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希攪局，朝會無疾而終。
但關於運朝和神系之爭，纔剛剛開始。
當夜便有史皇、婦好親自拜訪元希，商討有關運朝和神系的事。
而他們前腳離開，後腳鮑叔牙、伊摯以及其他幾故土有名的賢臣拜訪，也商討這件事。
元希雖然性子直，但並非蠢人，含糊把雙方糊弄過去，不願表態，更不願幫他們勸說公孫聞禮。
眺望窗外明月，元希冷笑：“神王？聖皇？你們這些人的心倒是夠大的。也不問問，姬樂他自己願不願意。”
此夜，公孫聞禮靜立靈山之巔眺望星空。
“隨着太陽變化，星空秩序隨之變動，我們使用八百年的星圖需要重新勘定。”
“這件事自有占星臺負責。現在最重要的，是你未來打算怎麼做？”霍去病坐在他身邊：“現在的你，就是一個凡人。如果你不選擇登臨神位，又或者羽化登仙，那你準備怎麼走？我的武魂道嗎？還是所謂的運朝？”
公孫聞禮搖搖頭：“八百年國神生涯，早就習慣這種生活。此刻讓我選擇，我也不知自己應該如何選擇。”
霍去病想了想，試探問：“你有沒有想過回家？”
不遠處，爲二人持燈的西施輕輕一顫，緊緊看着公孫聞禮。
“回去？”公孫聞禮想到楊柯留給自己的紅珠以及囑託。
返還故土，這是曾經公孫聞禮的願望。不過他跟羅慕討論後，漸漸把這個執念放下。
回去之後能做什麼？
放棄自己持有的偉力倒在其次。最擔心的，是自己回不到自己應在的那個時間點。
如果到百年之後，千年之後，看着家鄉的遺址灰燼，豈非徒增憂愁？
“回去也沒事可做？”公孫聞禮自己搖了搖頭，否了這個主意。
“那你父母呢？”
“我遺產足夠二位養老，而且我那死黨友人是他們乾兒子。有這半個兒子在，倒不需要我這親兒子多操心。”
正因爲公孫聞禮沒有後顧之憂，才把一開始留下的回家目標給淡忘。
現在回去，已經回不到那個時間點了。
“其實我很好奇，你這傢伙是什麼家庭出來的。”霍去病摸着下巴，上下打量公孫聞禮：“我想知道，哪種家庭能養出你這種怪物。還有你那個友人，聽你話裡話外更是一個怪物。”
“普通家庭啊，父母雙工，老老實實上完大學找工作。我那個時代，最普通不過的一個年輕人而已。”
“不信。”
“真的。”公孫聞禮很無奈道：“爲什麼總有人懷疑我是什麼大家出身啊，我真只是一個普通人。只不過因爲複姓‘公孫’罷了。”
可就是因爲這個姓，好多人懷疑他是什麼大家族出來的。然而什麼大家族，根本不存在啊！
“然後就是名字。‘聞禮’這個名，只不過是長輩希望我能曉禮懂事罷了。”
但看霍去病的表情，顯然根本不相信他的解釋。
“至於我那個友人——”
公孫聞禮突然神色一頓，閉目凝思。
很奇怪，幾百年過去，他仍能清晰記得自己父母和其他親戚朋友的容貌。但關於那個混蛋，卻想不起他長什麼模樣。
只有他一人？
公孫聞禮暗暗記下此事，然後問：“老霍，關於老大人他們的爭論，你意下如何？”
“看你神態，應該已有成算，又何必問我？”
“人家說我虛心納諫，我怎麼也要表現一下吧？”
霍去病啞然失笑，輕輕搖頭，隨後道：“以我揣度，你這貪心的主，怕是打算兩面開花，藉助這兩條道路，好讓你走出屬於自己的道路。”
公孫聞禮舒了口氣：“正是如此。上古聖皇以‘氏’爲稱，而‘氏’本就是神明代稱。因此上古聖皇們不單單是王者，更是神明。”
“走神道，最終是自封神王，建立治天下的神系。而走王道，最終也要把王朝升級爲天朝，自號聖皇，爲天下之主。兩道殊途同歸，並無強弱高下。只不過是涉及到我華夏兩大利益集團罷了。”
在公孫聞禮眼中，神王天帝也好，運朝聖皇也罷，都是華夏文明的主宰，沒有太大區別。
但對文明自身和其他人，情況就不同了。
以倉頡等神明爲主導的神系集團，和後面幾個朝代的文臣武將集團。這纔是神系與運朝背後的爭鋒。
倉頡這些先人們得國民供奉，自身當年又有大功績，被國人尊奉爲神，享盡清福。
但那些文臣武將顯然不喜歡神界的清適生活。他們更喜歡指點江山，親自參與國家的運轉。
神系和運朝之爭，就是他們這些大前輩要不要選擇放手的問題。
一個是隱於幕後，一個是登臨前臺。
說不上誰對誰錯，都是想爲本族盡一份力。
但從話語權上……
別看倉頡這邊人少，可都是祖宗，而且一個個能打能治。在後世不斷神化祭祀的情況下，一個個持有神性，碾壓後世的文臣武將。
旁得不說，一個白起便能把後頭那些武將提起來揍。哪怕霍去病傲骨錚錚，面對白起這殺神也經常吃癟。
還有武聖人姜太公，人家是武廟主人，而霍去病、白起等人全都是後輩，是孫子。漢朝最推崇的張良，也只是人家的配祀而已。
文廟那邊，雖然姬樂不召喚孔聖人，但有倉頡這種大佬鎮壓，後面那些文臣一個個的底氣都不足。
哪個文臣敢跳出儒家的“忠義禮孝”規範，來一句自己“下比肩孔孟，上抗衡列聖”？
再者，不說倉頡這種論外級別的存在。伊尹、管仲這倆大佬站出來，就能逼死一大羣文臣。歷朝歷代，哪位治世名臣不是以管仲爲楷模的？管仲的治國理念，後面這些文臣哪個敢說沒看過，沒學過？
而且隔壁武廟主人不單單可以打仗，跑到文臣這邊照樣橫掃一大片。畢竟人家可是“太公”。
可以說，神系陣營雖然人數少，但高端質量上完全碾壓後面這些文武組合。
“其實太公的態度最曖昧。目前根本看不出是哪個陣營。”
霍去病：“太公爲神靈，列位主神級。但他也是賢臣武將集團的魁首。更是仙道的三大教主之一。這位老大人到底怎麼想，根本猜不出來。”
若說太公支持，那麼剛纔運朝計劃就不應該是鮑叔牙倡議。
如果說太公不支持，他剛纔也沒反對。要知道，一直以來魏徵那羣后來人，可都極尊重他這位大前輩。
更別提仙道那裡還有太虛天尊這個大變數。
……
白起返還住所，看到已經等候多時的姜太公。
“太公是專門等我？”
“你小子隱瞞的那點子事，我跟太虛能猜出一二。眼下我們倆有一個大計劃，不知你要不要合作？”
白起心中一突，試探問：“運朝？”
“那點小事，不過是孩子們打架爭寵。老頭子幹嘛摻和進去？”太公不以爲然：“讓鮑叔牙折騰去吧。那些孩子想要實現自己的政治理想，了結生前遺憾，振興華夏，倒也說不上錯。
鮑叔牙耳根子軟，聽那羣人吹鼓，覺得運朝體系不錯，覺得魏徵那羣臣子皆是肱股之臣，且由得他們。”
“但他們要建立什麼運朝分權，陛下與諸臣共治天下，那就大錯特錯。”
“咱們陛下可不是他們那些朝代裡頭的皇帝，哪會跟他們玩政治平衡？”
姬樂這八百年走來，行的是上古先王道路。跟後世那些與文臣武將們玩政治平衡，甚至利用妃嬪平衡前朝的皇帝，根本就是兩回事。
我即爲國，我即爲大勢。
政治妥協？那是什麼東東？我爲陛下，需要跟你們這些臣子們妥協？
“縱然鮑叔牙他們弄出來運朝體系，到時候還是咱們家陛下的一言堂。他們治國？也無非是給人打下手。真以爲能做到‘士大夫與皇帝同天下’？”
“那運朝不就是皮了一層皮的神系。只不過是史皇大人那羣清貴之神不願插手，不肯再操心這些俗務罷了。”
白起：“怕是那羣人打算奪權吧？”
神系這一邊，以史皇和各行各業的祖師爺爲首，他們都不是治國之才，真按照運朝制度走，哪還有他們的位置？
到時候真正幹活主事的，不還是那些文臣嗎？
“無非多請幾個副手罷了。以咱們家陛下的心思，怎麼也不會薄待老人。”太公揮揮手：“來找你，不是討論這些小事。老夫知道你跟起源神王有聯繫。我們需要跟他聯絡，以推動我們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