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嫤向後看了一眼,樑明淵眼中既有羞愧,又有委屈的看着她。
林三娘頓住腳步,卻連頭都沒有回,“你還是回公主府去吧,這裡沒有你想要的。既然嫌家貧,往後就不要回來了!”
“阿孃……我不是嫌家貧,今日比之咱們在洛陽如何?比之咱們一路來京城的路上又如何?阿孃……我是爲了到弘文書院讀書,考取功名,爲阿孃請封誥命啊!”樑明淵吸吸鼻子,委屈的說道。
樑嫤覺得自己被林三娘攥住的手猛地一疼,擡眼便看見林三娘牙關緊咬忍住淚的神色,“我不要什麼誥命,你也不必惦記着此事。人往高處走,你已經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選擇,阿孃沒什麼可說的。只是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你既做了選擇,便照着自己選的路走下去吧!”
說完,林三娘大力的拽着樑嫤的手,向後院正房走了過去。
一直進了屋子,她反手將門關上,才長長出了一口氣,兩行清淚唰便留了下來。
林三娘脊背倚着門框,緩緩坐了下來。
樑嫤看着這個樣子的阿孃,心中不禁一陣酸楚,“阿孃這又是何必……”
林三娘搖了搖頭,“別勸……別勸,越勸我這心裡越難受。我經不起背叛了,嫤娘……我再也經不起背叛了……以後有你,有你在阿孃身邊,阿孃能看着你好好的嫁人,這心裡也就圓滿了。”
樑嫤攙扶着林三娘從地上站起,緩緩來到牀邊,讓林三娘坐了下來。
她擡手擦去林三娘臉上的淚痕,“阿孃……”
“我沒事。”林三娘搖搖頭,扯着嘴角衝她笑了笑,“你不必擔心,如今還有你,阿孃怎麼也要看着你,看着你嫁人,看着你往後有依靠才能安心……天晚了,坊間的門的落鎖了。他若是回不去,你看着辦吧,讓他在這裡湊合一晚上,還是趕他出去,都由你來拿主意。”
林三娘說完,便向後一躺,仰面躺在牀上,闔目不再說話。
樑嫤彎腰給林三娘蓋上了薄被,低低嘆息了一聲,起身來到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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樑明淵果然還在門外站着。
樑嫤擡眼看他。
樑明淵還是很有些怕他這厲害的阿姐的,雖然阿姐不像阿孃那樣,拿着門閂打他。可阿姐冷下臉來的樣子,讓他覺得比阿孃更恐怖。
樑嫤輕哼了一聲,來到他身邊,“你回來做什麼?”
“阿姐,人都有犯錯的時候,我已經知錯了!你就給我一個認錯挽回的機會好不好?我以後都會對你好,對阿孃好,再不會離開你們的!”樑明淵焦急說道,聲音不知是有意還是無疑,微微有些高。
樑嫤回頭看了看林三娘緊閉的房門,“阿孃已經睡了,你別再高聲擾了她。”
樑嫤看他一眼,擡腳向東廂走去。以前,在她離開京城以前,東廂是樑明淵住着的。他還記得東廂窗口,時常能聽到樑明淵朗朗的背書聲,能看到林三娘坐在正房的屋檐底下,給她或是給樑明淵做着新鞋新衣,聽着樑明淵的背書聲,時不時臉上就溢出笑容來。
往昔彷彿還歷歷在目,彷彿還觸手可及。
她伸手推開東廂的門,撲面而來的卻是沒有一絲人氣兒的清冷氣息。
她摸索到屋裡,點亮了燈。
昏黃的燈光搖曳在屋內。牀鋪鋪的平整,窗幾擦的明淨。就連桌案上,放着不知是多久之前的紙張,都被撫得平平展展的拿鎮紙壓住。
儘管院內凌亂,好似許久不曾打掃過,可曾經樑明淵住過的地方,還保持着乾淨清爽的樣子。
彷彿這屋子的主人一直不曾離開,彷彿它一直都該是這個樣子一般。
樑嫤深吸了一口氣,聽聞樑明淵跟在她身後而來,她緩緩道:“阿孃還是惦記着你的。”
樑明淵站在門口,看着昔日最最熟悉的房間,默默低下了頭,“阿姐,你放心,只要你和阿孃能原諒我……我……”
樑嫤擡了擡手,制止了他下面的話,“無所謂原諒不原諒。人都有自己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利。當初和梁鴻斷絕關係的話,是我說的,並不是你當着聖上的面說得。我並不知你心中想法,你想要認回他,是你的自由,我們都無權干涉。今晚天晚了,你也回不去了,便在這裡湊合一晚。有昔日的情分在,我必不可能將你趕到大街上去睡!好好歇了,明早坊門一開,你就走。”
樑嫤說完,也不等樑明淵再開口,便轉身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如果說一開始,剛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她還是很生氣的。那麼到現在,她心裡的火氣已經不剩下什麼了。也許是李玄意今晚告訴她的事,佔據了她全部的神經,讓她無暇他顧,也許是看到樑明淵誠懇認錯,她已經決定原諒他。
走在月色涼如水的院中,她只覺自己的心緒平靜微涼如這月色一般。
她回到自己的房間。
林三娘已經悉心將她的房間打掃的十分乾淨,牀單被褥都帶着皁角的馨香。和林三娘敞開心扉,解除彼此芥蒂之後,再被她關懷的感覺原來是這麼好!曾經的偏袒原來事出有因……如果不是樑明淵的背叛,她也許永遠都不可能有機會解除林三娘對她的懷疑。
所以今日她所擁有的幸福溫暖多少還應該感謝樑明淵?
樑嫤無奈的笑了笑。她今日所擁有的原本是樑明淵垂手可得的,可他卻寧願爲了虛榮和利益背叛最爲關心他的母親,寧願和那個曾經拋棄他們的梁鴻走在一起!人總是這樣嗎?會被貪念和慾望矇蔽了雙眼,永遠看不到身邊享有的纔是最值得珍惜的?
“在想什麼?”忽然而來的聲音將樑嫤嚇了一跳。
她回頭去看,李玄意正站在窗口,沐浴着月光,深沉看她。
樑嫤坐起身衝他笑,“許久不見你翻窗了,這技藝倒還未生疏麼?”
李玄意擡腳來到牀邊,“睡不着,想見你,正好溫習溫習這翻窗的技巧。”
樑嫤往裡躺了躺,將牀邊的位置給他讓出一片來,“我也睡不着。樑明淵回來了,你知道麼?”
李玄意微微一愣,“嗯,我聽聞阿醜說了此事,席間也見他和樑駙馬走在一起。他回來,是來求你們諒解的?”
樑嫤點了點頭,“可是阿孃似乎真
的被傷了心,一時半會兒,許是不會那麼快原諒他。”
李玄意輕笑,“聽你這口氣,是覺得林氏早晚,還是會諒解了他的?”
“是啊,做母親的總是最心軟,她會永遠恨着梁鴻,卻不會不原諒樑明淵。母親大概都是這個樣子。”樑嫤搖了搖頭道,“算了,不說他了,凡事都是人在做,天在看。他如果是真心覺得對不起阿孃,真心要悔過,阿孃原諒他,對誰都好。若並非真心,這母愛遲早也有耗盡了的時候!”
李玄意靠着牀沿外側坐下,倚靠在牀頭,將她攬入懷中,輕嘆道:“原以爲你需要安慰,不想你還是這麼豁達。”
樑嫤悶笑:“說好聽點叫豁達,說直白點,也就是沒心沒肺。”
她收了笑聲,低聲問道:“你呢,如今是真的想通了麼,過去,真的不再介意了?”
她藉着月光打量他的臉,他也低頭凝望着她,漆黑的眼眸在靜謐的月光中越發顯得深邃。
“是,放下了,不在意了。”
他低頭吻住她的脣,月色靜好,彼此相擁,夜色似乎更美妙。
他的手指滑過她瑩潤的臉頰,她纖細的脖頸,一路向下滑去。
脣齒相依,兩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他的手勾在她腰間玉帶上。
她攬住他的脖子,氣喘連連的迴應着他。
他的手,卻在最後的時刻遲疑了。
樑嫤貼着他的身體,隔着衣服,也能覺察他滾燙的體溫,她分明已經察覺了他身體的變化,可等來的只有他細細悠長的吻,遲遲不見他有下一步動作。
“玄意……”她一開口,聲音竟綿軟無力,嫵媚至極。
李玄意身子一僵,退離了幾分,像是在努力運氣,控制自己體內澎湃潮涌的血液。
樑嫤正在一雙美眸,目若遊絲般望着他。
月光之下,她領口凌亂,大片雪白的肌膚,任月光在上面緩緩流淌,瑩潤似有光芒。
她臉頰泛着醉人的紅暈,朱脣之上,還留着被他深吻肆虐過的痕跡。
李玄意趕緊別開視線,不敢再看,他只怕自己再看下去,就要走火入魔,難以控制。
他亦不敢再強行運功,只暗啞着聲音道:“阿嫤,等我和常樂公主退婚……纔不算辱沒了你……”
樑嫤呢喃一聲,輕笑了笑,伸手抱住他的腰,感受着他衣衫之下的滾燙給她帶來的溫暖,“唔……說的也是,等退了婚,你纔算是清白之身。”
李玄意被她抱着,全身僵直,動也不敢動,只怕一動,他就會忍不住……
“不如你告訴我,你這對女子過敏的毛病,究竟是怎麼得來的?”樑嫤倚在他身邊,語氣慵懶的問道。
李玄意垂眸看她,見她眼睛半閉,似有些睏意,便低聲說道:“母親懸樑自盡,父親甚爲惱怒,甚至將先帝爺賞賜的一對耳瓶都給砸了。將我看管起來,不讓出門,不讓見人,不給飯吃,一連關了三日。我以爲自己就要餓死的時候,忽然就被放了出來,然後就聽聞了他娶了姨母,母親的庶妹爲續絃的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