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修成帶着文修然和文修宇離開廣南,回到文修家所在的範圍內。
此次失手,文修家早已知道,他們回來時,家裡一片沉寂,每個人臉色都不太好看。
“太爺爺能吃飯了。”文修夫人接過文修成遞過來的大衣。
她說的含蓄,文修成頓了頓,“什麼時候?”
“今日早上,太爺爺突然醒來,主動吃了半碗粥。”
老人到了將死之日,不怕躺着一動不動,就怕精神好起來。
這是迴光返照的表現。
文修成點點頭,又進了那間瀰漫着幾十年死意的房間。
文家的老太爺,躺在中間的儀器上,周圍站着文修家的人。
目前還不多。
文修家的人各有各的任務,此時都在天南海北做事,接到消息的還沒有來得及趕回來。
文老太爺已經一百四十多歲了,他幾乎是和骷髏架子,頭髮也掉光了,牙齒也沒有,雙眼渾濁無力,往年他都是躺在那裡,像個植物人一樣每天接受各種針劑,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現在,他能坐起來了。
他身上依舊是數不清的儀器線,他靠在枕頭上,聽到動靜掀掀眼皮, 見是文修成,對他招招手。
文修成上前幾步跪下:“孫兒無能,沒能將長生石帶回來。”
文家老太爺嘴巴費力的張動:“怪不得你,是我命數到了。”
房間裡一片沉默的悲傷涌動。
文家老太爺摸着他低下的頭:“我的命數早就到了,我一直不甘心,現在也到了認命的時候。”
“太爺爺,你應壽與天齊,是文家不肯交出長生石。”
“文家的事我知道了…”文老太爺喃喃:“長生石還在這世界上,我雖然用不到,但你們切不可放棄,咱們文修家一直無法壯大的原因之一就是不能長生。”
“但,不可怨怪,這我們可以逆天而行,但不能不尊上天的旨意。”
文修成謹聽教誨。
文修家站隊後,獲得了不少好處,卻始終沒能得到長生的權利。
估計也是知道,一旦長生,他們就不好控制了,他們要的就是提線木偶。
“若能長生就好了,我曾經見過一個長生者……”
文老太爺臉上有回憶。
那時候的他還年輕,是行走世間的修士,他一直以自己是文修家而自豪,認爲世界上再也沒有人比他的身份還要高貴。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一個打着油紙傘的女孩。
他才知道,有些人,凌駕於一切之上。
那樣的氣度與能力讓他魂牽夢繞,他以爲只要夠努力就可以和她一樣,不懼天地。
後來發現自己的生命線那麼短,永遠比不上她一根頭髮絲。
他開始執拗於長生,寧願讓自己的血肉在牀上腐爛都不願意死去。
他陷入了某種執念當中,這種執念讓他不甘願死。
不想死啊——
真想永遠的活着。
文家老太爺漸漸閉上眼睛。
房間裡傳來一聲聲壓抑的哭聲,文修成也落了淚,過了好一會兒,文修成擡頭看到他喉嚨裡還有一絲氣息。
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文修成不敢多說多做什麼,又陪了一會兒,才傷心欲絕的出門。
一出門,夫人走過來,兩人眼神相對,看出彼此眼睛中的意思,再處理完下面的事情,二人進了房間。
進房間後,文修夫人整理衣服,文修成在洗手間刮鬍子。
“都通知了,很快大家都要回來了。”文修夫人道。
文修成:“先不着急。”
文修夫人一怔:“你的意思是說,沒有?”
文修成刮好鬍子:“嗯!”
文修夫人手微微一顫,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繼續摺疊衣服,只有那雙眼睛裡藏着恐懼。
爲什麼……
他爲什麼還沒死。
文家老太爺一百四十五歲的高齡,已經變成骷髏架子躺在牀上,可他依舊是文修家的掌權人,只因爲他太強了。
他是文修家成立以來,公認最強的。
即便他如植物人一樣躺在牀上,若誰辦事讓他不滿,他依舊可以取人性命。
文修家,沒有人不懼怕他。
又不能表現出來,他們都在演,演一個孝順聽話懂事的後輩。
可太壓抑了,沒人受得了!
文修成將臉洗乾淨,在文老太爺把手放在他腦袋上時,他的雙腿都是軟的。
他看起來那麼脆弱,然而捏碎一個人的腦袋時,卻輕而易舉。
“執念。”文修成道:“長生的執念。”
文修家和擺渡人打過交道,自然知道老太爺這一口氣是爲什麼,是執念。
如今的老太爺雖然沒有死,但是就剩一口氣和一個弱小的執念。
可他不敢輕舉妄動。
老太爺厲害了一輩子,誰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後手。
文修成想要徹底掌控文家,只有讓文老太爺趁早嚥氣。
文修成道:“太爺爺心有執念,我去問問他找到哪位擺渡人了,求他幫忙解決一下太爺爺的執念。”
文修夫人頷首。
他都化成執念了,是不能完成執念的。
那就只能……灰飛煙滅了。
文修成立刻派人去查。
在廣南一處別墅裡。
休息了幾天的周浮生看到雲渺小姐身後漸漸浮現一個蒼老的像枯枝的老人,唸叨着什麼,他嘿了一聲:“剛要離開,就來個執念絆住我們的腳?這是什麼奇怪的留人方法嗎?”
雲渺瞥了一眼身後的老人,擡手就準備打下去。
“幹什麼,你不要給我,你幹嘛讓他魂飛魄散?”葉悠悠攔住。
有執念不幹王八蛋!
雲渺收回手:“他要長生。”
葉悠悠瞬間收回去手:“活這麼大年紀了還不知足,我最討厭這種魂靈了!”
雲渺準備給他一個痛快時,看到了他手上的扳指。
黑色的扳指寫着兩個字:
文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