先不說論功行賞，咱們是否要先將其叫來，好好審驗一番？”
“沒錯，跟古魔勾結，若非那古魔內鬥，只怕要帶那古魔潛入邊境。”另一位將軍點頭認同道。
“審驗一位功臣嗎？”
重瞳異眸女子卻開口了，聲音冷冽，道：“那少年若是古魔奸細，勾結古魔，何需出手？只需靜靜等待戰役結束即可，趁亂也能將那古魔女子帶回邊境。”
“沒錯，依我看，那少年未必知曉那古魔女子的身份，也許被對方利用，畢竟那少年才真仙境三重，而那古魔皇族卻是仙君境，要欺瞞一個真仙境的小子，太簡單了。”
銀髮黑鎧青年點頭說道，他深知眼前的天師老者極爲看好那少年，此時逆對方的意，絕對是一件愚蠢的事。
何況剛剛的推演結果，若沒那少年化作蝴蝶扇動的翅膀，他此戰奄奄一息，身受重創，要耽誤數千年修行，心中多少對那少年有幾分好感。
“二位不該如此武斷下結論，審驗一番便知了。”
先前說話的中年將軍搖頭，他身材魁梧，渾身金色氤氳光芒籠罩，氣勢並不遜色重瞳異眸女子二人，同樣，其軍中職位也是平等，因此說話並未客氣：
“也許是那少年故意爲之，只是沒料到古魔中會殺出一位輪轉王族古魔，將那女子逼出原身，那女子相助孔雀軍時都沒顯露原身，說明是有意隱瞞。”
“那也跟那少年無關。”
“若此事跟那少年無關，那仙功就更不可能算到那少年頭上了，畢竟相助孔雀軍擊退古魔的又不是他。”
“難不成你想將仙功賞給那古魔女子？”銀髮黑鎧青年冷聲道。
中年將軍淡漠道：“這是陰差陽錯的事，只能說是此次出征授命於天，得天道恩賜，是我人族的氣運。”
“我認爲審驗無可厚非，確實穩妥。”旁邊，另一位將軍點頭。
重瞳異眸女子冷下臉來，道：“那少年如此天資，若是審驗的話，你可知會對他的修行造成多大創傷？”
邊境仙軍審驗，尤其是將其當做古魔勾結的叛徒嫌疑來審驗，其殘酷和嚴苛程度，會對修行造成極大影響，甚至讓道心都衰退。
“邊境事關重大，那少年雖有天縱之才，但我燕楚仙朝泱泱十三州，每州三千郡，每郡億萬裡，何愁沒有天才，勝過那少年的妖孽還是能找到一批的。”
另一位長鬚老將說道，其臉頰修長，顴骨頗高，看上去不苟言笑，極其肅穆。
聽到這老將的話，有幾位將軍都是微微點頭。
“沒錯，穩妥起見，還是審驗爲好，也許那少年此舉，就是想讓我等避開審驗，甚至那少年也有可能是古魔！”有將軍說道。
“別忘記曾經漓北仙朝的教訓，古魔詭計多端，狡詐無比，用苦肉計潛入那漓北仙朝，最終將皇族險些一網打盡。”另一位將軍提醒道。
眼看在場贊同的人越來越多，重瞳異眸女子的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起來。
同時，她內心中也有幾分動搖，雖然那少年天資妖孽，但燕楚仙朝曾經連九花仙印的妖孽都誕生過，更遑論是那少年了。
“那少年斬殺的古魔數量，粗略一看，也能累積百萬仙功，即便是審驗，也要從輕考量，莫要影響到他纔是。”
銀髮黑鎧青年沉着臉，選擇退一步說道。
聽到他的話，那長鬚老者微怔，旋即撫須微微點頭，“看在這仙功上，確實不該太爲難他，但後續要多觀察觀察。”
“諸位不必爭了。”
此時，老者忽然開口，打斷了衆人的交談。
他環顧一圈，掃過衆人目光，神色平靜，嘴角略帶一絲微笑，道：
“那少年是我伏魔司的人，絕不會跟古魔有勾結，如今僅從星域縮影來看，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他不知曉那女子是古魔，但依然帶着她前去援助，此番決心值得表揚，也讓他誤打誤撞，立下大功。”
“第二種可能，就是他知曉那女子是古魔，故意讓其出手，想利用那古魔女子跟古魔自相殘殺。”
他環顧一眼，看到衆人愣神的表情，微笑接着道：“不管是哪種，都值得誇讚，這仙功算在他頭上，似乎是不二之選。”
衆人都是愣住。
重瞳異眸女子跟銀髮黑鎧青年對視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恍然。
難怪這位天師先前就如此看好那少年，原來是在爲其鋪路。
其他人面面相覷，都有些無言以對。
是你的人你早說啊，還讓我們爭論，這分明是在看我們笑話不是…
“原來是伏魔司的天驕，難怪如此厲害。”
“真仙境三重可擋仙君九重的隨手一擊，此等妖孽，不知他魂壽可有三千年，若是沒有，興許還能有望參加南域會戰，替仙朝爭名！”
“此人該不會是天師的高徒吧？”
衆將軍你一言我一語說道，剛剛劍拔弩張的對峙氣氛頓時蕩然無存。
趙王瞧了眼天師，眼眸微微閃動，沒有言語。
老者淡然一笑，道：“還是先將此戰的仙功都一筆筆清算了吧，諸位也莫要因爲此子是我伏魔司的人，就多有寬容，畢竟這仙功表最後還有陛下過目。”
聽到他的話，衆人神色緩和下來，知道對方提出陛下的意思是公事公辦，這倒讓他們也不會太爲難。
“那就按規矩，定戰損，依戰損來定戰功。”
有將軍說道。
“不錯。”
其他人都是微微點頭，關於此事倒沒太多爭議。
老者微微頷首，跟他們清算，最終得到一個數目。
仙功192萬！
“來人，傳他到我的水月殿等候。”
老者傳音吩咐道。
殿外有伏魔衛領命，迅速離去。
老者手掌轉動星域縮影，隨後開始清算其他仙君、仙宗內的仙功。
……
水月殿，位於主將殿左側百里外的城區。
大殿周圍有伏魔衛隱藏在暗處，巡查四周，還有兩隊伏魔衛看守正殿，相對於主將殿和其他將軍的殿宇，這裡沒有重兵把守，反倒顯得十分空曠安靜。
但這附近相鄰的城區街道，卻無人敢靠近，顯得十分冷清。
李昊跟隨兩位伏魔衛來到水月殿，伏魔衛將他帶到此地便離去，只告知他天師很快就會回來。
李昊在殿外的院子裡等待，有些久了，他閒來無事，在院內四處走動。
這院子極大，裡面有仙道法則運轉，如一處小秘境，看似是院子，實則是一處修煉福地。
李昊四處閒逛，等路過一處小溪拱橋時，忽然聽到呼呼揮舞的風聲。
以他的耳目和道境，一下子便辨別出，那風聲是劍風，有人在練劍。
劍斬風的聲音跟刀斬風的聲音，有較大差別，李昊從那呼呼的輕微刺風聲，腦海中幾乎能呈現出練劍者的揮劍姿勢，包括體態。
他有些好奇，從拱橋走下，繞過一片樹林，看到前方一處碎石小道盡頭的亭外，一位十四五六模樣的稚嫩少女，身穿鵝黃衣裳，在翩然練劍。
只是，對方看上去臉頰稚嫩，劍姿卻極爲老成。
“嗯？”
李昊看着對方的劍姿，少女在反覆練習同一劍招，似有人手把手傳授，那劍招在少女的練習中，慢慢呈現出一絲極微弱的韻味。
而那韻味，李昊竟極爲熟悉，他很快便認出那少女所練的劍法，竟是十大仙術之一的‘青天’！
李昊有些詫異，沒想到曾經真界罕見的十大仙術，居然在這裡見一個少女隨手在練習。
只是，對方的劍姿似乎有些走樣了，只能勉強捕捉到一絲道韻，這樣修煉下去，只怕要花費極漫長的時間，才能逐漸感悟到此仙術的真諦。
“誰？”
在李昊靜靜觀望時，那少女似察覺到什麼，忽然眼眸一眯，原本柔軟如水的眼眸，驟然變得鋒利，隨手一劍劈出，劍氣如虹，朝李昊所在處斬落過來。
這劍氣絲毫沒有留情，練劍被偷學，在任何宗門都是大忌。
但這道凌冽的青天劍氣，瞬斬到李昊面前時，李昊擡手，伸出了兩根手指，輕輕一捏，便將這道無形卻有神意的劍氣給捏住了。
隨後指間輕輕用力，劍氣便破碎。
“你是誰，膽敢偷學我練劍！”
少女身影一步踏出，追趕過來，出現在李昊十丈外，看到自己的劍氣被破，嬌嫩的臉上更顯幾分怒容，卻無懼意。
“偷學？”
李昊一愣，旋即微笑，剛捏碎劍氣的手指微微合併，成爲劍指，隨後如挽起一朵雲月，輕輕揮指而出。
剎那間，一道劍氣從指尖迸發，倏然間切斷空間，如祖龍出淵，遨遊天際，瞬息間掠過那少女鬢邊飛揚的秀髮，如龍吟長嘯，扶搖直上院頂的天際，劃出一道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