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6章 黃泉后土，原始真界（二合一）
“他去哪了？”
蘇慕晴怔住，忽然想到蘇婉清跟姐姐蘇婉雪的異樣神色，心中陡然咯噔一聲，有種強烈的不安感覺。
蘇婉清見她此時才注意到那少年，不禁感到一些諷刺，心底像被針扎一樣有種刺痛的感覺，他陪伴了這麼久，在姐姐心底，竟然還是沒有半點位置嗎？
不過……也好，姐姐本就不在意他，他離去也好，免得在這裡受罪受苦，本就彼此眼中，都沒有彼此，只是一場誤會罷了。
就像他贈送給自己的仙韻紫桂，也只是隨手摺來，沒有半分其他意思。
可……爲什麼自己心裡會有種悲傷的感覺呢？
蘇婉清別過頭去，沒有說話，沒有去回答蘇慕晴。
蘇婉雪見蘇慕晴終於注意到那少年消失了，不禁嘆息一聲，道：“他走了。”
“走了？”
蘇慕晴身子微微一顫，陡然有種強烈的不好預感，急忙問道：“去哪了，祖地？”
蘇婉雪微微搖頭，李昊跟那元神少女離去，父親蘇鎮淵追隨而去，她跟妹妹蘇婉清雖然留下來照看蘇慕晴，但也映照出化身追到明皇殿中，在那裡等到父親，從父親口中得知了李昊的去向。
對方，已經離開蘇家了。
前往何處，無人知曉，是始祖親自將其送走的。
蘇婉雪跟蘇婉清都親眼見證李昊跟那元神少女重逢的情景，心中已然明白，那少年來蘇家的目的，已經達成了，因此，也就沒有理由，再留在蘇家了。
畢竟以那少年的天資，必定是有大去處，蘇家對北域來說是頂尖門戶，但在那等天驕面前，根本留不住人。
“不是祖地？那是哪裡？”
蘇慕晴有些呆住，心底忽然有種空落落的感覺，彷彿有什麼極珍貴的東西，遺失了。
“不知道。”
蘇婉雪搖頭，嘆道：“連父親都不知曉去處，始祖親自送走的。”
“送走？爲什麼？”
蘇慕晴不解，疑問道：“難道是他在祖地，犯錯招惹到始祖，被始祖降罪？可他先前斬妖有功，挽救了北域……”
“當然不是！”
沉默中的蘇婉清忍不住打斷了她的話，擡頭用一種極陌生的眼神看着這位自小相伴的姐姐：
“你爲什麼會認爲他會犯錯，會招惹始祖？你都不知道始祖有多麼喜歡他！除他外，連我們，連你，誰被始祖召喚過，誰又拜見過始祖？他可是去了祖地四五次。”
“而且聽四爺爺說，始祖對他極爲喜愛，根本不需要通報就能進祖地，這可是連你我嫡系血脈都沒有的權利，連父親都需要在山腳下稟報通明才能拜訪！”
她越說聲音越激動，眼眶也帶着一絲因激動而泛紅的溼潤。
看到她的神色，蘇慕晴怔住，忽然有種醒悟的感覺。
是啊，自己都沒資格拜見始祖，都沒得到始祖的召見。
可那少年在斬妖結束就被始祖召到祖地。
隨後短短數年，又陸續離開前往祖地數次，有次一去就是三年，聽吳媽說可能是在祖地中修煉，得到了始祖指點……
可，若不是冒犯到始祖，又怎會被始祖送走？
蘇慕晴感覺心中越來越沉，彷彿有種極壓抑的東西，隨時會浮現出來。
她看着眼前激動的妹妹，忽然察覺到一絲不對勁，不禁道：“婉清，難道你喜歡……他？”
這話說出，旁邊的蘇婉雪發出一聲嘆息，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事，只有蘇慕晴才注意到。
若是昨日，被點破心思，蘇婉清還會臉紅，不敢直視蘇慕晴，但此時此刻，她卻一口道：“沒錯，我是傾慕於他！”
她極用力地說着，眼神卻緊緊盯着蘇慕晴，道：“你先前說過，你絕不會看上他，你對他置之不理，你眼裡只有你的林謫玄，既然如此，那我爲什麼不能傾慕他？”
蘇慕晴呆呆地看着她，彷彿不認識這個妹妹。
“可他眼裡只有你，只有你！”
蘇婉清握緊了拳頭，咬破嘴脣，但很快，她眼中又浮現出悲傷，自嘲地笑道：“但也不能這麼說，他眼裡壓根沒有你，從來沒有你，只有她，只有那個人……”
在李昊跟時渺相擁時，那彼此的凝望，落在蘇婉清眼中，她便知曉，那是誰都無法影響到的情感，也無法介入。
蘇慕晴臉色微微變化，慍怒道：“你在胡說什麼，你傾慕於他，我又沒怪罪你，你們倒是說說，爲什麼始祖要將他送走，是他自願的嗎。”
“原因，我們也不知道。”
蘇婉雪拉住了蘇婉清，沒讓她再說，搖頭嘆道：“但有一點可以確信，是他自願的，否則始祖對他的喜愛，又怎會不願意留他在蘇家呢。”
“不可能！”
蘇慕晴斷然道：“他不可能自願離開的，他，他每天都在這裡等着，他……”
接連說了兩個他，她的語氣忽然有些弱了下去。
那少年自願每天在這裡等着，可……每天等着的結果，卻只能面對緊閉的殿門，以及自己的視而不見。
他……堅持不住了嗎？
蘇慕晴忽然有種心慌的感覺，說不出的滋味兒。
蘇婉雪看到她毫不知情，眼中浮現出幾分憐憫，道：“慕晴，別多想了，他現在離開，不也正如你所願嗎，沒有他的糾纏，你也能跟林謫玄在一起了，你們的婚約沒人再會干擾了。”
若是往日，蘇慕晴聽到此話只覺痛快，深以爲然，但此時此刻，卻感覺像一柄重錘砸在自己胸口，她的臉色霎時間有幾分蒼白。
她眼中盡是難以置信，還有些憤怒。
“不可能，絕不可能的！”
“他怎麼會自願離開？不過是多等了幾年罷了，我，我……”
她的話想忽然哽在喉嚨中，一時說不出口。
她明明都想好，等閉關結束……若他跟父親提出，堅持要娶她，她也就默許了。
但……爲什麼等不到？
十幾年都等過來了，爲什麼不再多等等？
明明在妖魔面前，甚至心甘情願爲自己挺身赴死！
明明爲自己，將生死都置之度外，逆跨七重境界迎戰頂尖妖魔天驕！
爲何，現在只是多等幾年，就要走了？
她握緊了拳頭，手指繃緊，指骨都微微泛白。
“我要去找父親問個明白！”
她驀然動身，要跨出殿門。
蘇婉清麻木站在一旁，沒有阻攔。
蘇婉雪卻是急忙將去抓住，眼神複雜，道：“別去了，沒用的。”
她不願蘇慕晴知曉真相，對這妹妹造成傷害。
“不！”
蘇慕晴驀然爆發仙力，輕鬆便掙脫了蘇婉雪的手腕，她眼眸決絕地看了她一眼，隨即頭也不回地衝出大殿：
“不管他去哪，至少我要知道原因，我要問個明白！”
說話間，她的身影瞬息間消失，以超乎想象的身法離去。
蘇婉清沒說話，但也跟着跨出了殿宇，身影一晃便消失。
蘇婉雪頓時知道，蘇婉清也跟着去了，不禁心中苦笑，這是何苦，那少年來蘇家才二十年不到，但卻留下令人難以磨滅的印象。
看情況，蘇慕晴明顯也不是當初的蘇慕晴了。
她心中直嘆息，但想到那少年的英姿，她眼神除複雜外，也只留下沉默。
轉眼間，三姐妹都紛紛先後來到明皇殿中。
“父親！”
蘇慕晴直接闖入殿中，沒等通報。
守衛追隨進來，急忙給上方的蘇鎮淵跪下請罪。
蘇鎮淵揮手讓守衛退去，看到殿下神色激憤的蘇慕晴，眉頭微微皺起。
“昊天呢，他去哪了，他爲什麼要走？！”
蘇慕晴大聲質問道。
“慕晴。”
旁邊的蘇清眉微微蹙眉，輕聲喝止了蘇慕晴的放肆。
隨後跟來的蘇婉清跟蘇婉雪，進殿後一人低頭沉默不語，如幽魂影子，而蘇婉雪則還對上方的蘇鎮淵盈盈一拜，禮數到位的低聲拜見了一聲父親。
蘇鎮淵沉着臉，道：“昊天有他自己的事，如今只是回到屬於他自己的地方，他本就不是我們北域的人！”
“我知道他不是北域，我只想知道，他爲什麼要走！”
蘇慕晴咬牙道。
蘇鎮淵的目光掃向蘇婉清跟蘇婉雪，蘇婉雪對父親微微搖頭。
蘇鎮淵頓時明白，她們沒有將實情告訴蘇慕晴，但這種事見證者極多，封口也毫無必要，遲早會知曉。
他平靜地道：“昊天來北域，是尋一人，如今他尋到了，自然要走。”
他停頓了下，看向蘇慕晴，道：“他走了也好，正合你心意，斬妖切磋時我說的話當作廢，你跟林謫玄也不必擔心了，你們的婚約如期舉行，最好在你們進入原始真界之前，在那之前若能誕生下子嗣最好……”
“他找誰？！”
蘇慕晴卻陡然聲音響亮的打斷了他的話，神色有些激動：“他來北域，不是找我的嗎？”
蘇鎮淵愣住，看到這女兒失態的模樣，忽然意識到什麼，他驚疑道：
“難不成，你對那小子有想法？”
蘇慕晴被父親點破心思，臉色微微變了下，但沒有臉紅，只是咬着牙道：“這是兩回事！”
蘇鎮淵凝視了她片刻，才道：“若是有的的話，我勸你收起來，趁現在剎車還早，林謫玄北域出生，跟你又是青梅竹馬，也算是良配。”
雖然他心中也傾向於李昊，但奈何李昊不可能做他女婿，拋開李昊來說，那林謫玄自然就是不二人選了。
蘇慕晴咬牙道：“我說了，這是兩碼事！他來北域找誰？他不是一直在我們蘇家嗎？”
蘇鎮淵輕嘆一聲，道：“你自己看吧，看完就明白了。”
他也不囉嗦，擡手一劃，虛空中，波紋如畫卷般盪漾開來。
先前在謫仙院中發生的一幕，被映照顯現，再次呈現。
從那沖天的仙力自殿宇中爆發，隨後是時渺現身，跟李昊相遇，二人相擁……
殿內極爲安靜，唯有李昊跟時渺重逢後彼此激動而剋制的深情對話。
蘇慕晴擡頭仰望，瞳孔輕輕收縮。
等看到那二人相擁，看到那少年真摯而熟悉的眼眸，她的臉色陡然失去血色般，蒼白無比。
原來，他久久凝望的人，不是自己…
可那少女是誰？
片刻後，光影消失，殿內的氣氛卻彷彿冰封。
蘇慕晴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握着拳道：“那人是誰？”
“那就是昊天要找的人，借你的身體再生降臨於世，是曾經的強者。”
蘇鎮淵說道，沒有隱瞞。
真相雖是快刀，但遲早要知曉，何況對蘇慕晴來說，若這點都無法承受，那道心必然還要多加淬鍊，否則今後難成大器。
蘇慕晴感覺胸口狠狠一震，那是他要找的人？原來那就是他要找的人！
自己……只是軀殼？
她心神震顫，忽然有種刺痛的感覺。
原來，自己只是替身？！
可即便自己是軀殼，但這十幾年跟他相處的，一直都是自己啊，是自己！
她緊咬着脣，那一幕光影直到消失，她發現，那少年眼中都只有那元神少女，包括跟隨對方離開，自始至終，竟都沒有再朝下面的殿宇多看一眼！
連一眼都沒！
蘇慕晴咬破了嘴脣，鮮血滲出，金色的神血甘甜，滲到她喉嚨中，卻涌出難以言說的悲傷。
她忽然想到，自己昏睡前激發那潛藏力量的一幕。
原來，對方就是那潛藏的力量。
她的嘴脣咬得更深了。
這麼說來，是自己主動，將她釋放出來的！
她此刻忽然有種感覺，有種極強烈的感覺，那就是恨不得將時光倒流逆轉！
可，即便她掌控時間本源七重境界，也難以辦到，因爲她要逆轉的這部分時空中，包含了父親，蘇婉清，以及李昊這等存在，還有那元神少女。
即便其他光景都倒退逆轉，但他們絕不會受自己的時間影響。
何況要逆轉如此多強者聚集的時空，她也辦不到。
殿宇中陷入安靜，彷彿死寂。
許久，蘇慕晴才低啞道：“就算他要走，至少……也該跟我道別下。”
“畢竟我們在一起十多年了，他在我的院子裡待了十多年了！”
蘇鎮淵輕嘆，沒有說話。
道別有意義嗎，沒有。
人生最恨是別離。
“跟你道別？又在院裡枯坐等着，等你打開殿門嗎？”
前面沒人回答，反倒是蘇慕晴身後傳來聲音，是蘇婉清冷冷的話語。
蘇慕晴感覺胸口像被尖刀刺入，有種刺痛的感覺，她臉色變了數變，微微張嘴想說什麼，但最後卻發現，什麼都說不出口。
她忽然想到，十幾年來，自己似乎……沒有給過那少年一次好臉色。
可他始終默默承受，從未生氣。
原來，是因爲要借自己接近那元神少女，所以才能忍受嗎？
她忽然感覺自己有些可笑，先前竟妄圖以爲，他是因爲自己…
“報！”
陡然，殿外傳來聲音。
蘇鎮淵擡頭，傳喚道：“說。”
殿外的傳令者來到殿中，跪下叩禮，飛快道：“家主，先前您交代的事，我們已經打聽清楚了，那昊天的身份和來歷！”
“嗯？”
此話一出，殿內幾人，紛紛豎起了耳朵，蘇清眉也眼眸凝視過去，對那少年，她心中也極爲好奇，究竟是真界百族中的哪一族，能栽培出如此了得的人物。
蘇鎮淵眼眸微動，李昊的事如今本是機密，畢竟相助北域，必然被那妖魔盯上，不宜聲張，讓更多人知曉。
但殿中幾人……只怕現在不說，事後也要纏着自己。
好在都是自己的妻女，他自然信得過，當即道：“直接說吧。”
“那昊天，來自南域，自三十年前，在南域七大古仙朝之一的燕楚仙朝天四宗，大夢九淵宗中，橫空出世，自此飛快揚名，從燕楚崛起，一路躋身燕楚天驕前十，還傳言跟燕楚皇族有過切磋，以真仙境擊敗了仙君境皇族！”
“隨後，他代表燕楚仙朝天驕，參加南域會戰，爭奪原始真界的名額！”
“在原始真界，他展露出非凡之姿，接連輕鬆破關，大敗各族頂尖天驕，其中包括真界前十的古神族，鬼族！”
“南域會戰還未結束，他便已經取得公認的南域真仙境第一人，被認爲是真仙境無敵！”
傳令者的語速飛快，迴盪在大殿中。
殿宇中落針可聞，只有這傳令者的話，在這森然寂靜中迴盪。
除蘇鎮淵外，其餘衆人，皆臉色震撼，眼中盡是難以置信，無法言語。
蘇鎮淵眼中也浮現出異色，但想到李昊斬妖的表現，有這番驚世功績也就不足爲奇了。
“南域真仙境第一人……嘖。”
他輕笑一聲，旋即道：“繼續說。”
那傳令者的臉色卻出現一些變化，低聲道：“在其大敗南域至尊的親傳弟子，取得真仙境第一人的地位時，卻因其身份緣故，牽連出一些南域的古老秘辛，最後遭南域至尊鎮壓，險些隕落在南域。”
“什麼？”
蘇鎮淵笑容凝固，愣住，錯愕地看着傳令者。
如此天驕，險些隕落在南域？
秘辛？身份？
他問道：“什麼原因？”
蘇慕晴跟蘇婉清等人也從震撼中回過神來，臉色變了變，沒想到那少年竟有如此傳奇的經歷。
遭南域至尊鎮壓，這更是駭人聽聞。
傳令者當即說明李昊跟天殃仙帝有關，是其弟子，以及南域曾經發生的追殺叛徒等古老動亂。
衆人聽完，都覺得匪夷所思。
這算什麼事？
這些跟李昊有什麼關係，他才百年魂壽啊！
而且，以真界如今的情況，這點事，也要爲此鎮壓斬殺一位道源仙印的絕世天驕？！
“那後來呢？”
蘇慕晴忍不住問道。
“後來，那昊天四面皆敵，帝族的準帝子要將其斬殺，有位姑娘卻忽然闖入，將其拯救下來，爲其跟至尊對抗，最後殞命，而他也在至尊面前即將隕落時，原始真界的道源仙帝出手了，將其解救下來，再後來他就離開南域了，按時間來算，應該是直接來到了咱們北域。”
傳令者三言兩語快速說道。
聽到他的話，蘇鎮淵陷入了沉默，沒想到那少年竟是逃難般來到北域。
如此天驕，世上罕見，竟會落得如喪家之犬般，當真讓他感到可笑，那南域竟是如此之地，那南域至尊，竟是如此的狹隘卑劣，不顧大局！
“沒想到，他竟受了這麼多苦……”
蘇鎮淵嘆息。
聽到此話，殿下的蘇慕晴身子微微一顫，此時她也明白了，那少年竟是逃難而來。
在南域有如此驚世戰績，卻險些隕落，敗走而來。
本該是被捧在手掌心呵護的天驕，卻遭遇驅逐，流浪，不用想也知道是多麼痛苦！
而對方剛來北域，來到蘇家，就遇上自己的冷眼相待，百般嫌惡……
在南域他已沒了家，來北域，也遭到嫌惡…
蘇慕晴只覺胸口彷彿被刺進一刀，忽然有種窒息般的疼痛，痛到她想伸手去捂住。
自己先前究竟在做什麼啊？
她心中彷彿在流淚，她不知道，面對自己那眼神時，對方究竟有沒有心痛過，有沒有難受過。
她咬住嘴脣，心中先前的怨念憤怒，此刻都被衝散了，她忽然明白，對方並沒有虧欠自己，反倒是自己，欠對方一個道歉。
“所以，那婚書，是道源仙帝給他的？”
寂靜的殿中，蘇婉清的聲音忽然響起，透露着極冷靜的感覺。
蘇鎮淵微微頷首，他已經知曉，那贈予婚書，跟始祖有交情的仙帝，就是道源仙帝。
“道源仙帝坐鎮原始真界，他既然贈予婚書，那……也會贈予他前往原始真界的資格吧，他去原始真界了嗎？”
蘇婉清眼眸緊盯着蘇鎮淵問道。
蘇鎮淵微微點頭，雖然始祖沒說，那少年現在也未必在原始真界，但遲早會進去的。
畢竟，原始真界對真仙跟仙君境來說，極其重要，若能在那裡掌握那些力量，對後面破境封王，有極顯著的差別！
蘇婉清沒再多說，只是忽然轉身，離去，什麼都沒說。
蘇婉雪卻明白，對方應該是趕着去修煉，如此才能在她們即將前往的原始真界中，也能跟那些其他率先抵達的天驕爭鋒。 “原始真界……”
蘇慕晴怔了怔，忽然也沒再說什麼，轉身離開了。
蘇婉雪見她二人都回去，也就沒再多留，規規矩矩跟父母道別，同樣離開明皇殿。
“慕晴這孩子，似乎心思有些變了。”
蘇清眉在她們三姐妹離開後，才憂慮地低聲道。
蘇鎮淵微微點頭，也感受到了，沒想到才十幾年，居然動搖了蘇慕晴跟林謫玄數百年的青梅竹馬感情。
他先前還擔心逼婚，會遭到女兒誓死反抗，如今看來是自己多慮了。
不過，現在這情況，似乎又陷入另一個麻煩中。
他微微皺眉，旋即搖了搖頭，感覺這些麻煩事兒，自己想不完。
“說白了，都還是太年輕了，殊不知人生中與其尋找自己喜歡的，找到喜歡自己的，會更幸福。”
蘇鎮淵輕聲感嘆道。
蘇清眉聽到此話，眼角眉梢微微挑起，擰住他的胳膊，道：“這麼說，找我是因爲我喜歡你咯？”
“那可不……”
蘇鎮淵剛開口，胳膊傳來的陣陣絞痛，便讓他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但畢竟是準帝境強者，反應極快，流暢地接上後面的話：“那可不是，我找你，自然是我喜歡夫人，不然夫人爲何如此幸福？”
“你啊……”蘇清眉一指戳在他額頭，沒好氣。
……
在蘇家之外，在姑蘇帝星之外。
在北域的一處僻靜戰場邊緣。
這裡，一道裂痕浮現，隨後兩道身影從中穿梭而出。
那裂縫轉瞬即逝，裡面蘊含着恐怖坍縮的帝威，無從追蹤，也沒留下痕跡。
李昊擡頭，遠處是漫天星辰，但在那片星辰中，竟有一片黃沙般的碎石映照，彷彿落日餘暉，那些星辰上反射到那片隕石上的光，照耀到這片彷彿廢棄大陸般的虛空戰場上，到處都是黃橙橙，像晚霞。
四周是暗綠色的芳草，像潑灑了無數鮮血，被草地吸收。
撲面而來的死氣，以及血腥味道，讓李昊打量起周圍，這裡是一處古戰場，有大片的巨獸殘骸，但骨骼都灰白，似歷經無數歲月。
李昊認出，其中許多都是古魔屍身，而達到這等體積，其中有不少都是仙王境的古魔，堪稱魔王級，但也隕落於此，骨骼都快風化了，抵擋不住這星空中的風沙。
“害怕嗎？”
時渺牽着李昊的手掌，轉頭輕柔問道。
李昊微笑，道：“有你在，自然不怕。”
時渺也笑了，周圍輕風習習，她牽着李昊，慢步在這片充滿死亡氣息的地方，卻彷彿少男少女踏青走在春風和煦的花谷中。
“若非爲斬殺古魔，我也不會挑這樣的地方凝練我那副身軀。”
她對李昊解釋道。
李昊搖頭：“無礙，我吃過的古魔，不比這裡見到的少。”
時渺也笑了起來，對李昊的某些特殊能力，她都有了解，明白李昊雖然沒有帝血，沒有混沌血脈，也沒有大族底蘊支撐的無數仙藥神物，但也有屬於自己的特殊力量。
雖然她不知道那力量是什麼，但她知道那力量是幫助李昊對抗那些大族天驕的底牌。
不過，她真正所在意所喜歡的，不是李昊的那份特殊力量，而是李昊本身。
以及那遙遠未來的某段刻骨經歷。
“這裡曾是古魔來到真界的‘巢穴’之一，我們稱爲黃泉谷！”
時渺擡手，指向不遠處一處隆起的山坡，道：“你看，那裡就是，現在是被打碎了，是‘主宰’劈裂的，斷了這處巢穴，封了古魔從此處降臨的路！”
李昊順着她手指望去，便看見那裡果然有處山坡，山坡下有一處窟窿，幽深無比，外面竟有空間大道本源浮動，看似洞窟只有數百米大，但卻像天地空間，在那裡毫米之間，只怕都是一處宛如星辰般的碩大空間。
“主宰？”
李昊疑問，毫無疑問，這必然是某位仙帝的帝稱。
“就是你剛見到的蘇九折。”
時渺說道：“他曾號稱，世界主宰，因此，封帝后被世人尊稱主宰。”
李昊一愣，沒想到竟是他。
聯想到蘇九折跟他說的，開闢出終境‘大千世界’，李昊大概猜到其帝名的緣由了。
“這處巢穴，已經是死穴，被古魔遺棄了，也荒廢了，但這裡彌散的黃泉力量仍在。”
時渺牽着李昊來到山坡前不遠，這裡的空間層層疊疊，對沒有掌握空間大道本源的人來說，只要踏足此地，只怕將永遠迷失，如迷宮一樣，毫米之間便是一處巨大的天地，難以走出。
“你在這等着，我去去就來。”
時渺對李昊說道。
李昊擔憂道：“要我幫忙嗎？”
時渺對李昊露出一個笑容，道：“不用，別擔心，我比你更擔心出事。”
她說這話的眼神，李昊知道，她不是擔心自己出事，而是指擔心出事，便這一世無法看到他。
他微微點頭，時渺的元神力量氣息極強，他感覺是仙君境極巔，自己跟上去也未必能幫到什麼。
“那我等你。”
“好。”
時渺笑了，這幾個字，未來都是自己在說。
她鬆開李昊的手掌，朝那黃泉碎谷衝去。
遠處星空照射來的晚霞光芒，卻只照到這黃泉碎谷的側面，正面在一片陰影中。
很快，時渺只走出數十米，身影竟就消失在李昊眼前，如一條靈巧的魚兒，扎進那層層疊疊浪花般的空間中。
李昊站在原地默默等候，如一尊雕塑。
沒有下棋，也沒有雕刻，只是凝望那洞窟。
真正等待心上人，手裡絕不會有別的雜事。
許久，許久。
陡然，那洞窟似乎微微震顫了下，緊接着，一道濃郁而蒼茫的玄黃色光芒衝出。
時渺的身影從洞口衝了出來，周身的空間波動無法干擾和撼動她，而她此時也不再是元神形態，而是血肉之軀，渾身都散發着一股厚重，幽深的感覺。
很快，時渺便橫跨層層空間，迫不及待地返回到了李昊面前。
“等久了吧。”
她第一句便問道。
李昊搖頭，望着她的肉身，道：“你這身軀，好像非常厲害。”
他感覺，似乎比起自己開闢凝練的天地仙軀，也絲毫不差，甚至更加渾厚可怕。
“這身軀，以黃泉后土所塑造凝練，掌控黃泉死亡殺力，對古魔有高的威懾和殺傷力。”
時渺低頭看了眼，對李昊笑着道。
李昊能感受到其身體上散發出的煞氣，彷彿凝結了無數冤魂殺念，這是一副極其可怕的殺神之軀！
“這一世，你打算修煉到更高的境界嗎？”
李昊問道。
時渺微笑搖頭，道：“這一世是用來陪你的，斬殺古魔，只是順帶的事。”
李昊聽到此話，不禁怦然心跳了下，雖然知道對方有極深的情感，但這種言語還是令人心動。
“那就一起，順手殺古魔。”
李昊說道。
時渺點頭，二人相識笑了起來。
若是有古魔在場，聽到此話，只怕要氣得魂魄都冒煙了吧。
“那接下來呢？”
李昊問道，“去哪？”
“我的元神跟這身軀還不算徹底融合，需要藉助此地的黃泉力量來黏合。”
時渺說道：“快則三五年，慢則七八上十年。”
“那我陪你。”
李昊想也不想地道。
時渺微微一笑，道：“雖然會耽擱你去原始真界的時間，但這裡有古魔血精，對你應該也大有用處。”
李昊眼眸頓時發亮，古魔血精？烹飪血精的話，那絕對比烹飪整隻古魔的效果更好。
時渺沒說話，而是牽着李昊，在這片荒涼的古戰場中行走，沒多久，就在一處地面停下，隨即擡手劈開地面，在數十里的深處，找到一團漆黑的晶體，上面散發着濃厚的血腥氣味，還有古魔的陰暗氣息。
“這就是古魔血精，當初大戰，這裡的血流太多，滲透到地下，而這裡又是它們巢穴出口，黃泉力量彌散，跟這些血液相融，凝練成血精。”
時渺將黑暗血精遞給李昊，“這東西對古魔來說，也是大補，能提煉它們的力量和血脈。”
李昊點頭，接過此物，感覺極其堅硬，像寶石，要烹煮的話，只怕還要花一些力氣，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將其溶解。
時渺牽着李昊，又在這裡尋找到三塊。
這戰場雖然已是十萬年前，但殘存的諸多混亂力量，構成一種特別的秩序，即便是李昊的元神，也在此地受到阻礙，難以滲透太深的地方，只能依靠時渺來尋找。
時渺的元神，比李昊更強，也凝練出真神血，而且更多！
“這些夠了，先吃吃再說。”
李昊說道。
時渺點頭二人回到黃泉碎谷處，在這裡尋一處土坡，李昊運轉土道本源，在此地安營紮寨，他沒有建造奢華巨大的宮殿，而是隻造出一個簡簡單單的小院子。
土木本源，基建神速。
時渺對這處小院子極爲滿意，拍手稱好，也造出一些小擺件，很快院子變得熱鬧起來，有茶桌，木椅，還有秋千一樣的搖椅，掛在院中的一棵樹上。
遠處，那自星辰中投影而來的落暉，沒有晝夜交替的變化，永遠是天色一景。
在這荒涼而古老的戰場中，遍佈殘骸，唯有這處小院子冒出裊裊炊煙，裡面充斥着一片溫馨景象。
李昊在院中鑽研如何烹煮古魔血精，時渺則搖晃在鞦韆上，一臉笑意地看着李昊在晚霞般的光芒中忙碌。
李昊忙活一晚，也沒找出將古魔血精溶解的辦法，只好先拿出古魔血肉烹飪，給自己跟時渺墊肚子，順帶還能提升元神。
時渺除陪着李昊在院子中，自己也不知從何處採到一些花草，編織成草環，裝飾在院中。
此外，她每日會到那處洞穴旁，消失數小時，進入那裡面的缺口中吸收黃泉力量。
時間靜靜流逝。
半個月後，李昊終於想出法子將古魔血精溶解，製作出第一份血精烹飪。
但味道卻是差強人意，對李昊來說是絕對的失敗品。
他開始更加用心，不斷改進，除了陪伴時渺外，便是鑽研在這血精的美食製作中。
半年後，他終於利用血精製作出一份令自己滿意的美食。
而他的烹飪技藝，也越來越接近於破境了，偶爾會捕捉到十二段心境的靈光。
時間日復一日流逝。
但在這片戰場，落暉永恆，景色不變，只是院中的李昊跟時渺，都不覺得枯燥和膩。
一年後，李昊製作血精的速度提升，花十天就能製作出一份。
而這古魔血精帶來的力量，確實遠超古魔血肉，一份血精，就讓李昊先前燃燒得斑駁，傷痕累累的元神金骨，療愈上百根！
僅僅十一顆血精，就讓李昊的元神金骨徹底恢復如初。
隨後，再次服用血精，李昊感覺元神金骨中，開始滋生出一股更加精純的元神力量。
這股力量如氣力，遊走在元神金骨中。
當服用下十顆古魔血精時，這股精純的元神力量，便會凝結，化作一滴真神血！
這真神血蘊含着極強的力量，跟元神金骨散發出的截然不同，更加精純，如果說元神金骨帶來的力量是拳頭，那麼真神血就是刀鋒。
雖然體量小，但瞬間帶來的恐怖御力和元神力量，爆發力是元神金骨的數十倍！
當全身灌滿真神血，李昊感覺，只怕要勝過數十萬根元神金骨帶來的力量，那已經是難以想象的層次了！
時渺除了每日去凝練黃泉力量，就是陪李昊找尋古魔血精，回到院中，二人吃喝之餘累了，李昊便雕刻出古琴，爲時渺彈奏解悶。
他的音律六段，一直沒機會去鑽研和提升，如今，李昊也將其當做閒暇的娛樂了。
反正他用來提升的加點足夠，即便音律提升到七段八段，心境也暫時用不上，還不如將這精力花在尖刃上。
若將來進無可進，也許會考慮再慢慢提升音律跟詩書，將這兩道技藝也提升起來。
古魔戰場，落日餘暉，籬笆小院，裊裊炊煙，古琴輕鳴。
歲月靜謐，在這塊令人忌憚，也令無數人已經遺忘的戰場中，緩緩流淌。
對這二位來說，這裡便彷彿是他們的家，是世外的桃園。
都是無家之人，自己在何處，何處便是家。
當倆人在一處，這裡便是他們兩個的家。
轉眼間七年過去。
二人來到這片黃泉碎谷戰場，已經七年，某日，李昊正在烹煮古魔血精，忽然，天地間微微震盪，有一抹奇異的波動浮現。
但很快，這波動如水平面傳來的褶皺，很快便消失了，彷彿錯覺。
李昊有些詫異，看向院外四周。
“這裡不會有人來。”
時渺說道：“那外面早被下了禁制。”
若無春斬帝劍，他們二人也進不來。
“那剛剛是？”李昊疑惑看着她。
“是原始真界的波動，應該是有人飛昇，踏足到原始真界中了。”
時渺說道。
李昊一愣不禁道：“這動靜這麼大？連這裡都能感受到？”
“這就是原始真界是仙神築基聖地的原因吧。”
時渺說道：“原始真界，相當於最初的真界，裡面大道本源到處都是，還有極其渾厚的混沌力量，跟真界的裂縫交互打開時，就像一顆燒紅的烙鐵，放到冰水之中，真界的虛無力量會灌入到原始真界中，而原始真界內的混沌力量，也會逸散出來，包括那原始真界的原初意識，也會波及……”
她輕聲道：“在原始真界那邊，有人會處理滲透進去的虛無力量，避免污染原始真界，但卻沒辦法阻止混沌力量的泄露。”
李昊似懂非懂，心中掐算時間，他們來古戰場七年，離開蘇家也七年，算起來，應該是蘇家跟其他北域頂尖天驕，進入原始真界的日子。
這波動，應該就是他們造成的。
時渺眼眸凝視了下遠方，隨即慢慢收回，看了眼李昊，沒說什麼。
日子很快恢復平靜，李昊跟時渺一如既往的每日尋找古魔血精，在院中相互依伴。
七年過去，李昊的音律道倒是提升到八段了。
而烹飪道，也在他的反覆感悟中，破境到十二段。
他得到了第四枚十二段心境。
除肉身道，劍道外，他還能再提升兩門道境，達到十二段。
毫無疑問，第一選擇李昊便是御道。
至於第二選擇，李昊暫時沒用，留下了十二段的烹飪心境。
又過兩年。
古魔血精越來越難尋了，直到花了半個月，才找尋到一塊，李昊意識到此地的古魔血精已經快被他們吃光了。
而這些年來，他收穫巨大，除烹飪道破境十二段外，元神真血，也凝練出足足121滴！
李昊不敢想象，若是自己將元神金骨跟真神血同時燃燒，最極致程度的發揮戰力，再配合雕刻道的歲月鋒刀，戰力會提升到何等程度。
不過，跟時渺待在一起，他沒有去思考戰鬥的事，整個人極其放鬆。
“這裡的古魔血精已經所剩無幾了。”
時渺說道。
李昊點點頭，卻沒什麼反應。
時渺看到李昊平淡得沒有絲毫在意的神色，眼眸中涌出溫柔的光芒，她輕聲道：“咱們明日就去原始真界吧。”
李昊愣住，道：“明天就去？你的身體呢？”
“我的身體在半年前就徹底融合了。”
時渺觸碰到李昊的眼神，臉頰微紅了下，道：“我沒有說，只是想在這裡多待待，順帶給你多挖點古魔血精，一旦去了原始真界，那裡時間寶貴，我們……”
李昊頓時明白過來，他握住對方柔夷小手，道：“開心就好。”
時渺怔住了，眼神漸漸變得溫柔，這就是她在歲月中窺探了無數遍的人，從未變過。
她笑了起來，李昊也笑了起來，許多話都不必言說和解釋。
次日。
李昊跟時渺一同，站在籬笆小院外。
“當初在人間陪你待過，但那時的我還不算真正的我。”
時渺望着眼前的籬笆小院，在那人間的邊陲城池，她的轉世身應瀟瀟也曾到訪過，她眼中有些懷念和不捨。
九年的居住，這小院彷彿真的成爲他們的家。
李昊望着眼前的小院，微微點頭，心中也有種難言的不捨，是眷戀。
“等從原始真界回來，我們再來。”
時渺轉身，對李昊說道。
李昊點頭。
“我要將它好好保護起來，可不能到時壞了。”時渺說道，擡手施展出渾厚的時光力量，籠罩在小院中，使其周圍形成一片複雜的時光結界陣法。
李昊笑道：“就算壞了，我也能修好。”
“那可不行。”
時渺認真地道：“不能壞。”
“嗯。”
面對她的認真，李昊也認真點了下頭。
“走吧。”
時渺說道，她擡手，掌心有道光芒浮現，似在溝通遙遠的存在，呼喚某種神秘的力量。
李昊見狀，也將先前道源仙帝賜予的那份力量，在心底默唸溝通。
很快，在二人頭頂上空，浮現出兩道裂痕，裡面漆黑無比，散發出一陣太古、蒼茫的意念氣息，彷彿某種古老的意志。
同時，還有渾厚深沉的混沌氣息撲面而來，頃刻間便讓李昊感覺渾身毛孔都似乎本能張開，在貪婪呼吸這股混沌氣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