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麗亞身爲十級法師，容顏永駐。
從外表上看，她就像是一位三十許的輕熟女，長得嫵媚動人，但不知真實年齡幾何。
簡單看過，並鞠躬表示尊重後，夏林目光偏轉，看向了坐在沙發上的另外一人。
那人容貌普通，長着一張小圓臉，臉上戴着眼鏡。
身穿一身白色的，印着綠植圖案的T恤，這裝扮不用多猜，必是燼區行者無疑。
正值青葉也看向了夏林。
四目相對，兩人做眼神交流後，彼此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但也難辨敵友。
這個燼區同時進入了不少燼區行者。
而燼區性質與任務要求，也不涉及到強對抗性——加入魂光爭奪戰那是另一碼事，得另算。
總之，看上去此燼區的燼區行者們有合作基礎，但事情也不應該只這麼算……
畢竟燼區中還有另一個規則：
異星行者互殺規則！
無論何時何地，何等場景，只要擊殺異星燼區行者，都能隨機獲得對手的一項非職業技能，2樣其隨身空間內的道具。
這個規則埋下了不信任的種子。
不同星球的燼區行者，天然沒有合作基礎——而這可能也是燼區這個大蠱盅，想要看到的效果吧。
……
夏林坐在了青葉身邊，聞到了一股清晰的草木香氣。
賽麗亞的學徒同樣爲夏林倒上濃可可，簡單品嚐後，夏林便擡頭笑看向賽麗亞。
“冒昧來訪，還請海涵。”
賽麗亞掩嘴輕笑：“兩位倒是說了一模一樣的話呢。”
夏林與青葉附和着笑笑，還是夏林說道：“在下倒是不認識身邊這位，只是冒昧上門，確實有些事情要打聽。”
說完看向了青葉。
“既然是這位老哥先來的，那咱們就講個先來後到的規矩……您先請。”
青葉對夏林禮貌笑笑，看向賽麗亞。
賽麗亞同樣點頭，道：“兩位都是奇人，既然有事找上了我，那我也不好推脫。”
“只是我才疏學淺能力有限……”
說白了，小事可以，大事那肯定是辦不了的。
幸好，夏林青葉二人此行前來，爲的也不是什麼大事。
……
“您聽說過一月夢劫這四個字麼？”
青葉的目的，就是這個。
這也是上一次夢境迴流中，夏林想找賽麗亞詢問的問題。
賽麗亞認真想了想，搖頭道：“並沒有聽過這四個字呢。”
預料之中的答覆，卻讓青葉有些失望。
“夢劫這兩個字呢？”
賽麗亞還是搖頭：“沒有聽過。”
“無論是魔法名稱，還是法師稱謂，都沒有包含夢劫這兩個字的。”
青葉摩梭着下巴，緩緩再道：“那您聽說過願力這兩個字麼？”
夏林看了青葉一眼，覺得青葉這個問題問的不錯。
眼下夏林自然清楚，在這個燼區中，願力纔是關鍵。
但在未發生夢境迴流之前，夏林卻沒意識到這一點——他去幫謝爾頓子爵實現願望，也只是沒事兒可做，從其入手尋找線索，並不是爲了願力。
而青葉卻敏銳察覺到，願力這個名詞有秘密可挖。
其實夏林也忽略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魂光與願力，並沒有任何實際聯繫。
魂光就是魂光，是上三柱出手打造的通往六柱的門票，與什麼願力毫無瓜葛。
而這個燼區，卻將魂光與願力直接聯繫在了一起——這裡面顯然存在一定的問題。
而對於願力是什麼這個問題，賽麗亞卻有答案。
“願力啊……”
她長嘆一聲，目露神往。
“這個名詞倒是高端了，就在數月之前，羣星聖殿剛剛提出了願力這個概念。”
夏林與青葉豎耳聆聽，賽麗亞緩緩再道：“願力，乃衆生之願，衆生心中所欲。這是個有些虛無縹緲的概念，願力本質上也不是一種實質性存在的能量。”
“但就在三個月前的羣星週刊上，卻出現了這樣一篇論文。”
“論文的名字叫做：《願力：通往十一級的階梯》。”
夏林眉頭一皺，青葉扶了扶眼鏡。
賽麗亞則笑道：“其實這種成就十一級的辦法，古籍上早有記載。這條路類似於什麼呢？類似於古老相傳的登神之路。”
“以香火願力凝聚神格，從而成神，以此完成10級到11級的蛻變。”
這麼解釋，就很淺顯易懂了。
“但是這篇論文中，並沒有寫出如何凝聚願力，只給出了一個籠統的概念，但這個概念確實給所有十級法師帶來了啓發，也讓我記憶猶新。”
“畢竟，衆所周知，這個世界沒有十一級，也沒有神。”
十級到十一級，是個大坎。
在燼區中無法成就十一級，而外面的職業者想成就十一級，也是千難萬難。
這個燼區中十級法師數量不少，卻沒有十一級的存在。
如何架設通往十一級的路，這是羣星聖殿與所有十級法師共同的期盼與努力方向。
“所以您的意思是，願力無形無質，本質上並不存在，您也是隻知其名不知其意，對麼？”
青葉這般問道，賽麗亞輕輕點頭：“就是如此，願力這個概念當前還處於理論階段，並沒有任何證據表示，有人真正凝聚出了願力。”
青葉費解的皺起了眉頭。
這就不對了。
既然是理論上的東西，燼區又如何爲燼區行者提供願力呢？
夏林也故作費解的皺了皺眉，心中卻對此瞭然。
爲什麼？
因爲這個燼區是個巨大的夢！
夢中之事，不是幻想，就是已經發生過的事情的重現。
此際在夢中世界，願力的概念剛剛提出，但實際上在夢境之外，說不定就有人凝聚出了願力，找到了通往十一級的路。
甚至不排除這個燼區的最終boss，乃是十一級存在的可能！
但是簡單想想，夏林就否決了這個可能性。
燼區中會碰到十一級的存在麼？
會。
邪神就是個標誌性的案例。
但燼區的存在意義，是養蠱，而非是謀殺。
普遍來講，在有十一級存在的燼區中，主線任務簡單直接，不會像是這個燼區這種，將主線任務與通關任務強行綁定在一起，完不成就會死。
燼區必然會給行者們生機，這是鐵律。
……
看到青葉不再說話了，賽麗亞轉頭看向了夏林。
“看來這位先生的問題問完了，那麼就到您了……”
“夏，叫我夏就好了。”
賽麗亞笑着點頭：“夏先生，您來我這兒，又是想問什麼問題？”
夏林擺正了坐姿，輕聲道：“只是一些有關於夢境的簡單問題罷了，這正是您所擅長的。”
賽麗亞笑而不語，便聽夏林開口。
“我想知道，會不會出現這樣一種可能……就是有人創造了一個巨大的夢境……”
賽麗亞插話道：“多大？”
“一個完整的世界。”
賽麗亞瞪了瞪眼睛。
夏林繼續道：“而且這個夢境完全能夠以假亂真，一草一木都細緻生動。就連人……”
夏林笑看向賽麗亞：“比如說我，比如說你，都是夢境中的呈現。”
賽麗亞擺了擺手，打斷了夏林的描述：“簡單直接的說，您假設當前我們所處的世界乃是夢境，你與我，與其他所有人所有物，都是夢中呈現。”
夏林點頭：“是這樣的，您有沒有辦法幫我離開這個夢境？”
一旁，青葉側目看向夏林。
而涉及到專業問題，賽麗亞也板起了臉。
她認真看了看夏林：“夏先生，您是不是完全沒有夢學的基礎？”
夏林：“……確實沒有。”
“那麼，您是否有癔症的前科？”
夏林：“……啊？”
看着夏林慢慢扭曲的臉，賽麗亞輕嘆一聲：“哎……不談什麼離開夢境，只是談您所說的情況，就並不會發生。”
“沒人能夠創造出這樣一個巨大且能夠以假亂真的夢境的。”
……
“夢必然存在主體。”
“無論是由人做的夢，還是由技能打造的夢，都有主體。”
這個主體，就是做夢的人，或是技能的施放者。
“而人……”賽麗亞擡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想象力與記憶力，是有限的。”
“沒人能夠創造出包容一整個世界的夢境，並令其中的一草一木都足夠以假亂真。”
“因爲這需要全知……但沒有人能夠全知。所以您說的狀況並不存在。”
夏林想說你這就坐井觀天了。
夢主維克多之名，你可知道否？
不過把夢主這種級別的存在搬過來說事兒，即狡猾又違規。
同時因爲賽麗亞眼界有限，她所學的夢學，可能也不完全正確。
總之，夏林點頭的同時，卻不把賽麗亞的話當真。
這裡是夢，這是事實，我跟你辯這些沒有意義。
“我只是在假設，女士。”
他輕聲再道：“假設……嗯，您就當這是一次閒談與發散思維。”
賽麗亞有點想送客了。
我中斷實驗，哪是來聽你閒談的？
但考慮到剛剛夏林展現出的詭異敲窗手段，兼且性子溫和，賽麗亞還是輕嘆一聲，點了點頭。
便聽夏林繼續道：“假設這個世界真的是一個巨大的夢境，我該用什麼方式脫離這個夢境呢？”
賽麗亞順着夏林的思路來，很快給出答案。
“辦法其實有不少。”
……
“夢必然是執念映射。”
“夢必然有其意義。”
“假設當前的世界真的是夢境的話，那麼這個夢境，必然有存在的依據與邏輯。”
“可能是夢境的主人，想要了卻什麼心願，彌補什麼遺憾，而如果您能幫他了卻心願的話，夢自然會終結。”
方法一，幫夢境之主了卻心願、彌補遺憾。
但問題是，夢境之主是誰，夏林不知道。
他/她/它/祂有什麼心願，夏林還是不知道。
“除此之外，還可以用在夢中，擊殺夢境之主的辦法，來結束夢境。”
方法二，在夢中擊殺夢境之主。
“這個也屬於常規操作了……夢存在主體，而這個主體在夢境中，必然有實質顯化。”
“就像是咱們做夢，碰到從高樓墜下的場景時會自然醒來，這是一種自我保護機制。反向利用這種保護機制，同樣能擊破夢境。”
但還是同樣的問題：夢境之主到底是誰啊？
賽麗亞看到夏林目露難色，再開口。
“以上兩個辦法，方法一對應的是自然衍生的無意識之夢。這個方法並不會對有意識之夢生效。”
無意識之夢，即是自然夢。
有意識之夢，即是夢境之主主動用技能能力創造的夢境。
“方法二，對無意識之夢和有意識之夢都奏效。”
“除此之外，還有個方法三。”
“依靠夢境之外的力量，打破夢境平衡。”
夏林眉頭一挑：“這又是什麼邏輯？”
賽麗亞答道：“無論是有意識夢還是無意識夢，本質上都是一種類似場域般的力量。以你提出的假設爲前提，假設咱們身處於夢中，您自然可以依靠夢境之外的力量，來幫助您脫離夢境。”
於是夏林懂了。
“靠外力強行擊穿夢境場域封鎖，起到或是打破夢境，或是讓我掙脫的效果。”
“就像是做夢的人，被別人一巴掌給扇醒了。”
賽麗亞嘟了嘟嘴：“就是如此。”
夏林思考片刻，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您知道夢境迴流這種現象麼？”
賽麗亞點了點頭：“很正常的現象。”
“當夢境中出現了超脫夢境之主演算的巨大變化，就有一定概率出現夢境迴流現象。”
夏林：“這種現象出現，是否意味着這個夢，乃是有意識之夢？”
賽麗亞搖頭：“不一定，夢境迴流現象可以發生在有意識之夢中，也可以發生在無意識之夢中。”
故而無法判斷出，這個夢到底是有意識之夢，還是無意識之夢。
夏林：“您能大概推測出夢境迴流現象出現的原因麼？”
賽麗亞笑着搖了搖頭：“每個夢的邏輯都有不同，造成夢境迴流現象的原因也不相同，這個是沒法猜，沒有定數的。”
夏林無法從賽麗亞這裡，得到夢境迴流現象出現的原因。
但僅僅只是之前的對話，夏林的收穫就已經足夠大了。
一個想法從他腦中生出。
這讓夏林有些急不可耐了。
他站起身來，對着賽麗亞重重鞠躬。
“多謝，這一次收穫很大。”
“那在下就不打擾了。”
告辭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