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漾臉上的笑容像是被按住了暫停鍵。
又細又長的眼睛睜大，隱約能夠看到瞳仁的顫抖。
雲渺從胡漾身後走出來。
她走的慢，每走一步，腳步聲落在胡漾耳朵裡都震耳。
她聽到路揚的召喚就來了，穿着居家服的裙子，很寬大，只在腰間細細繫了個結，寬大繁冗的裙子並不顯得累贅，反倒映襯的她纖細清瘦。
滿頭頭髮散着，垂在身後，有髮絲跟着風在動。
面容清冷淡漠。
有時候路揚很感慨，察言觀色在雲渺小姐面前根本沒得用。
因爲雲渺小姐基本處於無表情的狀態。
再看胡漾，嘖嘖。
還是太年輕，一點都不穩重。
嚇得都僵住了。
雲渺做了一個請的動作：“開始你的表演。”
胡漾：“……”
路揚咳了一聲，好像根本不在乎胡漾的表演是要讓自己原地表演自殺。
他忍不住加油助威：“聽說你擅長玩弄人的情緒，還請玩弄我。”
胡漾額頭溢出冷汗：“…”
雲渺瞥了路揚一眼：“？”
意識到說了什麼的路揚：“………”
雲渺手指指向胡漾腦袋上方的帽子，聲調帶幾分悠然：“本妖出世，諸神避讓，讓我看看你什麼本事，擔得起這八個字。”
路揚聽着這話想笑，不知道爲什麼，總感覺雲渺小姐在故意嚇他。
可惜一笑胸口就震的發疼，又忍不住齜牙咧嘴的無聲呼痛。
砰——
胡漾的雙腿彎下，重重的砸在地上。
不是他想跪的，而是她分明一邊在調侃他，一邊給他威壓，讓他不得不跪下。
她看着那麼出塵清冷，實際上惡劣到了極致。
論壞，論狠，他永遠比不過雲渺。
論當年她又狂又傲，還神氣的要命？
路上碰到他戴着這個帽子，覺得不順眼就要他的命，若不是命大，存着一口氣從屍堆裡爬出來，他早就被她打死了。
他從屍堆裡爬出來，恨極了雲渺。
因爲她，不是險些要了他的命。
而是將他的自尊心狠狠碾碎。
那時候他剛幻化成妖，在山中稱大王，自認爲是妖界天才，也發誓要成長爲天地間第一大妖，像曾經那個大妖一樣讓諸神避讓。
他躊躇滿志，懷着天才的驕傲，頂着‘本妖出世，諸神避讓’的帽子出山。
剛到山下，便遇到雲渺。
他第一次遇到山外人，便想試試她的能力，不過是想淺淺出手試探一下，不想雲渺看到他帽子上八個字，一招險些要他的命。
等他奄奄一息時，她垂眸看他一眼。
那一眼，冷漠，睥睨，輕蔑。
似乎在說，你也好意思頂着這八個字。
他憑藉着頑強的生命力活下來後，不要命的修煉，勢要一雪恥辱。
等他再次出山後找到她，想要放點狠話，類似於跪下求饒饒你不死之類的，被她一巴掌拍到在地。
那一刻，他妖心不穩，自己窮盡一生修煉甚至及不上她漫不經心的一招。
再後來他走邪修，玩弄人心，只想變強，變強之路阻礙甚多，一次意外中他被封印在山洞中。
封印他的鎮物還是雲渺的。
從第一次出山後他的人生都貫穿着雲渺，可他在雲渺眼中如螻蟻。
那天在山洞中，他本想再與她打一場。
可惜他妖力散了太多，最終只能忍氣吞聲離開。
胡漾骨氣十足的開口：“你殺了我吧！”
“我正有此意。”
雲渺靜靜看他：“不過，你連出手的勇氣都沒有嗎？”
胡漾臉色青紅交換，他倒是想出手，可是被雲渺壓着身體，他連擡頭的力氣都沒有。
況且，他不但妖力散的差不多，剛剛還被沈漾之陰了一把。
雲渺要是開心，打個響指他都可以灰飛煙滅。
怎麼出手？
不過……不戰言敗不是他的風格。
胡漾閉上眼睛，身上朦朧上一層黑霧，慢慢的向上發展，包裹住雲渺。
他學習惑人心許久，已經爐火純青。
當初他被鎮壓都可以將江家老大改變成另一個人，甚至可以同時控制上百人，他不信雲渺無堅可催。
他試圖去控制住雲渺的情緒。
卻能夠感覺到雲渺就像是一個銅牆鐵壁。
他臉上忍不住溢出冷汗，她怎麼可能沒有情緒，就是從前遇到的修無情道的人都有不同的情緒。
不，絕不可能，他一定能夠找到銅牆鐵壁的縫隙。
結果，沒有。
胡漾臉色徹底白了下去。
從黑霧籠罩住雲渺的那一刻開始，雲渺沒有和它對抗，反而閉上眼睛，似乎完全無防備，等待着什麼。
最終她睜開眼，眸底閃過一絲失望。
“你學藝不精，惑人心剛剛觸及到一絲皮毛。”
雲渺搖頭：“你讓我很失望。”
胡漾冷汗從額頭上一直流出來，虛脫一般大口大口的呼吸。
明明自己調動她的情緒，自己卻更痛苦。
他思索片刻，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雲渺：“你…你一直派人追着我，不是因爲我，而是因爲惑人心？”
惑人心，是他偶然得到的術法。
但那術法任何人看到都知道，絕不一般。
但想到雲渺追着自己，不是因爲他而是因爲惑人心他多少有些崩潰。
“嗯，還因爲你認識我。”
雲渺將手放在他頭上半寸：“好了，廢話結束。”
掌心光波化團進入胡漾的記憶中。
找到他記憶中自己的過去，還有找到…他。
惑人心只有那個叛徒會，胡漾能夠學會，絕不是偶然。
探尋人記憶不費力卻費神，因爲要承受對方的情緒。
胡漾關於她的記憶並不多，只有兩次，就這兩次，讓胡漾罵了她很多多年，以至於他滿腦子都是想怎麼殺自己的，雲渺費了點時間才找到關於自己的記憶。
看後，心裡大概有了數。
隨後探查關於那個人的事情。
並不存在。
胡漾確實是偶然得到惑人心的，惑人心記在一個本子上，透過胡漾的記憶雲渺大概明白他爲什麼學藝不精。
本子上記得是簡易版惑人心，通俗易懂，術法簡單。
威力自然要大打折扣。
有關於自己和惑人心的線索只有這些，沒有那個人的存在，雲渺正要收回手的時候，神識忽然一頓。
她看到胡漾如飢似渴看惑人心時，在最後一頁，寫着兩個龍飛鳳舞，矯若驚龍的兩個字：等着。
下筆有力，力帶狠意。
這是在放狠話。
讓她等着？
雲渺微笑，你，也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