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琴絃

當凱瑟琳把這個故事告訴給其她樂師們聽的時候,其她樂師們只是笑了笑,都覺得她在異想天開。

豎琴怎麼會變成夜鶯?多麼荒唐的事。

任憑凱瑟琳百般解釋,甚至領人去看自己那空蕩蕩的豎琴,也沒有人完全相信她的話,最多也就半信半疑。

原因無他,凱瑟琳在這個樂院裡面是出了名的樂癡,她經常向其他樂師們描述自己演奏時的神秘體驗,其中就充斥着各種各樣奇思妙想的修飾,而現在她越是說自己的豎琴變成了夜鶯,人們就越是相信這也是修飾的一部分,因爲這實在太荒唐了。

凱瑟琳爲沒人相信她的話而失落,但與此同時,她又對那個外邦女子充滿了好奇和期待。

“她說的話,竟然成真了?而不是落空!”

在沒人注意的角落裡,凱瑟琳一遍又一遍地喃喃自語。

當她的戀人翻過高聳的牆壁偷偷潛入,趁着夜色來到凱瑟琳的院子時,凱瑟琳又一次訴說了琴絃變成夜鶯的故事。

她講得惟妙惟肖,好像真的一樣。

“這又是你的異想天開?”

凱瑟琳的戀人,王子泰倫如此問道。

“不,這是真的!”

凱瑟琳生怕她的戀人不相信,又一遍的強調道:

“這真的是真的!”

泰倫顯然不在乎凱瑟琳所說的究竟是真實發生的故事,還是又一個天方夜譚,他想要的僅僅是一段互相依偎的時光。

泰倫是丹斯切爾的三王子,在他前面還有兩個哥哥,王位離他十分遙遠,可以說是一生都與之無緣。

正因如此,泰倫才能夠深夜溜出王宮,來到王國的樂院裡與戀人凱特林相會。

即使是在少有的溫存時間,凱瑟琳仍然滿腦子都在想自己變成夜鶯的琴絃。

我的十五根琴絃變成夜鶯,它們什麼時候會回來?

假如它們回來,會再度變成夜鶯嗎?

種種雜亂的想法,充斥着凱瑟琳的腦海。

月色下,有夜風襲來,毫無阻攔地穿過空蕩蕩的豎琴。

……………………………

又過了幾天,凱瑟琳去到索拉繆斯的府邸上拜訪這位出口就能成真的外邦女子。

凱瑟琳激動地跟索拉繆斯說:

“我的琴絃真的變成夜鶯了!”

索拉繆斯點了點頭道:

“我知道。”

凱瑟琳忽然有些氣餒,她說:

“樂師們都不相信我,都以爲我的話是天方夜譚。”

索拉繆斯只是笑了笑,她沒有多說什麼。

通過這一件事,凱瑟琳徹徹底底地認識到,這個來歷不明的外邦女子,很可能真的來自於一個夢想成真的地方。

凱瑟琳與索拉繆斯在府邸上彈奏豎琴,一直到黃昏降臨。

在分別時,凱瑟琳有些忍不住地,突然問道:

“你是哪位神靈嗎?”

索拉繆斯有些意外反問道:

“爲什麼這麼說?”

凱瑟琳緩緩道:

“讓琴絃變成夜鶯,我覺得這種事只有神靈能才能做到。”

索拉繆斯只是笑了一下,告訴她:

“我不是神靈,凱瑟琳,你看看那些神像裡,有哪一座神像跟我的面孔是一樣的嗎?

讓琴絃變成夜鶯,在我的家鄉里,誰都能做到。”

凱瑟琳聽到之後流露出濃濃的好奇,她有些不敢相信,可又不得不相信。

“那伱的家鄉真的神奇…”

凱瑟琳話還沒說完。

索拉繆斯突然開口道:

“凱瑟琳,我知道,你似乎有一位戀人。”

凱瑟琳被嚇了一跳,真的嚇了一跳,她直接從地上跳起,而後僵硬地看着索拉繆斯。

“你怎麼知道?”

她很少很少跟誰談起自己的戀人,只有極少數的人知道這段戀情,那可是王子,若被大家知道,自己與王子的戀情,諸神啊,誰知道會發生什麼。

但是,眼前這位外邦女子索拉竟然知道,她是怎麼知道的,有誰泄了密嗎?

凱瑟琳身上都是雞皮疙瘩。

“凱瑟琳,我勸你離了他。”

索拉繆斯勸告道:

“否則,他會給你帶來痛苦。”

凱瑟琳很僵硬。

最後,她回到樂院的時候,整整想了一晚,還是沒有聽從索拉繆斯的勸告。

這位樂癡向來不遠思考太多,她將這件事直接拋之腦後,鎖入回憶的角落,她照着往常的日子生活,彈琴、拜訪索拉繆斯、與泰倫王子幽會,一如既往。

而索拉繆斯也沒有再和凱瑟琳提起過這件事。

平常的日子足足持續了半年,當丹斯切爾人習慣了那位外邦女子存在,不再爲她的行蹤而圍堵大街小巷,當春之女神帶走湍湍的河水,濃烈的秋意席捲着王城的上下,忽然的,王宮裡傳來王太子崩殂的消息。

王太子騎馬打獵時,摔下了馬,剛好頭撞到石頭上,呻吟兩天後就死了。

世事無常,一切都太過突然。

舉國哀悼之後,二王子在這一年的秋天被立爲了新的太子,原本與王座無緣的三王子泰倫,忽然看到了觸碰王座的渺茫機遇。

過往隨意懶散的三王子轉眼像換了個人一樣,他開始長時間駐足於王宮中,頻繁地出現在父王與大臣們的面前,他不再像以往那樣溜出王宮與戀人凱瑟琳相會。

最後,在臨近冬天的時候,泰倫寄來了分手的書信。

凱瑟琳那天渾身顫抖,她抱着自己空蕩蕩的豎琴,發瘋般地哭個不停,她不敢相信這個現實。

樂院裡,沒有幾位樂師知道這個樂癡到底經歷了什麼,只是將她的行爲當作,某種另類的尋找靈感的動作。

第二日的時候,凱瑟琳去到索拉繆斯的宅邸上,她沒有將分手的事說出來,可那外邦女子卻像未卜先知般地知道了一切。

“爲什麼你不衝到王宮去?”

索拉繆斯問道。

凱瑟琳怔了怔,她苦澀地笑了笑。

樂師在丹斯切爾有着特殊的地位,他們不僅僅是演奏音樂的人,更是一位位神祗們的祭司,每一場重大的祭典上,都不乏樂師們的身影。

在這小國裡,即使樂師冒犯國王,後者也往往對其無可奈何。

半響之後,凱瑟琳小聲道:

“我想過…我想過就這樣衝進去,大聲地呵斥他,鬧個一地雞毛,讓他面上無光,他在乎他的顏面,但我從不在乎……

可我不知道,爲什麼我就是做不到,我無法下定決心……”

索拉繆斯柔和地看着凱瑟琳。

凱瑟琳揚起臉,與這位外邦女子對視,她有些出身,這外邦女子身上總有一種神奇的魔力。

“索拉…你知道爲什麼嗎?”

凱瑟琳失神地說着。

不知爲何,這位樂癡覺得,眼前的外邦女子一定知道連自己無法直面的心聲。

這種感覺是無緣無故的。

“豎琴有十五根弦,你對每一根弦熟稔於心,你知道你要彈奏什麼,在還沒彈奏時,你就聽到了樂曲的聲音。”

“樂院是一把豎琴,你知道在樂院裡有什麼,我的府邸也是一把豎琴,你知道在府邸上會遇到什麼……可到了輝煌的王宮,甚至到了廣闊的世界,它們會是一把豎琴嗎?萬一是別的樂器呢?如果真是一把豎琴,那麼它有多少根弦?同樣只有十五根嗎?”

“凱瑟琳,你在害怕,因爲你不知道你會遇到怎樣的命運,而命運是神的琴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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