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了什麼事情?”荒木播磨問道。
“特高課不放過任何死角,嚴密搜查了每一戶,敲門無人應答的,也都破門搜查了。”程千帆淡淡說道,“這其中也包括李浩的家。”
他對荒木播磨說道,“林陽大介應該對於此前李浩的行爲不滿,他不顧巡捕的勸阻,強行破門搜查了李浩的家。”
“有搜到什麼嗎?”荒木播磨問道。
程千帆瞥了荒木播磨一眼。
他方纔就隱隱有所猜測,現在從荒木播磨的態度中,他有八成的把握,應該是荒木播磨安排人強行搜查李浩的家裡的。
“沒有搜到什麼可疑物品。”程千帆說道,他彈了彈菸灰,“如果真的有問題的話,電話就不會是巡捕房打來的了,李浩是我的親信手下,如果李浩有問題,政治處查緝班的阿爾弗雷德絕對不會放過這個對付我的機會和藉口的。”
荒木播磨微微頷首,說道,“總之,夏問樵那邊,宮崎君你多費心,這次如果能順利抓到徐兆林這條大魚,苟延殘喘了兩年多的中統蘇滬區也將徹底成爲歷史。”
“我會安排人多加留意的。”程千帆說道,“還有,這次特高課進入法租界設卡搜查,雖然名義上給予了巡捕房便衣探目的名頭,不至於讓巡捕房太過難堪,但是,這件事必然會在法租界引來非議,會給我帶來一定的麻煩的。”
……
“你的意思是?”荒木播磨問道。
“我希望帝國能夠就今天的事情向法租界展示出強硬的態度,帝國的態度愈發強硬,也就愈發能凸顯我的不容易和無奈。”程千帆微微一笑,說道,“我能夠想到給特高課的人安排便衣探目的身份,已經在盡力維護法租界的尊嚴了,相信法租界當局會理解我的苦心的。”
“很好。”荒木播磨哈哈大笑,“我會向荒尾課長彙報此事的。”
“而且,無論是之前巡捕與特高課舉槍對峙,還是李浩這次與林陽大介的衝突,反而說明了我對日方的態度,實際上是不願意配合,乃至是在此次事件中傾向於強硬的。”程千帆說道。
“如此來看,這反倒是好事了。”荒木播磨微笑着點點頭,說道。
荒木播磨與宮崎健太郎又就一些細節上的問題進行了溝通,隨後準備告辭離開。
……
“荒木君。”程千帆說道。
“宮崎君請說。”荒木播磨說道。
“以後有什麼事情,可以直接與我說的。”程千帆說道,“你的苦心我能理解,正如同我也應當理解荒木君。”
他表情認真,對荒木播磨說道,“我首先是宮崎健太郎,然後纔是程千帆這個假身份。”
“好。”荒木播磨深深地看了宮崎健太郎一眼,他的臉上露出笑意,拿起帽子戴上,“我記住了。”
……
林陽大介早就等候在一個路口,看到隊長的車子開過來停下,他拉開車門上了車。
“確定並無異常?”荒木播磨問林陽大介。
白若蘭被諏訪徹也攔車檢查的態度所激怒,車輛在保鏢以及巡捕的強硬保護下,強行通關。
儘管隨後他在辣斐德路程府,‘冒着’觸怒‘小程總’的風險,當即就檢查了車輛,確認車輛以及人員並無異常,可以說是排除了李浩以及周茹有問題的可能性。
不過,出於謹慎考慮,荒木播磨秘密下令林陽大介在李浩尚未返回金神父路的家之前,強行破門搜查。
人和車輛沒問題,如果家中搜查也沒問題,這才能夠解除對李浩的懷疑。
……
“沒有什麼問題。”林陽大介說道,“沒有電臺,也沒有什麼稱得上有價值的可疑物品。”
說着,林陽大介露出猶豫之色。
“說。”荒木播磨看了林陽大介一眼,說道。
“在李浩的家中發現了暗格。”林陽大介說道。
“暗格?”荒木播磨立刻來了興趣。
“是藏在衣櫃後面的暗格。”林陽大介說道。
“暗格裡有什麼?”荒木播磨立刻追問。
“雖然是暗格,裡面是大黃魚、珠寶首飾、銀元、外幣這些錢財。”林陽大介說道,“此外,還有毛瑟短槍和彈匣,還有一枚手榴彈。”
荒木播磨聞言,搖搖頭說道,“這些東西,尤其是武器彈藥,放在別人的身上是違禁品,放在李浩這樣的巡捕房掌握職權的警官身上,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問題。”
“是的。”林陽大介說道,“所以,屬下也認爲李浩家中並無可疑。”
“很好。”荒木播磨點點頭,“最起碼可以證明李浩家沒有問題,從側面也可以佐證李浩和周茹確實是沒有問題的。”
這也讓他鬆了一口氣,如果李浩真的有問題的話,那麼,自己的朋友宮崎可就麻煩了。
同時,他也對宮崎健太郎的態度很滿意。
他安排林陽大介搜查李浩家,並且提前知會宮崎健太郎,實際上並非是因爲免得讓好友難做,而是出於謹慎考慮。
不過,宮崎健太郎誤以爲此舉是爲了避免他難做,並且表示了理解。
這反而讓荒木播磨心中有了一絲愧疚,自己這位好友,確實是沒得說。
……
“我孫子慎太在做什麼?”荒木播磨忽而問林陽大介。
“‘幄’室長與野原室長一起離開了,去向不明。”林陽大介說道。
荒木播磨的眉頭皺起來,這兩個人走的比較近,這給他的感覺不太好。
……
“野原室長,你是說,你對密碼本有發現?”我孫子慎太表情凝重的問野原拳兒。
“只能說發現了一些線索。”野原拳兒說道,“至於說是不是能夠發揮關鍵作用,還不得知。”
“請講。”我孫子慎太正色說道。
他現在對於野原拳兒這個技術性官員,已經是有一定了解了。
這個人的身上有着技術研究人員的特質,有一說一,從不會誇大什麼,並且許是因爲技術人員的謹慎認真,說話反而會有所保留。
雖然野原拳兒說的很謙虛,但是,我孫子慎太知道,野原拳兒應該是有了重大發現的,不然不會主動與他通氣。
“這是我從被焚燒的灰燼中找到的,一些沒有完全燃燒的殘片。”野原拳兒說道。
“這些灰燼殘片,看起來並沒有什麼指向性。”我孫子慎太仔細看了看,搖搖頭說道,“三枚殘片,總計七個字。”
他對野原拳兒說道,“恕我直言,這並不能說明什麼。”
“那是因爲你不僅僅是門外漢,而且不會動腦子。”野原拳兒說道。
我孫子慎太深呼吸一口氣,他對自己說,不要動氣,不要動怒,不和傻子一般計較。
……
“當然,這也不能怪你,術業有專攻。”野原拳兒說道,“事實上,針對重慶方面以及紅黨可能的密碼本選擇,我一直都在進行研究。”
“並且根據其他單位所繳獲之敵人的密碼本,對於敵人選擇密碼本的一些習慣,是有了重點研究的。”野原拳兒說道。
“野原室長,請直接告訴我答案,亦或者是你的懷疑目標。”我孫子慎太說道,“我對其中的過程……”
野原拳兒看了我孫子慎太一眼。
“請繼續說,我很感興趣。”我孫子慎太趕緊說道。
“密碼本的選擇,是有特定要求的。”野原拳兒這才繼續說道,“密碼本通常選擇常見且版本固定的書籍作爲加密載體,既便於隱藏又確保收發雙方能準確解碼。”
“所以,我一直堅持大量閱讀和關注市面上常見的書籍。”他對我孫子慎太說道,“你應該知道,我的記憶力一直都是相當出色的。”
我知道你很囉嗦。
我孫子慎太微笑着點頭。
……
“這幾個字,尤其是這還有一個數字,這是頁碼。”野原拳兒說道,“我現在懷疑這應該是一本教科書。”
“教科書?”我孫子慎太心中一動,盯着野原拳兒提供的殘片看。
“或者,更進一步說,這應該是國語教科書。”野原拳兒說道。
“國語教科書。”我孫子慎太沉吟着,點了點頭,“如果真的是國語教科書,那應該是通用教材。”
“你也想到了?”野原拳兒看了我孫子慎太一眼,露出了‘你竟然能想到這個’的驚訝表情。
“我畢竟是情報室的室長,還是有些思考能力的。”我孫子慎太說道。
野原拳兒竟然認真的想了想,然後點了點頭。
“需要我做些什麼?”我孫子慎太提醒自己不和此人一般見識,他問道。
“請幫我搜集市面上所能蒐集到的《國語教科書》,我要所有版本的。”野原拳兒說道。
“可以。”我孫子慎太點點頭,說道。
這自然是體力活。
不過,總比沒有目標的無頭蒼蠅要好。
……
肯達公寓。
“區座,仔細檢查了,並無異常。”萬華向徐兆林彙報。
“還要不要派人去聯繫夏問樵?”童學詠點燃了菸捲,抽了一口,問道。
“你覺得夏問樵會幫我們嗎?”徐兆林問童學詠。
“不曉得。”童學詠仔細思考,然後搖搖頭說道,“不過,這個人最起碼應該不會出賣我們。”
徐兆林對於童學詠這話不置可否的頷首。
思索片刻,他說道,“即便是要聯繫夏問樵,也不能是現在。”
他給日本人留下了餌料,讓日本人誤以爲他是故意將去聯繫夏問樵的事情透漏出去,實際上是另有其他安排。
按理說,這個時候他應該即刻派人聯繫夏問樵。
不過,徐兆林生性謹慎,儘管他自覺自己的謀劃不錯,敵人應該會中計,他依然不太放心,而是選擇穩妥起見,等再觀望觀望再安排人秘密聯繫夏問樵。
……
“趙處長。”徐兆林看向童學詠。
“處座請吩咐。”童學詠說道。
“敵人對金神父路的搜捕來的太突然,我是百思不得其解,不曉得我們是哪裡出了紕漏了。”徐兆林說道,“你做事心細,這件事交給你去調查。”
“好。”童學詠想了想,點點頭,“只不過,想要查出什麼線索,恐怕並不容易。”
“那也要查啊。”徐兆林有些煩躁的嘆口氣,說道。
“是。”童學詠說道,“區座,我帶人出去打探一番。”
“去吧。”徐兆林朝着萬華看了一眼,萬華即刻跟隨童學詠離開了。
……
徐兆林讓其他人都出去,只留下了趙克平。
“區座。”趙克平說道,“我還是有些擔心。”
徐兆林沒說話,點燃了一支菸卷,悶悶的抽菸。
被敵人打了一個措手不及,此次突圍,損失了不少兄弟,這對於人手本就捉襟見肘的蘇滬區,毫無疑問是極大的損失。
“區座。”趙克平急了,說道,“就那麼的把密碼本留在公寓……”
“閉嘴。”徐兆林擡頭,惡狠狠的瞪了趙克平一眼,“你是不是要嚷嚷的全上海都知道。”
看到趙克平擔心的樣子,他低聲說道,“收發電報,你是專家,我不如你。”
“和日本人鬥心眼,你不如我。”徐兆林說道。
他對趙克平說道,“這件事不要再提,以免隔牆有耳、說漏嘴。”
看了趙克平一眼,徐兆林正色說道,“這是命令。”
趙克平心中依然是有些擔心的,不過,區座都說了是命令,他也只得閉嘴。
徐兆林略一思索,吩咐趙克平等人不得外出,注意隱蔽,他自己則是換了一身衣服,悄悄離開了肯達公寓。
……
“這就是那個王茂迪供出的秘密落腳點?”程千帆問李浩。
他坐在輪椅上,輪椅由李浩推着。
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哪怕是‘小程總’有傷在身、行動不便,也不得不做出一副身殘志堅,勤於一線公務的樣子。
此時此刻,他正在金神父路雙龍舫公寓。
直覺告訴他,這個房間極可能是徐兆林的。
“是的,帆哥。”李浩說道。
“王茂迪現在人被關在哪裡?”程千帆又問道,“在不在靶子場監獄?”
“不在。”李浩搖搖頭,“靶子場監獄那邊沒有送出情報,而且帆哥你也知道的,政治處查緝班抓的人,現在很少會送靶子場監獄了。”
“想辦法打探到王茂迪的下落。”程千帆沉聲道,“我總覺得阿爾弗雷德那傢伙在憋着什麼壞。”
“明白。”李浩說道。
程千帆讓李浩將自己推到房間中心點,他就那麼坐在輪椅上,目光雷達一般掃過房間的角角落落。
驀然,程千帆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異樣之色,不過,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那個王茂迪一開始對那邊說他是姜騾子的人?”程千帆問李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