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捉住無能的手，無能好像已嚇得要叫了起來，幸好就在這時候，一隻手忽然伸過來，扣住了魚姑娘的腕子，一摔一翻，她的人就飛了起來，“撲通”一聲，掉進海里。
楊大波拍了拍手，道：“割掉系船的繩子，她上去也好，不上去也好，都不關我們的事了。”
小倩道：“如果她淹死，我們怎麼辦呢？”
楊大波道：“我們也只有看着！”
小倩嫣然道：“好辦法，好主意！”
要對付魚姑娘這種人，這的確是最好的法子。魚姑娘不停的在海浪中跳動着，放聲大罵：“楊大波，你這個王八蛋，我絕不會饒了你的，總有一天我要把你剁碎了煮了吃！”
她罵得聲音好大，楊大波卻聽不見，連一個字都聽不見。
無能擦着汗，嘆着氣，苦笑道：“看來這叫做天生的一物治一物。”
忽然間，“砰”的一聲響，一個浪頭打上了小艇，天上連星光都已被烏雲湮沒。是不是暴風雨快要來了？海上更黑暗，小艇搖晃得更劇烈，星光消失後，連方向已分辨不出。
無能用兩隻手緊緊握住船舷，臉上已無人色，不停的喃喃自語：“這怎麼辦，和尚看見澡盆裡的水都害怕，連洗澡都不敢洗。”
小倩笑了，道：“原來……”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已有個浪重重的打在她身上，她的人就倒了下去。
楊大波搶着去把舵，他就算能把穩舵，辨不出方向又有什麼用？
無能嘆着氣，苦笑道：“現在和尚總算明白了。”
“明白了什麼事？”
“明白風公子爲什麼那麼痛快就答應了你。”他嘆息着又道：“那小子一定早就算出了海上會有風暴，早就知道我們過不了這一關。”
楊大波沉默着，也不禁嘆了口氣，道：“要是有老狐狸在，就好了。”
無能道：“老狐狸是什麼人？”
“他也不算是什麼了不起的人，只不過這世上如果有三百種可讓船要翻的法子，他至少懂得兩百九十九種。”
突聽一個人道：“三百種我都懂。”小艇的船板忽然有一塊掀了起來，一個人從下面伸出了頭，滿頭白髮蒼蒼，一雙眼睛卻湛藍如海水。
“老狐狸！”楊大波叫了起來：“你怎麼還沒有死呢？”
老狐狸眨了眨眼，道：“你有沒有看見魚淹死在水裡？”
“沒有。”
魚可能死在水裡，卻絕不是被淹死的。
老狐狸笑道：“我在陸上是條老狐狸，到了水裡，就是條魚。”
“是條什麼魚？”
楊大波大笑：“當然是條老甲魚！”
風暴已過去。無論多麼小的船，無論多麼大的風浪，只要有好手*舵，都一定會渡過去的。老狐狸的手穩如磐石。
“這些日子來，你躲到哪裡去了？”
當然是在水裡。”老狐狸道。
一個人要能在水下潛伏，的確是最安全的地方。
“你吃什麼？”楊大波問。
“大魚吃小魚，老魚吃大魚，”
生魚的營養，還比紅燒魚，清蒸魚，油煎魚都大得多。所以他的手還很穩，體力還未消失。
“你怎麼會到這條船上來的？”
“我看見這條船在裝水，就知道它又要走了。”他笑得好得意，“我也知道不到危急的時候，絕不會有人動救生的小船。”
小倩一直在聽着，忍不住嘆了口氣，道：“原來這個人真是老狐狸。”
無能也忍不住嘆了口氣，道：“總有一天，你也會變成狐狸精的。”
小倩看着他，忽然問道：“你真的從不洗澡？”
無能道：“誰說的？”
“剛纔你自己說的，看見水你就害怕，怎麼能洗澡？”
無能道：“我乾淨。”
夕陽消失。
老狐狸的眼晴也變得像夕陽般多姿多彩。
“我們現在到哪裡去？”
“從哪兒來回哪兒去。”楊大波道。
老狐狸搖了搖頭，“我早就知道你會回去的。”
無能卻驚慌道：“楊大波只記得玫瑰，卻不在乎和尚的性命，跟你回去豈不是送死？”
小倩摸了摸無能的禿頭，笑道：“有我在，不會讓你死的。”
無能趕緊閉上眼睛：“阿彌陀佛，有小狐狸在，和尚這次非死不可了。”
小倩笑道：“對啊，因爲我是迷死人不償命的小狐狸，專門迷和尚的。”
老狐狸笑了，順手往前面一指，道：“現在後悔已經晚了，你們看那是什麼？”
他們回過頭，就看見了那座小島。
鬧市。小島上也有鬧市？當然。
人來人往，馬去車來，楊大波也擠在人羣之中。
小島上不僅有鬧市，還有飯店。
楊大波擡腿就走進了一間最大最乾淨最熱鬧的飯店。
踏入飯店大門，連夥計都忙得沒有招呼他。他很高興，因爲這就是他想的。他眼睛到處轉了一轉，發現一張方桌上坐着三個人，三個濃眉粗目肌肉紮實的大漢。
楊大波決定以這三個大漢做對象。他站在三個大漢面前的空位置上。
他看着正在擡頭看他的三個人說：“我可以坐在這裡？”
“不可以。”這是其中一個的聲音。
楊大波把椅子拉開，坐了下來。三個人六隻眼睛瞪得很大。
“我說不可以，你是聾子嗎？”
楊大波向說話的人笑笑，道：“我不是聾子。”
“那你還不快滾？”那個人的聲音逐漸增大。
“我不能滾，因爲我不是聾子。”
“你是誰？”
“我是楊大波。”
三個大漢愣住。然後，三個大漢忽然仰天大笑起來，“你是楊大波？那傢伙早就死在海上了，就算沒死，也不敢回來。”
楊大波平靜的道：“我是楊大波。”
那人道：“那麼，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是誰？”
那人道：“我也姓楊。”
“哦。”
那人道：“我叫楊小波。”
“好名字。”
那人以詫異的眼光看着楊大波。
楊大波拿起名叫“楊小波”的人面前的酒，道：“來，我敬你一杯。”
“楊小波”愣住。
楊大波一口把酒喝下，道：“你叫小波，我叫大波，我們剛好湊起一對。”
“楊小波”一拍桌子，高聲道：“就是呀，老子配兒子，小波配大波，我以爲你連這個也不懂吶。”
“這個我怎麼不懂？只是，我有一點不太懂。”
那人道：“哪一點？”
楊大波道：“誰是老子？誰是兒子？”
三個人哈哈大笑起來，彷彿這是他們一生中聽過最好笑的笑話，笑得前仰後翻，整個廳裡的人都朝他們望，整桌酒菜都在震動。
另一個大漢大笑，指着楊大波道：“你真不懂？”
楊大波很嚴肅的道：“真不懂。”
說話的大漢忽然把笑聲剎住，另兩個人忽然不笑了。他們的笑容，一下子就變成了愁容，極難看的愁容。因爲他們看到楊大波的手輕輕在桌緣上摩挲，桌緣的木頭，就變成了細沙，紛紛落下。
他們笑不出來了，他們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這個人也許真的是楊大波。所以他們都擺出一副很抱歉很憂愁的樣子，大眼瞪小眼的看着這個男人。
楊大波笑着道：“你們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楊小波”以帶着哭聲的聲音道：“哪一個問題？”
“誰是老子？誰是兒子？”
“楊小波”忽然伸手打了自己兩個耳光，道：“你是老子，我是你的龜兒子。”
“啪”“啪”，說完又打了自己兩個耳光。
楊大波卻搖起頭來，道：“答錯了。”
“楊小波”臉上的表情，實在太難看了，差點就真的要哭出來，道：“答錯了？難道你要做我的龜兒子？”
“啪”“啪”，是“楊小波”身邊的大漢打在他臉上的聲音。
那大漢道：“對不起楊爺，他笨，他不會說話，你大人有大量，就放過咱們吧。”
“我沒有要你們怎樣呀？是你們要爲難我而已，那你說，誰是老子？誰是兒子？”
三個人忽然一起跪下，向楊大波叩着頭道：“你是老子，我們都是你的龜兒子。”
“你們怎麼又犯了同樣的錯誤？”
三個人瞠目看着楊大波。
“我是人，會生烏龜嗎？”
三人異口同聲道：“不會。”
“那我哪來的龜兒子？”
“啪”“啪”六響，每人打在自己臉上兩個耳光。
楊大波三個字，就這樣在小島再次響亮了起來。他知道，不出多久，就大家都知道，楊大波沒死，他回來了。這其中當然包括風公子。
到了一切都該結束的時候了。所有的謎團，所有的疑問都該結束了。
無能忽然一本正經的問楊大波：“我們談點有關生死的問題。”
“兩個人的生死問題？其中一個是我嗎？”
“你看，我不是說你很聰明嗎？”
“另外一個人是玫瑰？”
“唉！你這麼聰明的人，怎麼一點也想不開？”
“我想不開？我什麼事情想不開？”
“對於嚴鐵嘴的建議，你爲什麼那麼執着？你執着的是什麼？”
楊大波定定的看了無能一眼，搖搖頭道：“雖然我一直都不瞭解你，可是我一直都認爲，你應該是個有原則的人，是什麼原因使你變了？你爲什麼會答應嚴鐵嘴，做他手下的隱形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