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亦崢從會所出來的時候，司機打開了車門，隱約察覺到他的臉色並不是太好，看上去更像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其實這兩天，他的心情還是不錯的，儘管跑來跑去不少的應酬和工作會議，但似乎也沒有太過影響他。
最重要的還是因爲有慕霏小姐一直都陪着他的關係，司機也是給秦亦崢開車好多年，平常老實巴交的人，但也不代表是不會察言觀色的。這會兒秦亦崢一上車，司機剛要問是不是去接慕小姐的時候，秦亦崢就伸手敲了敲椅背，問：“煙有沒有在儲物箱裡？”
司機一愣，下意識就打開了儲物箱，心裡卻納悶着，大少爺不已經戒菸有幾天了麼？倒是又抽上了！
儲物箱還真是有一包以前秦亦崢抽的煙，司機遞給了他，欲言又止的樣子。
秦亦崢抽了一根，夾在了指間，這個時候纔想到，自己身上也沒有火，又問司機借了火。
司機不敢多說什麼，只是問：“大少爺，現在去接慕小姐嗎？”
“等一等。”秦亦崢修長的手指把玩着那個打火機，神色有些莫測，也不吩咐司機開車，但那手指夾着的煙也沒有點燃，就這麼含在了薄脣上，打火機開開闔闔的聲音，在寂靜的車廂裡，顯得格外的突兀。
司機也不敢開車，就這麼坐在前面。
車廂就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默，一直等到司機看到季居保也從會所的門口進來，大概是見秦亦崢的車子還沒有開走，他朝着這邊投來視線，秦亦崢正是低垂着眼簾，若有所思的樣子，司機還以爲是季居保有什麼事，轉過臉來就對秦亦崢說了一聲，“大少爺，是季先生。”
秦亦崢頭也不擡地應了一聲，卻沒有了下文。
司機就知道自己是多嘴了，噤聲，端端正正坐着。
季居保隔着一定的距離也看不清楚這裡的動靜，不過很快就彎腰坐進了車子裡，倒還是他的車子開走的。
又是隔了一會兒，秦亦崢總算是點了那根菸，抽了兩口，神態才稍稍放鬆了一些，又有電話進來，他一開始並不是太想接，又擔心是霏霏的，所以還是拿出來看了一眼，沒想到是一個沒有署名的號碼，而且還是從泰國打過來的。
秦亦崢微微眯起眸子，瞧着這個陌生的號碼，精明如他已經想到了對方是誰，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只不過倒挺會挑時間的，偏偏還都是今天。
他深吸了一口煙，這幾天戒菸，到了現在終究還是成了徒勞，只不過熟悉的尼古丁味道，微微驅散了他心頭的那些煩悶和焦躁，稍稍鎮定了一下情緒，他摁下了接聽鍵。
那邊傳來一個清冷的男聲，“秦大總裁，你似乎都不按我們之前說好的套路走，這樣可不行哦。”
周瑞城找上門來也就是早晚的事，秦亦崢拿着手機就是笑了笑，“這不是就在等你的電話嗎？何況你人不在c市，有些東西我們是要過法律程序的，哪能嘴上一說給就給？文件還是要你親自籤的。”
周瑞城果然是被堵得啞口無言，頓了頓，又咬牙切齒道：“我懷疑你是故意的！”
“嗯？這話從何說起？”
“就從那天在葉林瑤那邊說起，你竟然聯繫了武裝部隊的人，而且那票人之前一直都在找我的把柄，你沒有告訴我，秦亦崢，我算是小看你了！短時間裡，我也回不去c市，你是不是就指着時間一長，把屬於我的11％東遠股份也抵賴？”
秦亦崢以前不覺得，現在倒覺得，周瑞城這人，其實不如外界傳的那麼複雜。
就光衝着剛剛他那幾句話，他幾乎是可以肯定，他這人可能是愛錢，但絕對不是真的殘暴到如是外面的人傳言的那種黑暗，而且他自從是統治了c市的黑道之後，雖然被警方一直都盯着，倒也沒有傳出他做了多麼過分越軌的事，否則的話，估計這麼長的時間來，警察那邊也不是真的吃白飯的。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的確是想洗白自己，不然當初葉林瑤的事，他那明哲保身的性子，就絕對不可能出手幫自己。
不過東遠11％的股份，他目前的確是不可能拱手就給。
男人有時候在商場上，當然不可能是當成自己是個慈善家一樣的心態。
秦亦崢撣了撣菸灰，說：“那天的事，我的確是有點疏忽了，但我原本以爲你周大少爺的本事肯定是不止這麼點的，你現在是在泰國嗎？”
周瑞城終於是忍不住爆了粗口，“什麼叫我的本事不止這麼一點？老子的本事當然不止這麼點了，只是當時的情況，你有提前知會我一聲嗎？秦亦崢，別你裝傻充愣啊，我等了你這麼幾天，也沒見你把股份轉讓給我。”
“轉讓書一直在我手上，不過最近出了點事，何況你人不在c市，所以纔沒有及時和你聯繫，何況你不是換了號碼嗎？我怎麼聯繫得上你？”
“那你現在就把轉讓書給我弄過來，我知道你有辦法。”
“可以。”秦亦崢挺爽快地應了一聲，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說：“哦，對了，有件事，我得在轉讓你股份之前先告訴你一聲。”
周瑞城直覺認爲不會是什麼好事，但他又同樣覺得自己不得不聽，“什麼事？趕緊說！”
“你也應該知道，關於慕家的一些事，之前霏霏出事的時候，你估計也應該是調查過慕家的底細，其實慕家的永慕不是那麼複雜的，之前是慕榆陽掌權的，後來前任掌權人出獄了，就把這個那把椅子給拿了回去，現在人因爲患了癌症晚期，快不行了。你知道慕霏對我而言的意義是怎麼樣的，所以永慕如果沒有管理人的話，到時候宣佈破產所有一切的責任就都是霏霏的。我不得不把永慕收入麾下。”
周瑞城頭皮一麻，聲音更是警惕，“什麼意思？說清楚點！”
秦亦崢心裡輕笑着，周瑞城到底還是“門外漢”，不過嘴上，倒挺認真地解釋，“用通俗一點的話來說，永慕現在負債累累，之前換了主人的關係，很多投資銀行都已經撤資了，而且就算慕浩林的身體情況目前還是保密的狀態，但總有人會傳出去一點風聲，所以現在比較困難，因爲慕浩林的直系繼承人就是慕霏，我是慕霏的男人，那意思夠明白嗎？”
周瑞城倒抽了一口氣，“你意思就是，永慕的債務心在東遠在扛着？”
“差不多吧。”
“我靠，那11％我要的股份呢？我折現還不行嗎？”周瑞城說到這兒又是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馬上就說：“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嗎？你等着，我會讓人調查清楚的。”
秦亦崢有些遺憾地說：“我們合作了，你竟然也不相信我，ok，你讓我人調查吧，有任何問題你隨時聯繫我。”
隨後就掛了電話，將手機丟在了一旁，男人薄脣勾起寡淡的譏諷弧度。
其實他說的不完全都是假的，永慕的事，不由着他來扛，難道真的把這個爛攤子丟給他的寶貝兒麼？
他可捨不得。
所以周瑞城找任何人來調查，其實都不外乎就是這樣的結果。
周瑞城的事，對於秦亦崢來說，已經算不得什麼難題了，目前他還有更艱難的問題要解決，想到那些，哪怕是指間燃燒過半的煙，也無法壓下他心頭的那些焦躁。
霏霏……霏霏……
他這般心疼着的人，爲什麼有這麼多人，就是要讓她過得不好呢？
這些人啊，其實才是真的該死！
※※
慕霏站在衣帽間裡，偌大的全身鏡照出了自己的全身。
她手裡拿着一套衣服，是準備換的，這會兒卻又頓住了動作，眼神飄忽地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卻又沒有焦距。
有人從外面推門進來，她似乎都沒有察覺到，一直等到視線裡，有模糊的身影漸漸靠近，她才猛地反應過來。
“站在這裡發呆？”秦亦崢從身後抱住了她，男人微微俯身，下巴抵在了她的肩膀上，其實他是剛剛纔回到家了，之前準備去接她的時候，下面的人告訴她，慕霏小姐已經回去了。
秦亦崢在路上的時候，就已經感覺到今天的慕霏狀態不太好，回家之後，詢問過這兩天只給慕霏開車的司機，對方只是說，今天慕霏小姐見了她的好朋友之後，接了一個電話，之後，臉色就不太對勁。
現在見她魂不守舍的樣子，秦亦崢心裡就篤定了，那個電話的內容，肯定不會是自己期望的。
“怎麼了？有什麼不開心的事？”他心裡暗暗揣摩，俊容卻平靜無波。
他知道自己現在其實如履薄冰一樣，但沒有辦法，如果可以的話，他會繼續這樣走下去，因爲有些事，是絕對不能讓她在這個時候接觸到的。
慕霏看着秦亦崢，這雙眼睛，深邃且睿智，她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徹底信服他的。
其實要讓一個曾經受過謊言欺騙的人再相信男人，並不是多容易的事，她又不是沒心沒肺，可這個時候，慕榆陽的話卻閃過自己的腦海裡，慕霏嗓子眼裡的“姑姑聯繫過我”幾個字下意識就嚥了回去。
“沒什麼，只是在擔心晚上去秦家，會不會鬧得不愉快。”她將手中的衣服放在了一旁的櫃子上，心裡想到的是，慕榆陽掛電話之前和自己說的話——
“霏霏，你想清楚了聯繫我，我後天的飛機，在我離開c市之前，還想送你一個你一定會很感興趣的大秘密，你是要繼續做傻瓜白癡活在謊言之中，還是要做自己人生的主人，你還有24個小時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