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日後, 葉婉和君子攸便是達成了某種共識,除了工作的事一律不談,除了工作的時間一律不約。
君子攸從那日後便踩着上班的時間來, 卡着下班的時間走, 每次葉婉到了之後, 看着那空着的位置總是淡淡的嘆氣。
可她總會在君子攸來之前, 把那落寞的情緒壓下, 甚至連君子攸進來辦公室,她也都忍着不去看君子攸一眼。
君子攸更是如此,所有的時間計算的精確, 絕對不多在這個讓她感到煩躁的辦公室多待一分鐘。
她是逃避的,葉婉走時說的那句話不錯, 她就是懦夫, 面對不了過去, 面對不了感情,有一點點的潛在危險就能讓她完全失了心智。
姚環並不知道君子攸和葉婉發生了什麼, 工作室的同事只是告訴她,兩個人可能鬧矛盾了,讓她不要過問太多。
因爲,君子攸很討厭別人在背後討論她的事情。所以工作室的同事大多都是心裡瞭解,卻從不討論。
不是他們不八卦, 是因爲他們曾經有人八卦過, 而被君子攸沒有任何理由的開除了。
就是因爲君子攸平時平易近人, 所以一旦君子攸發火, 那被她抓到的人便會很慘。
姚環忍着那份八卦的心, 她好不容易進了櫻和,可不想就這麼沒幾天就被開除。不過自己不能問, 倒是可以和葉婉交個朋友,說不定什麼時候她會自己講出來。
不過她確實低估了葉婉的嘴嚴。
姚環知道葉婉總是一個人吃飯之後,便總是在午休和下班時間去約葉婉,剛開始的時候,葉婉心煩意亂,並不怎麼想出去吃,便拒絕了姚環。
可在姚環每天都來問兩次,再加上兩個人住同一個公寓,葉婉拒絕着拒絕着也就妥協的答應了。
多了一個飯友,葉婉的胃口也好了些,不再每天只吃幾小口,應付差事。
葉婉和姚環的約飯之行開始沒多久之後,便遇到了尷尬的事。
一直以來都是姚環確定吃飯的地點,葉婉平靜的隨着她,這天中午,葉婉突然想喝粥,便向姚環推薦了她同君子攸常去的那家店。
兩個人剛踏進飯店的門,葉婉便在人羣之間看到了君子攸的身影,她桌上還沒有粥,大抵也是剛入座沒多久。
君子攸做的位置靠窗,正撐着手望向玻璃窗外的街道。
一個人的君子攸,身影顯得孤獨和落寞極了,那樣的身影,讓好不容易纔平復了喜歡感情的葉婉,心底又開始隱隱作痛着。
姚環顯然不知道葉婉的想法,看到君子攸只有一個人,便走了過去,親暱的喚着君子攸的筆名:“攸寧姐,一個人麼?我們能拼桌麼?”
正在發呆的君子攸被喚回了神,她看了看笑着同她說話的姚環,又淡淡了瞥了一眼現在店門口沒有進來的葉婉,笑了笑說:“可以。”
看到君子攸對自己笑了的姚環,歡喜着去跟葉婉講了可以拼桌的事。
葉婉看向君子攸,兩個人對視了一眼,便紛紛錯開了視線。
葉婉最終還是放棄了,她同姚環說:“你去吧,我打包回去吃。”
這麼做了決定的葉婉,不管姚環說什麼都阻止不了她,直到最後服務員將打包好的粥拿給了葉婉,姚環才放棄了邀請葉婉和君子攸拼桌的事。
葉婉走後,姚環回到了君子攸的飯桌前,告訴君子攸葉婉打包回去了,君子攸沒做迴應,只淡淡笑了笑。
這家店是她和葉婉都喜歡喜歡的店,可現在,對那最喜歡的粥,她卻味同爵蠟,絲毫品嚐不到那粥的美味。
君子攸只吃了幾口,便吃不進去了,胸口堵的難受。
她叫了服務員將沒吃完的打了包,抱歉的跟姚環打了招呼,先行一步的回了工作室。
君子攸回到辦公室,她看到葉婉正在對着屏幕發呆,那打包回來的粥放在桌上並沒有打開過的痕跡。
她故意將關門聲關的很響,讓發呆的葉婉回了神。
葉婉沒想到君子攸會這麼快會來,她看相君子攸,看到了君子攸手中拎着的粥,愣了一下,才緩緩的將實現收了回來,緩緩的將面前粥的餐盒打開,送了一口粥到嘴中。
第一口時候,葉婉想着:終是逃不開她的。
君子攸看到葉婉開始吃東西,才覺得心裡的那份堵舒服了些。吃飯前,一向不在微博上發私人事情的她,用手機客戶端發了一條微博,上面寫着:
最是往事不堪述,亦不該,拿友人相逼。
微博發出去之後,君子攸看向正在安靜的喝着粥的葉婉,輕聲嘆了口氣。
君子攸知道自己錯了,知道自己做了怎樣不可原諒的事,知道自己越是懼怕曾經的事,越在不受控制的向着那時候的湯冉冉靠近着。
被葉婉罵作“懦夫”的那天晚上,她突然感到無力,並沒有因爲警告了葉婉而覺得解脫,反而是更加的痛苦。
她開始逃避葉婉的一切,也好在葉婉同她一般逼着她,兩個人才能維持到現在才十分偶然的撞在都喜歡的飯店裡。
君子攸依然不敢決定自己的心,對於葉婉的存在,她是怕的,卻也是期望的。
她怕葉婉會突然轉成第二個湯冉冉,她不是不信葉婉,只是那信任被君子攸的懦弱,被她害怕擊倒到一絲不剩。
可她又期待葉婉的存在,葉婉的包容,葉婉的勇敢,如陽光照進君子攸的世界,讓她迷戀極了,憧憬極了。
君子攸的微博很快被粉絲評論淹沒,葉婉的手機也隨之震了起來。
葉婉聽到手機的震動,將桌邊的手機拿了過來,看到微博上有很多條消息,她打開之後,看到全是@她的,她便隨着@點了過去。
看到君子攸的那一句話,葉婉微微一愣,心底顫了顫,她翻看了下面的評論,粉絲們雖然不知道君子攸這句話是想表達怎樣的事,卻紛紛@了葉婉,讓她照顧一下他們的女神。
葉婉看了一圈之後,將手機放在了一邊,那沒喝完的粥讓她隨意扒了幾口之後,便也擱置在了一邊。
她把電腦點開,拿了數位筆,畫了起來。
這張畫她畫到了下班,回公寓前,她把這張畫發到了微博上,並配字:
殖殖其庭,有覺其楹。噲噲其正,噦噦其冥。君子攸寧。
圖如文字所述,是一個很雄偉壯觀的帝王室,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房間深處坐着一個人,葉婉將那人畫的很虛。
葉婉畫這幅畫的寓意只有她自己知道。微博下雖然被無數粉絲@了君子攸,可也大多是因爲那配字的最後一句“君子攸寧”而去的。
君子攸看到葉婉這幅畫的時候,她正在家裡,握着手機的手顫了又顫,那愧疚的淚水隨着臉頰滴落在手機屏幕上。
她擦了擦淚水,轉發了葉婉的這條微博:對不起。
粉絲看到君子攸的直接回應,紛紛關心的問她怎麼了,可君子攸對那些關心的話一點都不在意,她把手機隨手一丟,抱着抱枕窩在沙發上默默哭泣着。
葉婉看到君子攸轉發,還是袁寄藍打了電話給她,袁寄藍問她:“你和攸寧怎麼了麼?”
葉婉沉默了一陣,並沒有將事情經過講出,只是告訴袁寄藍兩個人鬧了些小矛盾。
袁寄藍感覺到了葉婉不想說,也沒逼問,只在告訴了葉婉君子攸轉發微博給她道歉之後,便掛了電話。
電話掛斷之後,葉婉迅速點開了微博,客服端被她點開之後,就看到了上百的@,信息太多,她只好從關注裡點到君子攸的微博界面。
最新一條便是君子攸轉發了她的圖,並道歉的那一條。
葉婉握着手機的手緊了緊,君子攸是懂她這幅畫想要表達出來的意思的,與詩經和文字所述無關。
葉婉其實想告訴君子攸的是:我會做你的避風港,會點亮你世界裡的昏暗,會幫脆弱時你撐起一片世界,這裡很安全很舒適,所以,請你不要害怕,勇敢的面對過去。
君子攸的哭泣是被敲門聲打斷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突然響起的敲門聲讓君子攸淚眼朦朧的盯向門口,思考着到底誰會這個點來敲自己家的門。
很快,敲門聲停了下來,君子攸的手機卻震了起來,君子攸看着來電顯示上備註的“葉婉”,糾結了一陣,直到自動掛斷,也沒點接通。
君子攸想發信息給葉婉,問她有什麼事,還沒寫完,手機又震了起來,君子攸咬了咬牙,才接了起來。
電話裡傳來葉婉的聲音,輕輕的,柔柔的,帶有一絲蠱惑的說:“開門。”
君子攸微微一愣,門上又傳來的敲門的聲音,她纔將將反應過來,葉婉說的開門指的是什麼。
正準備起身開門的君子攸,手剛放在門把上,纔想起來自己現在這個糟糕的模樣,她將沒有掛斷的手機拿到嘴邊,壓着那哭後的哭腔,小聲說:“等我一下。”
君子攸去洗了臉,才緩緩的走過來給葉婉開門。
雖然看不到臉上的淚痕,可那通紅的雙眼卻如實的出賣了她哭過的這件事。
葉婉看到君子攸那雙通紅的眼睛,心底一疼,她也沒想到君子攸竟因爲她的畫而哭過了。
隨着君子攸進到房間裡,她感覺到君子攸在儘量避免與她對視,或者說是避免讓她看到君子攸的臉。
只從玄關走到客廳的距離,君子攸便小心翼翼的走在葉婉身前,僅留着背影給葉婉。
到達客廳前,葉婉突然伸手牽上君子攸落在身側的手,一個用力將她拽進了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