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一句話,讓原準備了許多給蕭然推諉解釋之詞的嫺貴妃徹底呆愣住了,也讓被打的眼前模糊的蕭然似被五雷轟頂一般,縱是有個千言萬語,現下舌頭也像是被打結了一下,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皇上……這事只怕是個誤會……”
“再敢多說一句,你就給我帶着這個逆子滾去掖庭,朕讓你們誤會到底!”嫺貴妃只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挖了一塊的疼,若蕭然失去戶部,再被禁足在家,且這禁足還是無限期的,那這一道聖旨意味着什麼,不言而喻!
“公然在皇宮之中做出此等禽獸不如的事情,你現在在這兒跟朕說誤會,你當朕的眼睛是瞎的,他就是因爲有你這樣只會包庇護短的母親,纔會落到如今的這步目無尊長,無法無天的地步,你還好意思在這兒爲他辯駁,回去罰俸半年,在廣明殿裡好好給我思過,想想到底自己應該怎麼管兒子,若是想不明白,那你也就不用再來見朕了!”
嫺貴妃的一個舉動引來文帝巨大的反感,讓其氣的一腳踢在了跪在自己面前的嫺貴妃身上,德貴妃怎麼也沒料到,這對母子的報應來的這樣快,這樣好的機會她自然不會白白的錯事。
一雙美眸飛揚上翹的當下,話已從嘴裡冷厲的說出“嫺貴妃溺愛孩子也該適時有個度,別白白的讓淑妃從前的辛苦教導在你的身上錯失,這地方平日裡來的人極少,若非這兩個孩子來此遊湖,根本不會到此,皇上早放了衍兒與然兒,衍兒陪着自己的媳婦兒在這兒遊玩,那然兒呢,出了紫宸殿不去你那兒接媳婦兒出宮,在這宮裡廝混個什麼,這麼長的時間不在你宮裡,卻在這兒胡鬧,我現在倒想知道,他這麼長的時間,究竟幹什麼去了!”
落井下石的一句話讓嫺貴妃氣到眼中充血,惡狠狠咬着牙死死的盯着德貴妃,若是可能,她只怕會跳起來撕爛德貴妃的那一張嘴,可現下,她只能夠忍着。
“袁衛,去查,好好的給我把這逆子從紫宸殿出來後的行蹤查個乾淨,一定給朕查出來,他到底去了哪裡,朕今兒個倒要好好的看看,這逆子成日裡都在做些什麼!”
德貴妃的一句話,瞬間提醒了文帝,文帝一聲令下,袁衛自帶着人下去,蕭衍擔心蘇卿語的傷勢,轉而抱着蘇卿語離開,臨去前,仍舊不解氣的對着蕭然便是一腳,只踢得蕭然悶聲哀嚎,那一聲聽得嫺貴妃滿是心疼,可文帝卻一副視若無睹的模樣,嫺貴妃氣的只把所有的委屈往肚子裡咽。
袁衛去得快,回來的自然也快,回來時身邊的人帶回的是溫陽殿內一向無寵的韻貴人,現下衣衫不整的,一看臉上的模樣便是剛剛被滋潤過的。
蕭然一見韻貴人,當下便閉了眼,與之對面而望的韻貴人一瞧蕭然現下這幅模樣,瞬間面如死灰……
“皇上……是康王他逼我的,他拿我宮外的父兄逼迫我,我不想的,皇上……”沒等皇帝開口定奪,韻貴人爲求生,自己已經先開了口,把自己定在一個無辜者的定位上,哭的梨花帶雨,好不可憐,可惜的是,文帝對她根本沒有一點點的憐憫之心“拉出去,杖斃!”
在韻貴人癱軟的身子一下跌坐在地之後,文帝帶着袁衛頭也不回的離開,離去時,看着蕭然那張面如死灰的臉,只丟下那一句“你太讓朕失望!”
德貴妃跟在文帝的身後一前一後的走着,心中只道今兒個可真是個再好不過的日子,蘇卿語這孩子真真是他們母子的福星,蕭然豬油蒙了心,一下失去了戶部,蕭衍有了戶部的這個肥缺,又在兵部掛職,在加上蕭沐手裡的刑部,一下子掌握了半個朝廷!
真是天下紅雨了,才她還在坤德殿中爲着蕭衍的未來擔心,沒成想,機會就這麼直接來到了他們母子的面前。
“你哪裡吃錯藥了非要在這個時候惹出這樣的彌天大禍,你瞧瞧,現在怎麼彌補,什麼人不好招惹,你要去招惹個傻子,沒碰過女人還是怎麼樣!”在皇帝帶着人離開後的當下,嫺貴妃一個巴掌直接甩在了尚趴在地上無法動彈的蕭然身上,氣的連手都在發抖。
他平常不與自己親近,聽不進自己的勸,肆意妄爲也就算了,這種關乎於前程未來的事情上,竟然還給自己來這麼一出,若讓蕭衍得勢,以後在這宮裡,哪裡還有她們安生立命之地。
“滾……”蕭然今兒個捱了多少人的打,心中窩了一團的火,氣不順暢時,還讓自己的親孃再捱了一記,越發沒了好氣,哪怕身上痛到已經麻木,他還是衝着面前的這個女人惡言相向着。
“滾?”嫺貴妃早已經習慣了自己的兒子對於自己的冷待,可時至今日,都已經這般摸樣,他還對自己如此,嫺貴妃冷笑出聲“二十年前若沒有我十月懷胎把你生下來,哪裡來的今日你對我說滾這個字,你就這般對待你的親孃,若沒有我,你早就死了。”
“那又如何,你不過仗着生我的恩德,我壓根就沒求着你生我,你一個翰林院侍讀家的庶出小姐,連自己的兒子都保不住要送人,你想想你今日的榮耀地位,都是誰給你的,你能爬上這個位置,是怎麼奪來的,如果能選,我壓根不會希望是淑妃死了,我倒希望,是你死了,這樣,我還正大光明是淑妃的兒子,不用有你這麼一個拿不出手的親孃,我根本不稀罕從你的身體裡生出來,我娘死了,怎麼死的,你比我清楚,你壓根就不算是我娘!”
空曠的地方,眼下就她們母子二人在場,蕭然滿不在乎的用着鋒利到猶如新開刃的刀子一樣的話來一遍一遍刺痛着嫺貴妃的心“把自己活成別人的影子又能夠如何,東施效顰,你這一輩子都不會是她,怎麼學也學不像,怎麼學也學不會!”
嫺貴妃聽後,揚起的脣角里頭帶着滿滿當當的冷與諷刺,那種諷刺深刻的蔓延到骨子裡,深吸一口氣後,她點了點頭“好……好……你既然不稀罕我給你當娘,那你就去死啊,你就去地下找她,給她當兒子去,她死了十幾年了,想來也該就剩下一把骨頭了,你現在去找她,還能夠來得及和她一起投胎,省得你這麼看不慣我,看不慣我給你丟臉。”
“你那麼有能耐,你還不要從我的肚子裡爬出來,你是我肚子裡掉出來的一塊肉,你的身上留着我的血,你嫌棄我粗鄙,嫌棄我低賤,可我活到了現在笑看風雲,你心裡的那個娘,只能夠在皇陵裡頭,受着香火供奉,什麼都看不着,你嫌棄我,豈知她不嫌棄你,嫌棄你這個從我肚子裡爬出來的孩子,那麼低賤,要不是她當初生不出兒子,她還能夠要你,呸!”
撕破臉的母子二人互相的踩着他們心中各自的痛腳,這樁事,是他們母子之間藏在心中最深的一個結,蕭然原諒不了嫺貴妃,嫺貴妃,也用不着他來原諒!
搶回自己的孩子,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宮裡那麼多人有兒子,淑妃誰的兒子不霸佔,偏來霸佔她的,還整天的帶着自己的兒子在衆人面前炫耀她的兒子聰慧,放屁,那是自己十月懷胎歷經生死生下來的,那孩子身上的那根臍帶是跟自己連着的,她莊寒蟬算個屁!
一直不會下蛋的母雞成天抱着別人家的蛋炫耀自己的能幹,仇恨在她的心中蔓延到無以復加的地步,計劃便一步一步的出現。
她努力的學習研製脂膏,在那一款凝香膏裡添下讓人皮膚潰爛的藥,在御花園中,故意用凝香膏引來蝴蝶圍繞後,便將這脂膏順水推舟的送給了那個該死的女人,每日裡看着她帶着馥郁芳香立於衆人前,接受衆人羨慕的眼神,她知道自己快成功了!
最終太醫說她死於出痘,皮膚紅腫潰爛,到死,她都不敢出現在皇帝的面前,在她死前,自己請求她讓自己接回孩子,隨後小心翼翼的換走了那一盒凝香膏,可沒成想,這一幕還是落入了十歲的蕭然眼裡。
蕭然人小鬼大,在那女人死後,查出了凝香膏中的手腳,最終恨上了自己,這一恨,就是十多年,而自己憑着這一盒凝香膏,帶着皇帝最愛女人的味道,一躍成爲皇帝最喜愛的人,飛黃騰達,扶搖直上,有了今時今日的地位,活成了別人的影子,再活不成自己。
丈夫不是自己的丈夫,孩子不是自己的孩子,真是可笑……
“回宮!”深吸了一口嫺貴妃冷冷的吐出兩個字,將立於遠處的伺候的那些人喚回。
“娘娘,王爺他……”綾子看着還躺倒在地上的蕭然,出聲問道。
“淑妃會把他扶起來帶回去的,用不着我們操心。”
“淑妃……”
都不曾回頭看一眼的嫺貴妃冷不丁的說出那一句話後,倒是把綾子嚇得不清,後背陣陣發寒,可嫺貴妃已經帶着人離開,綾子無法,只能快着步子的跟上。
而蕭然就這麼被扔在了這裡,沒人管他的死活,或許,他根本也不需要人來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