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滄海桑田
黑山租界法庭聽證庭。
陸銘坐在旁聽席最後一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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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是一名西洋法官。
黑山特區來說，從老的黑山市發展而來，兩年多時間，變化日新月異，但不可避免的，需要各種外來人才充當這場巨大變革的先鋒軍。
比如黑山特區，尤其是南平道和萬州道，就吸納了許多外來法官，有中洲人，也有西洋人。
南平和萬州下面的縣，西洋人首席法官並不罕見，但和以前北疆行省的西洋首席法官的意味，自截然不同。
黑山租界法庭的八名法官中，西洋人有三人。
聽證庭這位西洋法官叫鮑里斯。
令陸銘想起了自己老家武安的那位首席法官鮑里斯。
實則，兩者還真有點親戚關係，按照中洲人血緣譜系來說，這位小鮑里斯，應該是那位鮑里斯法官的遠房堂侄，不過，西洋人傳統，這點親緣關係根本不算什麼，雙方也沒什麼來往。
陸銘一笑：“你嫁的好，他也開心，還告訴我說，如果有機會見到你，替他祝福你呢！”
陸銘笑笑：“剛從法庭出來，也是臨時起意，想來看看你。”
陸銘心裡微微一動，“吉吉律師所的老闆娘？庫克太太？”
倒是自己，她結婚都不知道，花籃也沒送一個。
王大安的外甥女，自己在這個世界的律師事務所的第一個接線員兼事務官。
陸銘咳嗽一聲，“檔案袋你交給我吧，我替你給檢法署。”又道：“不過，以後如果我們租界的行政機構犯在了你們所手裡，你可要手下留情啊，從民事訴訟來說，很多時候，也沒那麼多是非黑白不是？”
“吉吉，我聽陸將軍說過你。”陸銘突然一笑。
陸銘想說什麼，搖搖頭，便也向委員會辦公樓走去，和吉吉看來是同路。
跟着王鼎進了辦公室，王鼎又笑道：“您先坐，我來個客人，容我電話通知一下傳達室，叫她改天再過來吧。”
“是！”王鼎詫異，“您怎麼知道的？”
她也算得償所願了。
不過，她生活幸福就好。
卻真是東海人作風，開門見山，也沒那麼多彎彎繞。
“庫克太太，您誤會了，檢法署我可指揮不動。”王鼎急急的，實則當然不是向吉吉解釋，“是這樣的，因爲我們黑山租界區呢剛剛草創，要爲檢法署服務的外聘律師範圍，我們多少還是要了解下，政治傾向啊，對我們黑山特區……”瞥着張專員眉頭蹙的更緊，忙道：“這個，伱還是再向檢法署遞一次吧，我這裡真管不到。”
當然，沒有傳奇的陸-劉-王律師事務所的事務官光環加身，吉吉也很難找到這樣好的歸宿。
吉吉落座後，就拿出一份檔案袋，說：“我聽聞租界檢法署準備建立外聘檢控的候選律師成員庫，我們事務所有兩名律師合乎條件，也願意在時間允許的情況下爲檢法署服務，但我去檢法署登記時，說需要王委員您的同意……”說着話，吉吉將檔案袋推到了王鼎的面前。
王鼎真的去給傳達室打了電話後，就等在了門口，當然，也不是真的開門出去迎接。
陸銘雖然來的突然，但警衛室自趕緊向王鼎彙報。
明顯是當着外人，張專員纔沒直接插話令自己下不了臺，可再解釋下去，怕真要沒面子。
停車場根本沒幾輛車，陸銘下車，正好吉吉從他身旁走過，但只是瞟了他一眼，就轉開了目光。
……
吉吉抿嘴一笑：“您客氣了。”卻想不到，這特務頭子是這樣一個人，和他聊天，就好像回了東海，和東海法律圈的人們在閒聊，怪不得這特務頭子會得到“他”的信任呢。
委員會首席委員王鼎的辦公室在三樓，陸銘上樓時，王鼎早迎了出來到了樓梯口等。
吉吉明顯有些詫異，畢竟要見這王鼎好幾次了，下面官吏的嘴臉都鼻孔朝天，卻不想，這位租界一號人物倒是很謙遜。
謝文廷，令他想起了很多往事。
王鼎聽這話卻已經心裡一突，向張專員瞥去，果然，張專員眉頭微微蹙起。
畢竟，她也可以算是自己草臺班子時的元老了。
看着陸銘，吉吉又輕笑道：“有先生在，就算和他下屬的官署們對壘公堂，誰還敢真的窮追猛打了？不怕先生一生氣，親自出面麼？那對任何法律人來說，都是噩夢了。”
想想，略有些慚愧。
思緒萬千，陸銘鑽進了法庭臺階下的黑色轎車。
王鼎臉上有些不以爲意，陸銘又繼續道：“這位庫克太太，在東海時，曾經是陸將軍事務所的事務官來着。”
王鼎立時一呆，臉色凝重起來，說：“那，我門口接一下吧！”
這次聽證，是謝文廷代表高大力舉證，法庭決定接受不接受高大力訴廣利棉紡廠一案。
但秘書引領吉吉進來時，王鼎已經笑着迎上去握手，“庫克太太，久聞大名，失敬失敬！”
這位西洋大律師看來也很寵愛她，今年年初來到盛京發展，建立了吉吉律師事務所。
沒用多少時間，小鮑里斯裁定，本庭受理此案，擇日開始訴訟程序，敲槌結束了這場聽證。
用愛妻的名字爲律師行命名，也可見他多愛自己的妻子了。
王鼎就笑：“那剛好，我家裡買了點白海大螃蟹，等一會兒收攤去我家？咱們喝兩盅？”
比較好吃懶做但很有眼力見兒的一個小姑娘。
吉吉忙搖頭，“談不上幫呢，只是，我對黑山，感覺很親切，我，我來盛京，也是聽舅舅說，先生說的，盛京會有很好的發展，所以才說服庫克，來了盛京……”看了陸銘一眼，“先生，他很好吧？”
很久很久沒見了，偶爾和王大安通電話，也沒聊起過她。
“啊？”吉吉詫異的看向陸銘。
陸銘起身，走出了法庭。
謝文廷出身的吉吉事務所，老闆娘吉吉，已經許久未見。
“哦，謝謝！”吉吉小臉異樣的有神采，更很不可思議，“我，我真沒想到，先生他，他還會提起我……”
個人的發展軌跡，平臺往往是最重要的因素之一。
陸銘心下無奈，但也沒辦法，黑山出身，自小教育形成的思維模式，要想轉變何其難？只能慢慢來。
吉吉胡思亂想着，和這特務頭子握手，“張專員，您好。”
那邊吉吉嘆口氣，將檔案袋收起來，自是覺得又被踢皮球了，來北域後，這種事見多了。
現今才知道，去年的時候，吉吉嫁人了，嫁給了一位西洋大律師，做起了少奶奶。
陸銘微笑，又道：“別改天了，正好引見我認識一下，吉吉律師所，實力很強，在盛京也數一數二了，庫克可是六段大律師，我們盛京唯一一位大律師，又對太太言聽計從，你別太怠慢，不然怕你早晚頭疼。”
外面陽光明媚，陸銘輕輕嘆口氣。
代表高大力的律師謝文廷，來自中央區的吉吉律師事務所。
說起來都諷刺，一個特務頭子推動法制，怎麼都覺得很不可思議。
王鼎又引領吉吉往休息區走，邊走邊笑道：“庫克太太，您來的正好，張專員在，他可是我的老領導，來，這是張專員。”
“專員，怎麼沒打電話叫我過去呢？”王鼎臉上有些詫異。
警衛室旁停車場，剛剛停下一輛好似甲殼蟲似的小車，從裡面下來一名漂亮少婦，穿着碎花連衣裙，白襪涼鞋，可不正是吉吉？
不過她已經沒有昔日稚嫩少女模樣，而且肚子微微有些鼓，看起來是懷了身孕。
於是，法庭上，變成了謝文廷的獨角戲。
吉吉倒是聽丈夫說來着，黑山租界公共事務管理委員會的首席委員，好像也只是行政管理的執行者，黑山租界區真正的幕後人物，是一個秘密警察頭子，姓張，爲人殘暴，但對陸將軍很忠心，也是黑山集團在萬州道推動法制革新的主要人物之一，現今，被委派到了盛京。
“啊？”吉吉一呆，立時看向陸銘，大眼睛那一瞬，特別明亮，“真的？”
看着謝文廷和高大力擁抱祝賀他，同時告訴高大力真正的戰鬥纔剛剛開始。
進了辦公樓大堂，吉吉去傳達室登記，陸銘邁步上樓。
陸銘微笑起身，和吉吉握手。
顯然，這代表的意義，可就完全不同了。
陸銘笑道：“以後遇到什麼困難，歡迎你來找我解決，當然，本身你們事務所願意爲租界檢方服務，是幫我們租界，可不是來求我們辦事的，有的人，這一點都分不清的話，愧對他的位置啊！”
廣利發方面卻缺席，顯然，沒將這次聽證當做一回事。
在武安官司前的自己，倒是經常吃。
當黑色轎車駛入公共事務管理委員會大門，陸銘微微一怔，說：“停那邊。”
陸銘笑道：“白海蟹，很出名哦，我很久沒吃到了。”
陸銘點點頭，笑道：“嗯，挺好的。”欣慰的看着她，“你真長大了。”
陸銘就笑：“那可不見得了，現在他，很多事都身不由己了。”
吉吉沉默，過了會兒輕輕嘆口氣：“先生最自由的時候，還是和我舅舅經營小事務所的時候吧？”
陸銘笑笑，“可能，不僅僅是最自由，也是最快樂的時候。”
辦公室內，一時沉寂。
(本章完)