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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
爛牙文低頭哈腰，又黑又黃的爛牙都透着諂媚，主動推了推旁邊消瘦斯文的鄧衍城，“這位是鄧衍城，在電視圈是有口皆碑精英人士。本人對於電視、電影都很有見地……”
一邊說，一邊手上偷偷扯了扯鄧衍城的衣袖。
“蔡老闆好。”鄧衍城問候。
蔡志明面上平淡，雙眸審視着面前藥店飛龍、骨瘦形銷的鄧衍城，忽如厭惡的皺皺眉，“道友？”
“不是不是，我從不沾那些……我天生要涼，一直體寒偏瘦。”鄧衍城連忙擺手解釋。
“你很會拍戲？”蔡志明鬆了鬆眉頭，直接發問。
“啊？”鄧衍城錯愕的看了眼旁邊的爛牙文，後者衝他擠眉弄眼，“問你話呢。”
“我一直在電視圈工作，這兩年也在幾部電影的劇組擔任副導演和執行導演。去年在《血衣天使》參與了導演工作，同時還參與了《龍在天涯》的拍攝……”
不等他繼續介紹，就看到蔡志明擺擺手，依舊重複的問了一句：“你很會拍戲嘛？”
“會會會……老闆，他雖然名聲不顯，但是實力不俗。《龍在天涯》就是李蓮傑主演的那部戲……”爛牙文連忙幫腔。
一提起李蓮傑，蔡志明頓時露出異樣的目光，高看了鄧衍城一眼。
“OK，我這裡的新戲交給你。”蔡志明直接開口，衝着旁邊的跟班擺了下頭，後者連忙從公文包裡掏出一頁紙，遞給鄧衍城。
“這部戲我已經賣出去了，請來了李修莧、任達樺和鄭則士，故事就是這頁紙…投資200萬，需要在15天內交片，得唔得？”
蔡志明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鄧衍城的雙眼，犀利深沉。
鄧衍城推了推眼鏡，接過紙——對於這種毫無劇本的情況，他也不陌生。
港島電影圈的常態。
呃？？？？
A4紙上寫着五個字——《新雨夜屠夫》！
鄧衍城汗都流下來了……
這特麼擺明了是在蹭吳孝祖大師的熱度啊！！
這段時間，吳孝祖名字頻繁見報，紛紛與國際影壇、世界大師的字樣相結合，這方面既有港島狗仔隊爲了銷量的商業吹捧，也有壹零貳肆公關部的推波助瀾，畢竟股價的瘋漲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
衆所周知，這個題材是當初吳孝祖的處女作。
“得唔得？”
“蔡生，這個題材…”鄧衍城遲疑的擡起頭，突然看到蔡志明挑着眼白直勾勾的盯着他，讓他瞬間把後邊的話嚥了回去。
“阿鄧，蔡生這分明是在捧你呀，還考慮什麼……當然要接下來了。”
爛牙文在旁邊連忙鼓惑，“這部戲的題材雖然曾經有人拍攝過，但沒規定其他人不能拍啊，對不對？再說，總不能吳孝祖能拍，其他人就不可以吧？
你不是一直有一個想要表達自我的夢想嗎？你看看，吳孝祖有現在，不也是從這樣影片過來的麼……這樣的電影裡，你一樣可以展現你的才華…”
鄧衍城此刻腦海中想起來最近《成語》欄目上，李莉成採訪：
在港島，我們可以成爲一個有追求，卻又要不斷對商業妥協、被票房折磨、被環境影響的藝術家。這就需要我們在很多lll級片的微小細節上實踐自己的大師夢想。
這句話肯定不能囊括所有人的心思，大多數人就是爲了撈錢。
但卻也代表了一部分電影人。
這期節目也受到了不少人的好評，李莉成也收穫了不少肉體飯之外的粉絲……
“得唔得？”蔡志明不耐煩的問。
“可以。”鄧衍城堅定回答。
“OK，交給你——”蔡志明看了看面前臉色堅定的鄧衍城，微微一笑，轉手伸手，跟班連忙從皮包裡掏出兩卷鈔票放在他手上，蔡志明顛了顛，扔給手忙腳亂的爛牙文。
“拎着這位兄弟吃頓好的，洗個澡，放鬆放鬆。就當是我給他接風洗塵。”
蔡志明轉頭，衝着鄧衍城笑了笑，伸手在其肩膀上按了按，“好好做，我不會虧待有本事的人。”
“謝謝老闆。”爛牙文諂媚道謝。
“謝……謝謝蔡生。”鄧衍城遲疑一下跟着附和。
“鄧導演，老闆讓我配合你，有任何問題都可以搵我。你叫我馬尾就好了。”馬尾站在鄧衍城面前，口氣淡淡的道：“電影宣傳方面我也會安排，你只用認真拍戲就好了。只有15天拍攝和製作時間…”
“15天？”鄧衍城不解的問一句，雖然說港片拍攝速度快，但這個時間限制也確實很嚴苛了，何況還包含後期製作時間了。
“沒錯，絕對不能超過。”馬尾依舊面癱着臉，“15天后壹零貳肆有一部電影上映，據說同樣是改編奇案系列的電影。我們已經安排了不少人，準備蹭對方的熱度……”
咳~
鄧衍城吃驚於對方如此直白的把計劃就告訴了自己，顯然篤定自己不會泄露出去。
據他所知，4月份壹零貳肆的主打電影應該是《八仙飯店》，很顯然，他們就是要蹭這部戲的熱度，同時也蹭吳孝祖的熱度。
這個故事腳本怎麼看都覺得有一種熟悉感，就像是吳導電影中的宿命輪迴……
不過這次他可能將會成爲了被宿命輪迴的那一個。
鄧衍城也握了握拳頭。
這對於他，不管是話題性、還是故事都是一次難得的機會。
甚至，對於他來說，吳孝祖顯然也是一個很好的碰瓷目標。
就像當年的……徐老怪？？？或者說林小阿姨？？
總之，任何一個初入影壇且有企圖心的導演，都不會錯過這種一鳴驚人的機會。
正如對方所言，林過雲的故事又不是專屬於吳孝祖。任何人都可以拍攝！至於說‘雨夜屠夫’這個名詞更不是吳孝祖首創。
這根本就是當年的媒體的新聞標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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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鄧，怎麼樣？老闆是不是很大方？”爛牙文見到蔡志明的身影消失，立刻直起了腰，嘿嘿的顛了顛兩卷港幣，“我告訴你，出來混也好，做導演也好。最重要就是找到一個欣賞自己且能夠讓自己發貨的金主…
現在富藝公司正是事業的發展期，老闆在許多地方都夠大聲，人脈很廣。別看壹零貳肆風光無限，但我們未嘗不能成爲第二個壹零貳肆…你不知道，我們與好幾家電影公司關係都莫逆，你只要表現得好，絕對不愁沒有金主出錢給你拍戲……到時候阿鄧不可不能忘記我爛牙文。”
“當然不會。”鄧衍城靦腆露笑，雙眼則十分熱誠。
不要看港島電影公司上千家，但大多數都是皮包公司，可能一部電影都沒主要投資過，無非就是走個賬……真正有實力製作、發行電影的公司還都是那些家而已。
他算髮展不錯的，人脈不弱，可以有片拍。
但是他想真正的站住腳，恐怕還要在行內走個一兩年才行。提前一兩年能夠有這樣的機會，對他來說也是不可多得。
各行各業，200萬投資在90年代的港島也不算少了。
能夠真金白銀支持你的那真的是老闆和金主。
自古以來藝術家就需要金主捧得……包括那些美術大師也是一樣。
當初吳孝祖能夠起來，在一定程度上也與有蔣志強這個圈內人士提攜有關。
如果沒有蔣二少，吳孝祖可能電影拍攝完都不知道怎麼上映呢。
更不要說對方冒着賠錢的風險出錢幫他做宣發，並且支持他在媒體上與徐尅碰瓷，後來更是幫其造勢。
沒有蔣二少，吳孝祖可能也要再繼續蹉跎一陣才行。
行業很火熱、勢頭髮展也猛，但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有機會……機會有些時候，太重要了！
鄧衍城也不過是搏一搏。
……
距離胡志明市一百多公里的湄公河前江南岸，烏瓦州平原永隆與沙瀝之間，一條破舊的老式煤船在其中穿過。
這個地址也是杜拉斯小說中故事開始的地方。
吳孝祖站在渡船的舷牆前，下邊是被油機翻滾到兩邊的水花。
整條河黃澄澄，滿是泥沙的顏色。
望下去，就像是泥土混合而成的泥漿，陽光照在上面，冉冉生輝，有一種土腥味傳來。
不遠處，正有當地的農戶在幫忙搭簡易碼頭，或者說都不能叫碼頭，只能稱之爲渡口。
岸上正有人砍樹。
這裡人工確實非常非常低廉。
一臺三十年代法國流行的黑色利穆新轎車停靠在路邊，正有工作人員在重新刷漆。
“怎麼樣？是不是感覺一下子走進了書裡？”
克勞德貝里笑着從身後走過，一陣河風拂過，髮絲飄揚，他連忙拿出紅色攏梳用力扼制住河風對自己髮型的肆虐與褻瀆。
“這臺利穆新轎車是我專門找來的…很難相信，50年過去了，越南竟然還保存着這些車。”克勞德貝里感到十分慶幸。
“服裝方面準備的如何了？尤其是Tony 的西服……”吳孝祖趴在舷牆上，饒有興致的看着許多越南民衆。
既然是改編小說的電影，那麼人物穿着和道具自然也要符合書中的描寫以及當時年代的特徵。
30年代前後，西貢的金融人士大多穿柞綢西裝，這顯然需要訂製。你不能指望此時的越南能找到這種西裝……還要根據樑鎵輝的身材，量體裁衣。
包括書中涉及到的禮帽、服飾以及配件都需要一點一點的統籌。
幸好這些東西克勞德貝里很早之前就已經開始籌備。
“我已經請了裁縫與造型師給Tony做準備。”克勞德貝里笑着回答，“不過你也知道，Tony最近爲了保持身材在不斷減肥……所以服裝師在確定他最後的尺寸。”
Tony老師爲了角色確實很拼命，這種橡皮人的生涯對於演員的身心絕對是一種煎熬，甚至多多少少都會對健康造成一定的影響。
拍攝完成戲，需要時間來恢復。
“其他角色方面……”
“放心，Jony，我會在你再次回來之前，搞掂這一切。”克勞德貝里談笑間展露出大製片人的能量和執行力。
相比起港島的監製中心制，歐美的製片人確實更值得我們學習。
一個優秀的製片主任會給劇組節省不少時間，減少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OK，我相信你。”吳孝祖吐了一口悶氣。
說實在，雖然無事一身輕，但是這也導致導演自身的權利確實被扼殺和限制住了，讓吳孝祖感到很彆扭。
製片對於各方面都有權對導演說NO！
這種事事被掣肘的感覺確實很影響吳孝祖。這還是一部法國的商業片而已……
很難想象自己作爲新丁去好萊塢闖蕩的時候會什麼樣。
大製片廠的創作制度是華人導演闖蕩好萊塢很大的障礙。
吳孝祖也在慢慢適應和學習。
…
岸邊的帳篷內，一臺老舊的電風扇在搖着頭。
“嘔——”
江嘉華抱着紙簍乾嘔，臉色不太好，手邊擺着熬好的‘涼茶’。
不是半桶糖水味的那種……說實在，可能粵省人都不會覺得王老吉、加多寶那個算涼茶……
樑鎵輝蹲跪在旁邊，拿着溼毛巾替她擦着臉，遞過杯子，吹了吹，嚐了一口。
“熱水不燙了，你喝一口。最近越南持續高溫……本身你就不舒服，幹嘛還去坐船呢……”樑鎵輝手輕輕拍着江嘉華的背，滿臉心疼。
“我過來陪你，總歸也是掛着製片的職務，總不能什麼都不做吧？”江嘉華吐了下吐沫，接過水杯。
“阿祖也不會說什麼……”
“這和他說不說沒關係，我既然是中方的製片職務，那麼就要履行自己的職責。我們第一次參與國外製作，這是一次多難得的經歷？這與內地合拍片不一樣，我們總歸都是自己人，什麼事情都好說。
這次與對方合作，我們還來到越南這個兩眼一抹黑的地方。我總不能完全讓對方牽着我們鼻子走吧？不然我來到這裡真的做吉祥物？
而且，你別看這些鬼佬面上斯斯文文，背地裡的賬務我一上午就查到兩處貓膩。我們過來學東西，交學費可以，但不能交智商稅……”
江嘉華十分要強的爭辯。
“行行行~你慢點說，再喝點涼茶……”樑鎵輝哄着說。
“我不喝！太苦！”江嘉華聞涼茶色變。
“嘉華姐…這有一筆賬……”帳篷外，響起她助理的聲音，話音沒落，就見到一個年輕女孩拿着賬本走進來。
“拿過來我看看。”
江嘉華直起腰，面上又恢復了女強人的樣子，旁邊伺候的樑鎵輝苦笑的搖搖頭，主動走到身後去給按額頭……
外邊傳來汽笛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