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端這個時候沒回家——哪兒有臉回去,不如去金風細雨樓逍遙一下,喝個酩酊大醉,然後再回家承受白眼——那時候就不會覺得難過了。
酒精真是好東西啊。
遇到這種失意的時候,就可以靠着酒精的麻醉才能夠睡去。
這個想法,讓王端想起他挺喜歡的一首古代歌曲。
於是他就唱起來,一曲唱完——或者叫嚎完更合適——陪酒的花魁鼓起掌來:“王少爺難道也想用音樂來打動和小姐的芳心?”
“哈?”王端皺着眉頭看着花魁巧兒。
作爲金風細雨樓今年火熱出爐的新魁首,巧兒也稱得上是閉月羞花沉魚落雁,只是比起宋緲瑩和書琴這些大家閨秀,多了一些風塵氣息。不過也有人覺得這種風塵氣息,纔是巧兒最大魅力所在。
誤入風月場所的潔白蓮花——那些人大概是這麼形容來着?
王端喝得太猛,現在腦袋有點不清不楚。
可能正因爲不清不楚,他說道:“我爲什麼要去打動那個冰棍的芳心?”
“哦?王少爺竟然對和大小姐不感冒嗎?我這幾天可都在聽衆人聊她的美貌呢,讓我好生羨慕。”
“你不輸給她!”王端掏出記錄了自己的月幣賬戶信息的記憶體,放在桌上,“來,給我倒酒!”
巧兒不動聲色,把卡塞回王端的口袋裡:“王少爺,按着規矩來就行了,你這樣拿出來,媽媽還以爲你要給我贖身呢。”
她一邊給王端斟酒,一邊繼續說:“我剛剛在耳機裡聽到姐妹們在熱切討論,說萬航居然用音樂打動了和大小姐,接下來幾天,大小姐親口說了,要帶萬航逛我們玄武的廟會呢。大家都說,只有元宵燈會,說不定這兩人也會一起出遊呢。”
王端愣住了:“你……說什麼?”
“王少爺不知道?網絡上都傳開了,估計是現在還呆在碼頭上的哪個閒人乾的……也有可能是萬航方面故意要擴散消息呢,反正就是,萬航同和書琴合奏了一曲,然後拉了個小提琴,和大小姐驚得合不攏嘴。這萬司令,看起來不光是做菜做得好,還有別的絕活呢。不過網絡上傳的那個音頻我聽了,萬航的演奏不過是及格線,還稱不上演奏家,不過聽得出來,音樂裡蘊含着他的情緒。和小姐大概是被那情緒打動了吧?”
“不可能!”王端用力捶了下桌子,“你知道萬航什麼出身嗎?他怎麼可能懂音樂?八成是用什麼方法作弊了!”
巧兒笑道:“王少爺都這麼說了,那一定就是這樣,其實巧兒我也覺得不太靠譜呢。畢竟那個水平,放在舊時代,也就是舊時代的評級標準的十級而已,和小姐也說,這是進入藝術領域的門檻,往上纔是藝術家的世界,踩在門檻上,依然是普通人呢。”
王端其實沒喝多,只是喝得猛了所以有點腦袋不清楚,剛剛這通驚訝,他酒勁下去了不少,一聽這話皺起眉頭:“古代十級?和小姐說的?”
“是呀。被直接這麼說,真可憐呢,畢竟和小姐的琴技在古代大概是一級的,也可能是特級呢。”
王端整個臉色都不好了。
“你知不知道,”他看着巧兒,“古代這個樂器評級,最高十級。再往上,就是用人名來命名的級別了,什麼貝多芬級,肖邦級……”
巧兒一臉驚訝:“哎呀,是這樣嗎?巧兒還真不知道呢,王少爺真是博學啊。”
雖然知道這是故意演出來的馬屁,但是王端還是很受用,這裡就是好,他王端花錢,被翻牌的花魁們賣力表演,一手錢一手貨,公平交易,沒有那麼多彎彎道道。
——不過,這該死的萬航,不會真的靠這個泡到了和書琴吧?
——不,和書琴那麼聰明,怎麼會上當,這八成是故意接近萬航,想要套出萬航的秘密。
——哼,原來這和書琴,也是和宋緲瑩一路貨啊,一副高嶺之花的做派,背地裡還是漂亮女人萬爛了的那一套嘛。
這樣一想,王端心裡好受多了。
怎麼可能好事都讓他萬航撿了去,也該他吃會兒癟了。
——但是,萬一和書琴是真的動情了怎麼辦?
王端在心裡反覆念着“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端起酒杯來喝了一口,然後他疑惑的看着桌上擺着的酒壺:沒換酒啊,怎麼突然覺得,這酒有點澀呢?
“王少爺,心裡苦的話,喝酒也會苦的呀。”巧兒笑盈盈的說,“和小姐宋小姐現在都不在您身邊,可是巧兒在啊,巧兒就在這裡,您什麼時候想要找人傾訴,我都在的。”
巧兒說着,又給王端滿上了。
王端嘆了口氣:“我還能有什麼傾訴的?都說人比人氣死人,我從小都不覺得會有能讓我對這句話產生認同的人。就算是和家的少爺們,我也不覺得我比他們差什麼,我認爲我將來會和他們同臺競技,一決高下。我一點都不虛他們,不,我信心在新一代的競爭中拔得頭籌。你覺得我比和仲輝和叔蘅差嗎?”
巧兒:“我覺得,還是有點差距的,不過,差距沒有大到不可以彌補,王少爺平時有多努力,巧兒可都知道呢。”
王端“哼”了一聲,一口把酒杯裡的酒悶了,又一次長嘆一口氣:“是啊,你說得對,還是有點差距的,我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但是就像你說的,這個差距不大,可以通過努力,通過把握住機會,一舉實現反超。可是,這萬航是個什麼東西!他憑什麼!他不就是,抽到了問鼎森羅嗎?”
王端說完,發現酒杯又滿了,他都沒注意到巧兒什麼時候斟的酒,不過既然滿上了,自然是一口悶,喝完他一邊感受着酒精流過食道時的灼熱,一邊——咦,我點的是這麼烈的酒嗎?算了,不管了!
正好這時候,巧兒解說道:“我自作主張給您換了今天新進貨的好酒,我覺得您現在可能需要它。”
王端點頭:“好酒!”
隨後他繼續自己的抱怨:“那萬航是什麼東西!不就是抽籤抽到了問鼎森羅嗎?他在粵州的生活,我可是調查過的!最底層的小癟三,看先覺者老爺的臉色過活,處心積慮才弄了個網箱來養魚,這樣才能吃上點天然的肉類,過得那叫一個卑微!就因爲抽到了問鼎森羅,他就飛黃騰達了!他就是運氣好!”
王端又喝完一杯,但杯裡的酒馬上又被滿上了,巧兒斟酒熟練自然,一氣呵成,王端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他只能看着又裝滿杯子的烈酒,繼續說:“這樣一比起來,這些年我處心積慮的經營,努力的學習,爲了覺醒好的技能定向學習可以觸發技能的各種知識,爲了修煉夠快又不會喪失自我每天修身養性,聽和尚唸經,這些到底算什麼?我可是因爲坐禪時間太長,腳步神經壞死而整體再生過腳呢!”
巧兒一臉佩服:“王少爺真是付出了許多呢。巧兒敬你一杯。”
有美女敬酒,哪有不喝的道理。
王端又一杯酒下肚。
他感覺自己的血液彷彿燃燒了起來一般。 wWW ◆ttκan ◆c○
“這個萬航,真氣人!就靠着運氣,各種裝逼!好像他有什麼大能耐,其實都是那個技能給他開的掛!哼,秘宗師這個職業,不如改名叫運氣師,運氣不好就下地獄,運氣好的就一步登天。一個個都以爲自己有多大能耐,其實都是運氣好而已!”
王端已經語無倫次了,這一次,他不光喝得猛,入口的酒也確實有點烈,他已經處於喝高了的現在進行時。
所以他根本注意不到,巧兒背後那通過包間內巧妙的佈景和打光被掩蓋住的光相。
他當然也注意不到,自己內心的小秘密,正在源源不斷的流入巧兒的腦海。
巧兒還是維持着好看的笑容,繼續扮演着最棒的傾聽者。
終於,王端撐不住了,咣噹一下趴在了桌子上。
巧兒接住從他手中脫落,差點滾下桌子的酒杯,在酒桌上擺正,掏出手帕把灑在桌上的酒輕輕擦掉。
“王少爺你這樣的人,怎麼可能知道,底層的人是如何掙扎求生的。你的努力?別說笑了,我們可是在拿命來拼啊。命運,更加垂涎那些豁出去的人,王少爺你還差得遠呢。”
巧兒輕聲細語,就算此時有人在門外偷聽,也斷然半點聲音都聽不到。她那雙“會笑的眼睛”現在彷彿深冬久未換水的池塘,那雙眼睛,恐怕已經見慣了地獄底層的累累白骨和屍山血海吧。
這時候,房間裡的暗門開了,身披袈裟的和尚進了門:“你那表情收斂一下啊,萬一被什麼東西拍到了,傳出去很嚇人的,好不容易纔弄到的花魁魁首,每天打賞給你的月幣都快頂我一個月的活動經費了,沒了多可惜啊。”
“你還好意思說我,酒肉僧,你可是法喜寺的大師,出入煙花之地,傳出去不怕你的信徒道心崩壞嗎?”
“哈哈哈,不怕不怕,我的信徒都知道,我不是個正常的和尚,這叫佛祖穿腸過,酒肉心中留。”
“說反了吧?”
“沒反,就是如此。”一臉清秀的帥氣和尚把王端往旁邊一推,盤腿坐下,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說起來,你猜猜,劉大湖養了個什麼?”
“北山老怪吧?”
“沒錯,我拿到了萬航流水宴上的飯菜的樣本,裡面檢查出了菌株,絕對是北山老怪的手筆。這玄武地下,估計有不止一個窩,你說萬航他發現了沒有?”
“應該發現了,那秦楚漢到現在都沒第二次中招,如果她是目標,北山老怪放棄得太乾脆了。以那一位的性格,我總覺得,今晚的事情還沒有結束呢。”
“這樣不正好嗎?關注點都被萬航吸引走了,我們的事情就能推進得更順利了。‘霸王’什麼時候到?”
“就這幾天吧。託了萬航的福,這次演武擂臺關注度這麼高,他肯定很開心,說不定還會親自上場打擂呢。”
“哈哈哈,肯定會上場的嘛,這才符合他的理念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