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道山頂。
在萬衆矚目中，李昊跟道境化身的棋道對決已經開始。
這場較量，在場衆多參賽弟子，幾乎都看不懂，只有寥寥幾人，雖也喜好棋道，但鑽研不深，只有兩三段的棋境，只能勉強觀戰，卻無法看出其中對決的精妙。
但在高空中，楚帝等各朝帝皇，卻是津津有味地觀望起來。
除他們外，在其他仙朝中的宗主、長老中，也有擅棋和好棋者，同樣捻鬚欣賞。
李昊神色凝重，在寥寥數步落子，他便已經看出，這棋道化身的棋藝並不弱，也有接近十一段的水準。
這意味着他需要嚴陣以待，全神貫注才能贏下這盤棋，稍有失誤，即便彼此棋力有差距，也會滿盤皆輸。
“飛刀陣，珍瓏局，真是精彩！”
天昭帝望着棋盤，不禁拍手稱讚。
楚帝眼中也露出驚異，先前李昊在山腳下的那盤棋，在他看來只是中規中矩，雖然那等棋藝水準，已經遠勝其他參賽者，但還達不到一流的水準。
可此刻，這山頂的對決，棋局瞬息萬變，每顆落子都有諸多解法和相應的路線，彷彿是兩位絕世劍客，彼此接連出招，每一招都暗含無窮變化，彼此攻防嚴絲合縫，相互咬合，堪稱精妙絕倫！
如此一戰，僅是觀賞上，便帶來巨大享受。
“這等棋力，說他九十六年都在鑽研下棋，我都信。”
姜帝也說道。
壽命漫長，他自然對這棋道也頗有鑽研，只是談不上多喜愛。
但真要論棋力，卻也不差。
“九十六年可鑽研不出，九千六百年還差不多！”
楚帝卻是搖頭，輕聲道： “若非他先前持劍，這等棋力，說是絕世棋道天才都不爲過！”
“三重局勢，借子落棋，確實不錯。”
天空至尊緩緩開口，做出點評。
在他們交談時，山頂殿宇中，數十位各朝弟子都在眺望李昊跟棋道化身的對決。
“那也算對決？這會不會是放水了。”
“下棋都能登頂的話，這也太輕鬆了。”
“呵，無知！別小瞧這棋局，一般棋手必輸！”
“聽說這問道山的道境化身顯露，是根據自身的諸多道境來隨即挑選，他居然棋道達到這等程度，可以顯現道境化身，先前我記得他的魂壽好像才九十六年吧？”
望着那棋局上的對決，他們看不懂，但卻看到那少年神色極爲認真和凝重，彷彿在進行一場生死搏殺的對決！
“有趣。”
帝臨塵看到此景，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仰頭喝下酒壺裡的酒。
他不懂棋道，但看得出來，那棋局並不簡單。
隨着時間推移，山腳下陸陸續續又有幾道身影攀登上來。
他們都是先前在忘心殿等待宗門弟子的人，此時一路闖過道亭，也來到這山頂。
剛登頂，他們便看到坐在臺階前交戰的李昊。
等看到李昊跟自己的道境化身棋道博弈時，幾人都是錯愕，瞪大眼睛。
但很快，他們的道境化身顯露，各自都進入自身的考驗中，也無法再分心多想。
隨着這幾道身影的交戰，其他弟子總算遇
到能夠看懂的對決了，都轉移目光，隨意打量起來。
很快，四人中，有三人擊敗了道境化身，順利登頂，只有一人落敗，原地陷入朝聖的奇異狀態中。
而旁邊，李昊的那盤棋，還未分出勝負。
時間漫長，星起月生，問道山的試煉進入到晚上。
這也預示着一天結束。
星光散落，棋盤前的對決依然在進行，彼此的落子速度都變得緩慢。
其他弟子看到此景，此時早已失去耐心，都各自閉目養神，有的卻施展道域，在山頂上抓緊時間修煉起來。
“好漫長的對決，該不會等試煉結束，還無法分出勝負吧。”
“以前聽人說，有的一盤棋下十年，看來真有這種事。”
星光點點，散落在棋盤上，李昊的心神都沉浸在棋局中，已然忘卻時間。
他仔細地感受對方的棋路，跟自己很相似，但缺少一些厚度和深思，不過，這種棋風中，過於平和，缺少幾分兇狠的進攻慾望。
“這就是自己棋道的缺陷麼……”
李昊心中暗道，手裡的落子開始變得狠厲
刁鑽。
他將眼前的棋道化身，當做自身參照，以天地爲師，可通曉古今！
當朝陽的一縷光照來，落在棋盤上，李昊的落子，也恰好填在那一束光的位置。
“結束了。”
彼時，雲端上，天空至尊輕聲說道。
旁邊，楚帝也微微頷首，這場精妙的對決，他看得津津有味，也看出這少年在對決中，棋路的微妙變化，如今，這一步殺心棋，終於將這對決推向終點。
“沒想到，在這裡欣賞了一場好棋，看得我都手癢了。”
天昭帝輕嘆道。
“分出勝負了嗎？”
赤帝詫異，她對棋道並不喜好，看不出勝負。
此時，棋盤前，道境化身望着李昊落子的位置，緊繃的神色，忽然間似乎有種鬆懈下來的感覺。
他拿起的棋子，提了提，又落回到棋奩中，短暫的沉默後，低聲道： “我輸了。”
李昊的目光也從棋盤上收回，落在對方那漆黑輪廓的臉部，雖然那輪廓跟自己一樣，但他知道這是另一份靈魂承載其中。
或者說，是另一份意念。
“承讓。”
李昊說道。
“感謝你的畫。”
棋道化身消散了，臨末尾時，卻含笑低語說了一句。
李昊微怔，隨即領會過來，果然如他猜測一樣，這道境化身皆是問道山的意念所化，受問道山控制，因此，跟他對決的，也可以說是他自己，也可以說是問道山。
但毫無疑問，問道山並未欺負他，只用了相應程度的棋藝來對決。
隨着棋道化身消散，他眼前的棋盤也隨之消散。
李昊緩緩起身，對面前的空氣拱手作揖，深深鞠了一躬。
這次攀登中，他的收穫也極大，就剛剛這一盤對決來說，他對自身的棋道也有更深的感悟。
這時，這邊的動靜驚動了大殿處的其他弟子。
等看到棋道化身消散，有人低聲道： “終於結束了，是他贏了嗎？”
“看不懂，但好像很費力的樣子。”
“小小年紀居然也能登頂，先不說他這場對決有多難，能夠來到山頂沒陷入問道迷境中，足以看出道心不差。”
看着李昊朝殿宇走來，不少人眼神凝重。
他們自問，若自身在這短短百年魂壽的時候，是決計無法像這少年這般從容。
不過，世上沒有如果。
此時此刻，在這南域會戰的對決中，就是看當下的實力！
“恭喜。”
楚天荒主動迎上李昊，含笑道，顯得極爲友好。
他知道這一幕會映照到燕楚仙朝中，自己那些皇兄也會看到，這也等於跟他們宣告，自己跟李昊的關係。
雖然他實際上還未對李昊拉攏，但不妨礙讓其他人產生某些誤會。
“不錯。”
伯牙雪見也走了過來，對李昊打聲招呼，臉上帶着欣賞。
“多謝。”
李昊笑了笑，跟二人打完招呼，朝帝臨塵招手示意。
“你認識那帝族？”
楚天荒看到李昊舉動，有些好奇問道。
“嗯。”
李昊沒細說，知道跟這皇族中人打交道，言少爲好。
“論天資的話，你倒是在我們之上了，若這南域會戰再晚三百年，那時也許咱們有機會能交手。”
旁邊，伯牙雪見卻對李昊感慨道，眼中帶着遺憾。
在他看來，再給李昊三百年時光，必然在仙君境中，有跟他們交手的資格。
畢竟，短短百年不到的魂壽就達到如此程度，這修煉速度足以追趕上了。
楚天荒微愣，旋即也笑着稱是，隨即便邀請李昊落座。
“問心殿？”
李昊隨二人來到殿宇中，看到殿宇上的字，感覺有些韻味，細細咀嚼起來。
“山腰處是忘心殿，需混沌道心纔可攀登上去，但混沌道心，雖超脫凡塵天級，但如天地混沌般，依然沒找出自身的路，唯有忘心忘道，纔可知心知道。”
楚天荒爲李昊解釋道： “這山頂的問心殿，需永恆道心才能踏足，殿內有問道神像，聽說至尊曾經就是在這問道神像面前，
參悟到天道帝心。”
“永恆道心雖能踏足王境，但在天地面前，永恆亦不足道，會隨着天地一同衰敗，受周圍界域的影響。”
伯牙雪見輕嘆一聲，道： “若能窺見天道帝心，即便只是道心，也會讓諸多仙術，發生質變的飛躍提升。”
李昊知道，道心不同，即便施展同一層次的仙術，也會有所差別。
“天道帝心……難悟，即便是各仙朝的帝皇，都未必能領悟到。”
楚天荒低語道，他看了眼那殿宇內的問道神像，卻是搖頭，沒有去參悟的想法。
李昊看了眼那殿宇中屹立的問道神像，發生竟是一塊奇石的模樣，只有一道隱晦的人形輪廓，仔細看，是婀娜的女像，有翻飛的石塊如飛揚的裙襬，還有環繞的石帶，像飄帶般環繞。
他凝視問道神像，忽然感覺，那神像似在發生微妙的變化，逐漸從石像變成人像。
他感覺像是眼花了，再定睛一看，卻發現還是石像，剛剛的似乎只是錯覺。
只是，此刻的石像，卻變得像一顆橢圓的石頭。
這石頭立在那裡，但李昊卻忽然有種恍惚的感覺，彷彿那不僅僅是石頭，而是一處界域！
“昊天？”
楚天荒見李昊出神，驚訝呼喚。
李昊回過神來，再次望去，那石頭恢復原樣，剛剛的一切似乎只是錯覺。
但李昊知道，剛剛的絕非幻境，而是此物真有神異之處。
“我想在這裡參悟一下。”
李昊說道。
楚天荒見狀，微愣一下，點頭道：好。”
這殿宇中還有其他人也在石像前參悟，但更多人卻坐在殿外，對石像毫無感覺。
李昊默默坐在石像前，半晌後，先前那種奇異的感覺卻沒有再浮現。
他有些疑惑，在石像前坐到深夜，依然沒有進入那奇妙的感覺中。
李昊知道，有些時候的頓悟，全靠機緣，不可複製。
不過，剛剛那種感覺他卻記住了。
李昊起身來到殿宇外，卻看到月光照耀在頭頂，那籠罩在問道山上的金霞，在月光穿透下，竟映照出金色的光輝。
李昊望着那金霧，忽然感覺，裡面似有什
麼東西在吸引自己。
他找到不遠處的楚天荒，對方正在閉目打坐，李昊靠近時，楚天荒睜開了眼睛，並未真的進入到修煉中。
“可有收穫？”
楚天荒含笑詢問。
李昊搖頭，隨即問道： “這金霧中有何物？”
“不知。”
楚天荒看了眼，卻搖頭，道： “先前我們想過攀登上去，但還未靠近，就墜落下來，陷入到問道迷境中，你看那邊的幾個就是。”
他隨手指去，李昊才發現在殿外不遠處的空地上，掉落着幾道身影，都保持着僵硬的姿勢在地上，眼神空洞無神。
“可能需要更高的道心，才能進入這金霧中，應該是頂尖永恆道心才行。”
楚天荒說道。
李昊心中微動，向那金霧望去，他在問心浮屠塔中激盪出天地九響，應該算是接近頂級永恆道心了。
“我去試試。”
李昊說道。
楚天荒有些意外，但也沒多想，點頭道：
“別勉強。”
李昊當即便縱身騰飛而起，很快便吸引其他人的注意，有人嗤笑道：
“又來一個獻醜的。”
這山頂有特殊法則束縛，李昊與其說是騰飛，不如說是彈跳，只是還未彈跳到離地數十米的位置，他就感受到一陣陣寒意從靈魂中浮現，是先前攀登臺階時纔有的。
而隨着離金霧接近，李昊隱隱看到，金霧中似有道身影端坐其中。
只是，他還未看真切，耳邊似響起一道低語：
“你的道心被束縛，莫要逞強。”
說話間，李昊的身體剛觸碰到金霧，便墜落了下去。
他落回地面，卻沒有陷入問道迷境中，立馬爬起，擡頭望去，那金霧又變得濃郁，什麼都看不真切。
“嗯？他觸碰到了金霧？！ ”
“居然沒有陷入問道迷境中，怎麼可能！”
“難道說他的道心，是頂級永恆道心？”
不少人看到此景，紛紛眼神一變，有人當場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