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渺腦海裡閃過自己帶着大妖從萬妖山離開的場景。
那是大戰結束,萬籟俱寂之時。
天邊是大片大片的血色,讓整個世間瀰漫着淡淡的血霧。
她和大妖從萬妖山走向人間,透着一種宿命感。
這個畫面如一幅畫展現在她的面前。
畫面停在這裡。
雲渺沉吟了一下:“還有麼?”
大妖后靠在牆上。
他試圖將自己的記憶送到雲渺腦海裡,始終無法撼動,只能在兩人對話時,潛移默化的傳達自己的記憶。
有點用,但不多。
“這是我目前能做到的極致了。”大妖慢慢道。
“其實不用這麼麻煩的。”雲渺涼涼道:“我可以取你所有的記憶。”
大妖:“師父,取一個魂靈的記憶很簡單,只是我雖然死了,卻不是魂靈,我的死與其他妖死是不一樣的,否則,當年你也不會只鎮壓我了。”
“我想想,下次見面可以試試。”
大妖托起下巴:“師父,你這是很期待與我再見的意思麼。”
雲渺:“一。”
大妖面色不變:“什麼?”
“一巴掌。”雲渺道:“記着。”
大妖瞬間沉默了。
那些很多年前,被他反覆在腦海裡揉搓的記憶突然像潮水一樣涌進來,瞬間淹沒他的五官,六感,他像窒息的人類在潮水裡,痛苦,掙扎,再慢慢平靜下來。
近些年,他專注於自己的計劃。很少去想過去的事情。
只是剛剛雲渺的幾個字,瞬間把那些記憶拉進來。
在那個血色得夜晚,他跟着雲渺從萬妖山一步步離開。
雲渺爲他掩去妖息,他成爲一個普通的修仙者。
那時候的他是天地不容的大妖,剛對世界有所感知,便被天道索殺,萬人圍攻,他對一切都抱有懷疑和敵意。
即便雲渺沒殺他,在某種程度上還護着他,他依舊用最大的敵意對她。
雲渺帶着他尋找靈草,因爲他的原因靈草失去作用。
面對雲渺冷下來的臉,他無比冷靜。
“你讓我跟在你身邊,不過是想知道我是什麼東西,你不會殺我。”
那時候他認爲,只要雲渺不殺他,他沒什麼好怕的。
雲渺留着他有用。
雲渺說:“一。”
他冷靜反問:“什麼。”
“一巴掌。”雲渺道:“記着。”
他還沒有理解這句話,雲渺轉身就走,他小小的鬆口氣,跟在雲渺身後走出危險萬分的小島,心中始終記着她說的一巴掌,記着是什麼意思。
後來過了幾年,他長大了,莫名其妙捱了一巴掌,終於明白當初她說的那一巴掌,記着,是什麼意思了。
那時候的雲渺不打他,或許是不打小孩。
如今雲渺不打他,是因爲她暫時打不到。
他指骨一點點彎曲,放進掌心裡,握緊,感受到手心鑽心般的疼,他才垂眉一笑:“記下了。”
記下了。
眼看雲渺要走,大妖才幽幽說起正事:“這處山洞裡的人都是彩林族人,彩林族人已經死了,留存在這裡的都是一些生長出來的執念,他們在死後爲了符合雕刻最合適的狀態,一代一代生長出目前的模樣。”
雲渺動作停了停,回過頭。
原來壁虎人是彩林族人。
這個族人倒是很新鮮。
“時間過得太久,彩林族人的白骨已經沒了,爲了有綿延不息的彩林族人能夠雕刻石頭,他們再次進化,以懷孕生子的方式保證後代不絕,也生了智與感情。”
“彩林族人只是執念,是其他看不到的存在。”
雲渺嗯了一聲。
現代社會很發達,有這麼一處山洞,生活着這麼一羣人,不可能不被發現的。
除非他們只是存在於自己的世界裡。
外人無法窺視。
大妖看着她的眼睛:“他們雕刻的是你,師父。”
“你說你懷疑是不是你下的命令,讓他們雕刻的你,其實我覺得不是,應該是他們信仰你,極致的崇拜你。”
“彩林族人是一個非常古老的民族,我查了很多年才找到關於他們的一絲記錄,他們是山畫師,還是性子非常古怪的一羣山畫師,他們能有這麼大的執念,只能是他們本身對你的信仰。”
師父她真的有讓人瘋狂的能力。
這句話,他沒說。
不然怕她不高興,又要他記着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